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0、情义

康养医院的启动仪式定在十月初,位容方将会在第一批入住。十一月进行第一批锈花移植。

这段时间,长翎和均羽一有空都待在位宅。金朗也回到主星驻军中,每周末有两个半天的公休。

短短一月紧凑而忙碌,铀均羽收到金朗约他在澜庭见的消息时,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快到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金朗之前公务在身,不好对黄楚璇有太多表示,连社交软件都没好意思要。

回来以后找王红翼要了些资料,发现她每张照片的发色都不同,于是一有空就到灵核医学院附近的美发店蹲守,一来而去还真要到了联系方式。

因为等人太无聊,金朗就顺便把灵核医学院附近探了个清楚,一次无意中发现金启波的飞行器停在灵核医学院附近。

之后他就被外派到别的星球了,直到这次回来才有空调查父母的行车记录。

结果显而易见的不正常。

普通小民,哪里经得住军官的盘问。儿子几句恐吓几声怒吼,金启波立刻把殿下出卖得干干净净。

猜到缘由的均羽走进澜庭的时候感觉腿都是软的,想来想去,先把护卫往外调了调,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进起居室,只看见金朗的外套丢在沙发上,穿着一身休闲常服,双手的袖子折到手肘,抱臂站在落地窗前。精壮的青年难得呈现出沉静的样子,并不打算理睬身后的动静,望着外面的一池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均羽走到人身边,偷眼看金朗的表情,辨不出喜怒,只能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朗哥,你找我?”

浅色调的起居室大而空旷,透明玻璃将外面的湖光山色都纳入视野,却放不进一丝风。室内静得可怕,随着傍晚的天光收束,渐渐显得有些昏暗。

总是直来直去的金朗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气场。浅褐色的短发在阴霾天气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深,面部被外部的光线打出明显的轮廓。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意识并没有飘远,让身边人感受到明显的威慑气场。

五分钟后,均羽再一次尝试着开口:“你回家了?”

金朗的视线动了,缓缓转身的过程中,面部也因为逆光而看不清表情。他的脊背标直,动作状似随意,肌肉却像猎豹一般流畅和富有力量感。

审视的目光袭来,均羽忍不住退后了半部,咬着自己口中的嫩肉,逼迫着自己的目光不要逃离。

“你真该死。”

青年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却让均羽遍体生寒。

均羽想要开口,一句“对不起”才吐出半字,就像打通了第六感一样,看见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

金朗原地抬起一脚,精准地踹到均羽大腿前侧最厚的那块肌肉上,将少年整个踢到地上还滑退一米。

第二脚踢向胸口,均羽甚至来不及将手挡在胸前。身体因为本能的恐惧往后缩,紧接着一股如同炮弹般的巨大力量撞上铀核。

均羽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胸骨的脆响,胸腔在巨震,整个人倒飞出几米,把身后沉重的实木沙发都撞得挪动。

过度的冲击让均羽的肺部麻木得像石块,窒息般的几秒钟后,剧痛传来,让人瞬间失去其他的感官。

还没等疼痛发酵,均羽感觉自己被一股怪力带着腾空而起,眼能视物的瞬间,发现自己被掐着脖子提起,脖子上的力量好像不是想让他窒息,而是想直接扭断他的脖颈。

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惧席卷了铀均羽的意识,他奋力抓住金朗铁钳般的手,眼里写满恐惧和哀求,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十几秒后,整个世界瞬间倾覆,他被一股巨力掼倒在沙发上。金朗的左手提着他的衣领按在胸口,右手握拳对着他的头砸下来。

铁拳在最后几秒化为掌,重重一耳光扇在他的右脸,剧烈的嗡鸣几乎贯穿耳膜。

金朗左手再次用力,将人提起,然后再一次用力向后丢下。

均羽用了几十秒才让眼前的金星散下去,他坐在沙发上蜷缩起身体,捂住胸口和脖颈,剧烈地咳嗽着。整个左脸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迅速肿起,却一丝一毫都顾不上。

金朗站在沙发前,左手还是握着拳,右手缓缓松开,目光冷漠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两分钟后,均羽才觉得死亡稍微远离自己的身体,灵魂伴随着氧气缓缓回归,充盈在体内。

