第33章 何须多问?

心里细算过,自己这段时间根本不似余惠娘说得那般往致斋堂跑得勤快。

唯独一次就是去替白青送抹额。

她脑海中忽地想起那天早上白青一连串的反常反应,再联系到方才余惠娘的话。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猛然断裂,发出一阵嗡鸣。

会是白青吗?

她当然不是十六岁的天真无知温府丫头,上辈子娱乐圈摸爬滚打,见惯多少人为着一个丰厚的工作抢得头破血流,背后使绊子。

远的不看,单说绣房里水莲当初闹出的一遭,就知道这府里十七八岁的姑娘争强好胜、算计利益的心眼也不曾少过。

可白青...

好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掬月察觉过她的不甘,却从没把她往坏处想过。

她一手扶上门框,遥遥瞧见绣房门口孤站着的白青。

不知她在那处站了多久,可四目相对之后,掬月分明看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慌失措的惨白。

掬月并非有事憋在肚里的个性,她要挑开了弄明了这事的缘由,即便那么多的巧合摆在面前已经叫她不得不信。

掬月一步步走到白青面前,离得越近,就将她眼中的心虚慌乱看得越是清楚。

她从未如此。

在绣房里,白青一贯是镇定自若、处事不惊的,即便有事到临头,她也泰然处之。就连陈如意也夸她从容可靠。

而此刻,她哪里有半分平日的模样。

掬月站在石阶上头,正好要高过白青半个脑袋,能瞧见她眼眸微垂后颤动的睫。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风驱电扫般地将三个问题抛了过去,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白青姐姐,方才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来寻我。你说,我同她从未有过交集,她如何知道我?”掬月直直地看向她,叫她目光即使闪躲,也避无可避。

“白青姐姐,那天我去致斋堂送抹额,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位方嬷嬷守在那处?”掬月近前一步,声压极低,每一个字却都带着千斤重量敲打在白青的胸口。

“白青姐姐,你是不是有意将我支到那儿,让我撞见她,为什么?”

说到最后一字,掬月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冰冷。

别的都不去计较,可女儿家嫁给什么人在这个时代是关乎一辈子的终生大事,要真进了火坑,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爬都爬不上来。

白青不可能不知道。

她真就这么恨她?真就这么狠心?宁愿把她推入火坑?

她眼见着白青就站在咫尺距离,眼眶通红,似是有话要说,最终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像是一条离水的鱼。

何须多问?

掬月偏过头去,皱紧了眉头,不再看她。

知道白青的为人就够了,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已经不想再将这个人放在心上,现下最紧要的就是如何解决方十五这个麻烦。

当即,她不再同白青多说,转身而去。

当晚,陈如意在房中听得掬月将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已是怒意涌上眉头,一贯好脾气的她怒道:“你说余惠娘带了那位方嬷嬷,要将你说给她的孙儿?”

陈如意向来都称余惠娘为余师傅,这还是头一回直呼其名,可见是真的气得狠了。

她好端端的徒弟,竟要给个浪荡子做填房,简直不知所谓。

“师傅,掬月不想嫁。”掬月在陈如意面前不必再装,直言不讳。

陈如意没消气,瞪了她一眼道:“这还用你说,就是你自己个儿愿意,我也不会同意的。那位方十五的孙儿我知道,绝不是什么良配,你要是嫁过去就是吃苦!”

掬月连连点头:“可今日午后,那位方嬷嬷来时态度强硬得很,我听说她很得老夫人器重。就是当年得罪了夫人,也不过是口头训诫,并未受什么惩罚。”

陈如意如何不知。

要是旁人都还好说,可偏偏就是她。

之前收粮厅绮红的事,她也有所耳闻。那丫头一开始不也是不愿意嫁,可后来如何,还不是乖乖地上了花轿。

权大如天,要真是老夫人命令下来,掬月不过是府里的丫鬟,闹到衙门也是没理。

“我同老夫人身边的鸾鸳嬷嬷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明日...明日一早我就去寻她。”陈如意拍了拍掬月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太过忧心,可分明自己的语气都不笃定。

掬月看向陈如意,心头一暖,那点焦心燥意也稍稍淡了一些,她问:“师傅,您有把握能说动老夫人吗?”

