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劝慰

孟如玺闻言,紧张兮兮,活像不是自己主动去官衙提出的和离,猛得扭头观察燕扶楹的神色,还狗狗祟祟靠近了她两步。

根据之前他和好兄弟提前揣摩燕扶楹心情的讨论,她多半会生气。

孟如玺脑回路清奇,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心怀愧疚地靠近她,把脸凑上去,不过心中仍在默默祈祷不会打脸。

恰到好处的自投罗网,归根结底也是怕燕扶楹想要打人却打不到人,于是孟如玺绝望地承担起了责任。

当然,他此刻还不忘偷偷打量着呆滞的燕扶楹。

两人面前,红螺上下嘴皮子一动,气不过,便急急把真相告诉了燕扶楹,气也随着言语撤了,剩下的只有忐忑不安,还有对于孟如玺的怒目而视。

出乎预料,燕扶楹没有他们想象中气到抓花身边负心汉的脸,亦或者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断绝关系,接着反过来再说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她只是轻声,神色恍惚道:“啊,我知道了。”

只像是做了个梦,被人叫醒回到现实,环顾四周,有种恍惚而且理所应当的感觉。

于是,红螺和孟如玺两人更害怕了。

孟如玺轻吸一口冷气,侧脸,碰巧和红螺面面相觑。

红螺倏然意识到这就是是下了和离书的罪魁祸首,故意冷哼一声,猛然别开脸不看他,扭头看向一旁。

由于她用力过猛,双丫鬟两侧浅黄色发带都急急掠过了空中,她一丝眼神都不留给孟如玺。

看她的行为举止便知道如此讨厌孟如玺,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可人心隔着层肚皮,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孟如玺扭头,望着还是没有说话的燕扶楹,只得尴尬地干笑两声。

燕扶楹鸦羽般纤长的眼睫垂落,遮住了复杂思绪,在她眼下微凸的软肉处扫上一层阴影。

她似乎还在斟酌着措辞,眼神郁郁。

虽说是有神色上的变化,不过总体来说波动不大,纵使有几朵浪花扑腾过去,海面之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虽说没有什么大幅度情绪变化,可周身情绪猛然落下,同样也沉在了孟如玺的心头。

孟如玺对她不动声色的忧郁感到相当棘手,连连看向沉吟不语的燕扶楹,烦恼之余掺着几分挫败的酸软悄然漫过心头。

两人经过陆家庄的半月相处,就关系来说缓和不少。

他常年被人祈愿,对人的情绪变化嗅觉敏感,自然也能察觉到燕扶楹因交上新友,而且得到部分关于母亲的消息而松懈不少,愿意悄悄张开蚌壳,偷偷摸摸向外伸展探索。

哪怕是多日操劳不断,也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她的内心依旧轻松自在,安然不动。

燕扶楹这般冷静自持的性格与她父母早亡、旁人碎嘴脱不了干系,以至于她追求安定,而且对只要没获得自己认可的人都会表现出一种任由胡闹的无奈纵容感。

可这种纵容并不是偏爱,而是建立在持有无所谓态度的冷漠感情基础上,就像是孩子完全不会去珍惜关注不喜爱的玩具。

若不是旁人长久陪伴倾听,并且承诺不会离开,恐怕很难靠近她,只能接触到她温和礼貌却又带着疏离的一面,并不能触及她的封闭内心。

全然想不到她是个恶趣味不少、需要人留在身边的家伙。

孟如玺原本已经越过了陌生人的那层范围,在燕扶楹的分级内,晋升到一个貌美且有点上心的玩具。

好巧不巧,在即将升职加薪的关键风口,他因为自身原因,走错了一步。

虽说看似只是他主动提出和离不想过了,可燕扶楹敏锐察觉到在风平浪静之际,他提出这件事背后有因。

之前有一部分账本是她负责,不久前刚被管家要去,说是让那个旁系管理,减轻她的负担,还有城内孟家下的部分商铺也换了一些人上位。

家族事务在转移,说明孟如玺要开始脱身了。

既是妖身,恐怕和她这个人以后也无甚瓜葛。

燕扶楹遗憾地将某人的名录踢掉,做好了以后不会再有接触的打算。

而更遗憾的是,某人现在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后果。

孟如玺一副“天塌了”的生无可恋表情,全身心都扑在“她怎么这般伤心了”,没有多余精力去想其他。

除去前院哼哧哼哧打扫的那波人,后院此时相当寂静,无人一言。

一只衔枝乌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驻在屋顶瓦片上,蹦蹦跳跳地挑出干净的青瓦,锋利似初月钩的黑爪子紧紧抓住立身之地。

它的黑羽色泽油亮,仔细看来倒是五色祥瑞,绝非俗物。

虽然不到化形,但是神智已开,它也不急着飞,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珠子一动一动盯着下方。