七魄归位,均羽将手从自己脖子上离开,却忍不住护在胸前,抬头恐惧地看着金朗。

暮色四合,屋内的暗度到达临界点,感光系统启动,冷色调为主的装饰灯在几秒内自动打开,最后才掺入一点暖光。

金朗看着面前的少年,清秀的面容因为惊惧和掌印而显得有些扭曲。

肺部的疼痛再次袭来,少年的背驼下去,传来一叠声的咳嗽,可怜的样子让金朗想起这是自己罩了十几年的最小的弟弟。

等人彻底缓过来,金朗向后半步,坐在茶几上,视线与均羽齐平,逼得人不得不对视。

均羽在这样的目光下更加慌张,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半天才听到青年充满力量感的嗓音:

“解释。”

均羽小口地吸了一口气,出口先是一句:“对不起。”发现金朗的目光没有一丝闪动后,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咬咬牙说道,“我要你帮我。”

“怎么帮?”

“我对伯父伯母……”

“啪!”

均羽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再次被抽上一个巴掌。片刻后,他定住神,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脸颊,吞下口中因内膜破碎流出的血水,再次开口道:

“他们没事,没真正参与实验。只是帮忙筹备了一些事。我本没想拉他们入局,但是……他们主动联系,而药剂研究的事情早晚会被哥哥发现……”

“啪!”

又一巴掌打在左脸,均羽头向右侧偏去,几秒后才转回。

金朗等人的目光重新看回来,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以为我也算是你哥。”

均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剧烈的愤恨与失望,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紧缩了一下。

半晌,他做好了再挨一掌的准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一点。

“算。”少年闭了闭眼,带了几分哀求的腔调,再次开口。“朗哥。”

金朗没有再动手,眼神像刀一样刺在少年的身上,挑挑眉示意继续。

“我已经让他们卷进来了,如若被抓,都是重刑。”均羽睫毛微垂,确认金朗不打算动手,才接着道,“下个月起会在主星驻军中也开展实验。你只要在军中当做无事,有异状通知我,短则半年多则一年,等抑制剂的研究趋于稳定,我会主动坦诚一切,担我该担的刑责。”

“只为了让长翎有药可用?”

“对。”均羽停了一会儿,“上次他用的的药剂,每一管需要至少一个青壮年的生命灵粹,且副作用极大。

“我们在研究一种可以用少量灵粹制造的、效果不那么强但更可控的药剂。

“如果顺利,未来只要一两个奉献者,几十管药剂,就可以保哥哥此生无虞。”

金朗面沉如水,眼神幽深地盯着均羽。

和盘托出的少年似乎放下一些担子,双目微闭,嘴唇因紧张而用力抿着,等待着下一次冲击。

金朗垂下目光,想了几分钟,等到少年睁开圆圆的眼睛有点意外地看向他,才把目光挪回去。

“你是不是以为你有情有义、有勇有谋?”金朗看着面前的幼弟,缓缓摇头,“师门一场,十几年真心待你,居然养出这么个东西。”

金朗站起,目光缓缓在屋内转了一圈,又转向窗外的湖水,想到下个月的锈花移植,嗤笑一声:“真是讽刺。”

说罢,拿起一开始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暮色笼罩了澜庭,也缓缓吞噬着主星的半面。

总有一半的世界要笼罩在阴影之下。

金朗答应了。均羽明白。他缓缓闭上眼,细细品尝着口中的血腥味。

十一月初,铀均羽亲赴禁区边缘,在新建的主星第一康养医院中,为首批奉献者送行。

锈花的采集效率有待提升,第一批人员也卡得严谨。

几百位奉献者大半出自世家,也有退休的高层,以及退役的高监测等级军官。位容方三样都占,曾经多得数不过来的头衔,现在变成了提前绞杀的刀刃。

位容方接受得很快,甚至有点兴奋。一位军人,战场上功勋赫赫,名震星际三十多年。功成身退之后,又成为铀变族裔的第一个灵粹奉献者,载入史册。谁能说不是一种荣幸?

进入告别室前,亲属已经可以进来会面。

位容方的父母妻儿都已不在,算得上亲近的,就只有师兄言州与三个徒弟。

长翎因为身份和各种政治考量没有来,言州也在外面配合工作。

均羽匆匆进来一趟,因有许多仪式和流程要走,又不得不离开,在外面念着冗长而不知所谓的稿子。

金朗双手捂着师父的手掌,双目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位容方无奈地将另一只手中妻女的照片塞回怀中,伸手安抚地拍拍大徒弟的肩膀。

到处是哭声,传出外界的,却只能是勇气与祝福。

丧事喜办,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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