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孟家后院。
燕扶楹醒来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和平日一样,正常起来洗漱绾发。
虽然孟家有专门安排收拾床铺的丫鬟,但是燕扶楹自小独立惯了,没嫁入孟家前就独自整理自己的床铺,从不让红螺插手。
即便现在嫁来后,她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一直是自己整理床铺。
一来是习惯使然,她不想麻烦别人;二来是她不放心东西被别人碰过。
燕扶楹整理被褥时,手抚过床褥,掐住边边角角把它铺平,服帖在床褥上方。
当她按到床头那个凹凸不平的地方,又顺手把银簪从床头柜里取出来,以防万一,拧紧了簪身,戴在头上。
燕扶楹对着妆镜,抬手把鬓边的略紧头发拽松,满意地按了下头侧,把睡得翘边的头发压下去。
她想到了昨夜盛放人参的那个木盒,转身把盒子从桌子上取下来。
当燕扶楹把木盒放在手中,却敏锐发现它的重量明显不如昨日。
她眉心紧蹙,内心有了不好的感觉,于是抓住木盒盒身,上下一摇晃。
居然没有听见晃动的声响。
她暗道不妙,打开盒子一看,果然印证了她心里的那个想法。
那颗人参竟然不翼而飞!
燕扶楹就这样皱着眉头,把盒子上下翻看,摸索几遍,确定没有暗室之类的东西。
门和窗户昨夜都是锁住的,不可能有盗贼进来却不破坏任何东西,还来去自如。
就像是人参凭空长了腿,自己半夜掀开了木盒跑了似的。
但她想想,这个说法也是不成立的。
木盒外面还有卡扣,一定是有人掰开卡扣,把它盗走。
但是怎么会这么巧就知道这里有人参呢?
燕扶楹手里捏住盒子,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和蛛丝马迹。
简直就像是一场密谋已久的悬案。
她还是不甘心,翻箱倒柜,甚至把妆镜下面的匣子都打开了,重新找了一遍人参,却还是没有找到。
可她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能一直耽搁在找人参的事情上。
燕扶楹叹口气,看着空荡荡的木盒,到底还是放弃了。
直到最后,燕扶楹还是没有想明白人参到底是怎么没的。
她遗憾地把木盒合住,重新放回去。
她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看了另一处地方,发现那人已经起了,就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燕扶楹的目光停到了他的床榻上。
是孟如玺拿走的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拿走人参而不告诉我呢?
燕扶楹想不明白,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孟如玺。
她听门侍说,孟如玺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任参要走,他去送送。
“啧。”
燕扶楹无奈地耸耸肩。
既然如此,就不去找他咯。
燕扶楹拿定主意,直接出门去找私塾老师,想要问他那个簪子的事。
周青岱便是燕扶楹的私塾老师,他居住在集市一条小巷深处。
他家居住地稍微偏僻,可环境清闲无人,自己办了个小私塾,靠收钱讲学维持生计。
燕扶楹的祖父曾经救过他的命,两人私交甚好,哪怕到了燕扶楹母亲这一辈,也不曾远了关系,每逢节日,两家人经常往来。
于是在燕扶楹的母亲去世后,她的祖父为了让她知书达理些,便将她送入周青岱的私塾里读书学习。
他为人虽不说眼睛里容不了沙子,但也算光明磊落,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绝对不做,温和圆滑,不算严厉,能和自己的弟子和睦相处,甚至有些胆大活泼的还能经常去他家蹭饭。
燕扶楹没有带上红螺,而是独自一人去老师家。
原本她以为自己没什么感觉,可是到了门口,她却犹豫着不敢前行一步,倒是有几分“近乡情怯”的紧张。
她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拎着礼物,叩响门扉。
院落里趴着的狗耳朵微动,抬起头来,它冲着屋里叫了几声。
“噢,来了来了。”
燕扶楹静静站在门口,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沙石,听着那一声熟悉却又比记忆中更加苍老的声音,手指不自觉抓紧了礼物的丝带。
周青岱打开门,却看见是她,一愣神,嘴唇嗫嚅,到底还是没能说的出口。
他接过燕扶楹手上的东西,示意她先去屋里歇着。
燕扶楹抿了抿嘴唇,跟着他进屋,眼睛却一直盯着他头上的白发。
由于母亲和祖父经常带她去玩,燕扶楹和他的关系自然算不上生疏。
以前去周青岱家蹭饭的人里也有她的身影,偶尔偶尔还是领头的人。
不过后来,她慢慢就不去了,算起来也有几年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还是因为当初他劝燕扶楹离开这里,燕扶楹始终不同意。
燕扶楹那时候还年轻,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刚过了及笄礼,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想着不离开这里反正也能活下去,死活不愿意走。
于是意见不和的两个人发生了争吵。
燕扶楹吵不过他,一气之下说自己再也不过来了,俩人就这么拖到现在才见面。
“……你坐吧。”周青岱把礼物放起来,对无所适从的燕扶楹说。
“……”
燕扶楹局促地挑一个地方坐下来,也不吭声,就像是当年因为赌气而发誓一样。
周青岱低头给自己倒了杯水,给燕扶楹留了点面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就是我家有没有留过什么东西在你这里?”