陈如意闻言一愣,却听掬月继续说道:“若是您不能说动老夫人,等咱们不乐意这门亲事的闲话传到那位方嬷嬷的耳里,保不准她那么一个人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

“难道没把握,便不去说了?难道你真想嫁给那浪荡子?”

掬月摇头:“不,掬月还是那个意思,我不嫁,死都不嫁。只是师傅,人都是亲疏有别,您也说了老夫人看中方十五,那两相权衡,她便不会帮我们。”

陈如意想了想道:“那我去求求夫人,反正你要出府的事早在夫人那边挂了号,她同那位也早有矛盾。我去求夫人,让她提早将你放出府。”

掬月还是摇头:“若是之前可以,但现下夫人岂会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和自己婆母作对。”

陈如意也是稳重之人,但掬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多少还是让她的语气焦躁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掬月将茶水移到陈如意面前:“师傅,其实今儿那位方嬷嬷来了之后,我偷偷打听了她家的情况,还有她的那位孙儿。”

“你...”陈如意想说掬月好大的胆子,到底还是忍下,听她继续说下去。

“师傅,那张继祖确实不是什么良配。他在府外头名声极差,仗着方嬷嬷那点老脸面,在外头胡作非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尤其好色成性。”

掬月继续说道:“我听说他还常常流连花街柳巷,同青楼里的妓子也纠缠不清。”

陈如意听着皱紧了眉头,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你...”

“师傅你听我说完,不少熟识张继组的人都说过,他见到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媳妇,他那双眼睛就跟黏在人身上似的,言语轻佻,动手动脚也是常有的事。”掬月顿了顿,又道,“但是对于那些姿容平凡的女子,他却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

“那又如何,你虽不说花容月貌,但也是娇柔可人。难不成,你指望他见惯了风月,看不上你么?”陈如意不懂掬月的心意。

“师傅,我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希望于一个不学无术的烂人身上。”掬月说着凑近陈如意的耳边,小声道,“我是想...”

那晚,掬月和陈如意之间的谈话自是无人知晓。

只池兰在几日之后察觉出绣房的气氛有些许的不同寻常。

往日里尚算亲厚的掬月与白青,两人同处一室,却像隔着一堵无形的墙,绝不交谈,甚至连眼神都刻意避开。

掬月是心寒彻骨,懒得再虚与委蛇。白青则是被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攫住,每每对上掬月冷漠的侧脸,就如同被针刺般迅速移开目光,整日里坐立难安,神思恍惚。

池兰夹在中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到底两人闹了什么矛盾,她又是半点不知。

终于是忍不住,扯了掬月的袖子问:“你和白青怎么了?前阵子不还好好的?”

池兰惯常单纯,又是极其冲动的人,掬月既不想把这些污糟的事情摊开在她的面前,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出事端,摇头不答。

绵羊做好绵羊的事就好,了解牧羊犬的职能只能徒增烦恼。

池兰逼问无法,又转向白青,谁知她也是半个字不肯透露,倒叫她自己生了闷气,竟也不肯再同掬月和白青说话了。

又过了几日,方十五那边依旧没等来陈如意或掬月的回音。

她起初还稳坐钓鱼台,觉得对方是在拿乔,或是那丫头起了别的心思陈。可这半个月音讯全无,连个台阶都不给她下,她那点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心头火气腾腾地往上冒。

“给脸不要脸!”她在屋里骂骂咧咧,“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谁能护得住你!”

她打定主意,不再苦等,要亲自去要个说法,顺便也让其他人看看,得罪她方十五是什么下场。

她就不信,若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掬月还敢驳她的面子。

这日晌后,方十五气势汹汹地直奔绣房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仆妇丫鬟见她脸色不善,都纷纷避让。

刚到绣房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串咳嗽声,还有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草药和熏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也咳了两声。

她皱紧眉头,心下疑惑,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可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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