半晌,也不知是否看懂了,便张开喙,尖声直笑不停,整身毛不住地蓬松颤抖着。

孟如玺本来就厌烦,一听是只成精的乌鸦在嘲笑。

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小心眼地凝力,隔空弹了它一个脑瓜崩,把乌鸦弹得在屋顶接连扑通翻了两圈才停下,小小身子堪堪悬在屋檐边际。

乌鸦的半个屁股都暴露在空中,即使有一层蓬松尾毛遮着,还是挡不住冬风刺骨寒冷,冰得它菊花一紧,翅膀急忙扇动飞起。

原本乌亮的鸦羽也粘上了灰尘,显得雾蒙蒙的模样,活像是成了个鸦版的驴打滚。

乌鸦这种动物记仇,心眼比孟如玺还小,在他头顶盘旋几分钟,迎着他警惕的目光,却怎么找不到动手报仇的机会。

半晌,它“嘎嘎”叫了两声,喙中衔着的枝条落了下来。

它的心思不用说,明显是冲着砸到孟如玺的头上。

孟如玺早有预料,顺势往旁边让了两步,姿态从容矜持。

结果乌鸦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性子直,肠子也直,在他的移动方向上落了一坨天然化肥,似乎打算给这个不长眼的桃树精施施肥。

豁然是一个巧妙的声东击西!

孟如玺似有所感,抬头望天,眯着眼认清那是什么后,急忙向后移,险险与“天赐之物”擦肩而过。

可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他含恨于怀,只能咬牙切齿地望着它远去的背影。

燕扶楹看似顾影自怜无动于衷,实则眼尾余光一直注视着孟如玺的一举一动。

她不说话一方面是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另一方面则看他有愧,想多磨几分钟表现出自己的无措,以此博来更多的同情,看看能不能把嫁妆带走。

可孟如玺此时正在跟只黑鸟争锋,其幼稚之盛让她震惊之余也有些释怀安心。

只能说不愧是他。

既然都傻成要跟一只鸟计较了,估计也不会为难自己。

燕扶楹思及此处,面部不免有些抽搐,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

她收回的时间晚了,恰好被孟如玺敏锐捕捉到目光的余烬,而其中还带着一丝同情。

孟如玺疑惑地抬眉,左右环视,确定除了个仍在生气的红螺小河豚,视线范围内也没有老弱病残。

不是,咋还同情上了?

你们人类都这般心如海针吗?

孟如玺的皂靴踢了踢脚边的树枝,发出咔咔的琐碎声响,企图再次吸引燕扶楹的目光。

可燕扶楹心似明镜,知道他的想法,特地转身,留下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孟如玺正打算掀开衣袖,蹲下看一只路过的甲虫,却听身后燕扶楹悠悠轻叹一声。

这一声可不得了,轻飘飘却有千筠之重。

虽说是个树妖,身上没毛,他听见这声轻叹却也紧张地全身几乎炸了毛,手忙脚乱,眼瞳一缩,生怕燕扶楹想不开自尽。

他磕磕绊绊急切出声:“你、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补偿的吗?我把你最喜欢的百食府大厨抢来,好吃好喝供着,南门张二娘元宵小铺扛到你小院口,那什么隔壁孙家的纯色鹦鹉也给你买下来,让红螺教它几句好听的,一天到晚除了喝水,两眼一睁就是夸你漂亮温柔!”

红螺难以置信,缓缓扭头看着这个不要脸的人:“啊?关我什么事!”

“话说鹦鹉有没有眼皮啊,哎呀这不是问题——不是,你别光叹气,说话啊!!我改还不行吗?!!”

孟如玺没搭理红螺的抗议,絮絮叨叨地把剩下的话补齐,整个人简直欲哭无泪,就差跪下直接求燕扶楹别哭。

燕扶楹此时正背对着他,孟如玺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微微一颤,还是没有说话。

他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手垂下时又磕到了腰间的卷扇,不禁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寒意顺着他的口腔,侵入肺腑,冰冷地刺着气管表面,皮肤都跟着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他不自觉有些想要寻找一处暖炉取暖。

他搓了搓胳膊,视线落在燕扶楹单薄飘扬的衣摆,无奈地抛出来一个新话题,迟疑道:“事已至此,要不先吃饭?”

燕扶楹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不予多言:“……好。”

她的尾音上扬,带着一丝颤音,在孟如玺听来有些奇怪,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恍若流星被淹没在终于能破冰的巨大喜悦中。

事实上,在孟如玺看不见的地方,燕扶楹正在憋笑,导致她忍不住肩膀微颤。

尽管嘴唇紧抿,可还是掩不住嘴角上扬,更不用说那双笑盈盈的弯月眼。

趁着孟如玺出了后花园,正向外面的侍从吩咐,燕扶楹这才得了空闲,望着孟如玺的背影,无言地勾唇一笑。

哪里还能看得出她忧郁的一面。

红螺没想那么多,也不知她的伤心八成是装的,只当是燕扶楹被孟如玺的话逗乐了。

怎么突然有人看了,心好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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