周青岱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们家给的东西多了。”
他往外面努了努嘴,指着那个礼物的方向,“这不,刚才你还送了东西。”
燕扶楹也不说话了,相当憋屈。
凭什么自己拿礼物过来还被阴阳怪气一顿?
她看周青岱悠悠喝茶,心里不服气,又给拿起他的茶壶,想要给自己倒杯茶喝。
周青岱不拦她,就这么看着她喝。
燕扶楹知道他爱喝偏苦的茶,而自己喜欢甜的,喝不来他的茶水。
可是从孟家走到这里着实不算近,她已经渴了,也顾不得是甜是苦,先倒了一杯。
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第一次感受到他经常说的茶水回甘,寻思自己这几年品茶的功力怎么还上升了。
燕扶楹随即一愣,瞪圆眼睛,怀疑地看向自己手里的已经空的茶杯。
不对,它就是甜的。
周青岱看到这意料之中一幕只是笑笑,吹了下茶水,水面泛起波纹,荡漾在茶杯里,又撞壁散开。
燕扶楹问道:“……这茶水怎么是甜的?”
“当然是知道你来了,特意给你换成的甜水,而不是茶水。”
燕扶楹哑口无言,坐在那里双手捧着茶杯,低眉顺眼,此时倒像是个乖乖的十几岁少女了。
周青岱到底是不想为难她,“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就是当年你母亲寄存在我这里的吧。”
“……对。”
周青岱放下茶杯,温和地看着他当年的学生,拍拍一身朴素的灰衣服。
“行,我知道了,我会给你找找的。”
周青岱也不拖着,转身起来就屋里去找东西。
“这东西存在这里很久了,我曾问过这是谁的东西,但是你母亲只是笑,没有说话,只是说再等等就会有人过来找他了。
言罢,他又说:“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几年啊。”
燕扶楹在他身后,听着他说起当年的事情,通过这一星半点的事,去找当年她母亲留下的一些痕迹。
周青岱把这个故人所托的东西看得很重,放在了他柜子的顶上。
由于够不着,他又搬过来一个凳子,踩在凳子上,伸手去摸索盒子。
燕扶楹帮他在下面扶着凳子,抬头看着他,听他絮絮叨叨地讲陈旧的事情。
很多时候,一些当年的事情就像柜子顶的盒子,高高地放在柜顶上,被人珍视着放在那里。
就算表面落满了灰尘,却又真实地存在在那里,闭着口,无法对其他人诉说着当年主人的事情。
周青岱这两年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学生过来听他讲一些陈年旧事,他嘴巴就像个打破的水瓶一样,许多事情倾泻而下,哗啦啦全部抖落出来。
燕扶楹也没有打断他的话,手里扶着凳子,安静地听着。
“你不知道啊,你现在的样子和你母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眉眼间的那个神态……”
周青岱的话卡壳一下,突然转开话题,“诶,找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捧下来,挽起袖子,直接擦擦上面的灰尘,还被呛得咳嗽了一声,也不顾自己的衣服会被弄脏,一心只想着盒子。
他从椅子上下来,把这个盒子交给了它原本的主人。
燕扶楹双手接过,放在桌子上,从头发上把簪子拔下来,也没有瞒着周青岱的意思。
她就这么迎着周青岱的目光,把银簪两边反向一拧,就拧开了,露出里面的钥匙部分。
周青岱惊异地看着她的动作。
盒子时隔多年,终于被人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面东西很少,只有一张房契,还有一页书信,密密麻麻地写了字。
这就是它的所有了。
我换了个封面,耶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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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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