铀均羽睁开眼睛,看到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的瞬间,有点不知该庆幸自己活着,还是害怕接下来的一切。
护士来检查过身体不久,长翎就到了。兄长的脸色阴沉得像是狂风暴雨前的下午,只有一点因为均羽身体状况不错而流露出来的天光,但很快又被乌云遮蔽了。
均羽迫切地想要讨好哥哥,躺了四天的身体却并不太听使唤,还是长翎伸手过来扶了一把才缓缓坐起。
均羽拽住长翎即将撤回的手臂,轻声问:“王红翼怎么样了?那个杀手抓到没有?”
“王红翼右腿骨折。杀手跑了还在查。”长翎的声音冷硬得像一块铁板,连视线都不愿意往弟弟身上落。
均羽拽着兄长的手轻轻地扯了扯,小心地唤了一声“哥哥”,他感受到长翎的手臂僵硬了一下,然后仿若无事地抚开了自己的手。二人一站一坐,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
长翎总是这样,一有情绪就不爱说话,回避一切沟通。均羽再次尝试,出口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像冰块一颗颗落入玻璃杯中,长翎的声音落下,是带点刺的冰冷,又好像隔着一层什么。
“哥……”
“你真的把我当哥哥吗?”长翎的情绪终于决堤,从声音表情和眼神里面溢出来,今日进入房间来第一次把目光投向弟弟的瞳孔,好像要在里面找出什么答案。
愤怒、难过、失望……还有自责,均羽招架不住哥哥这样的眼神,更招架不住诛心之言。他不敢把自己的视线挪开,好像在受一场无形的鞭笞,一旦躲开就再也不会有被原谅的一天。
长翎终究是看到了弟弟眼底的愧疚与讨好,他叹口气,在均羽再一次开口之前挪开目光,用疲惫又带点安抚的口气说道:“先好好休息,等你出院了,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均羽用力点头,但病房还是再一次陷入彻底的沉默之中。
金朗到的时候连军服都没来得及换,英气勃勃的身姿引得年轻的医务人员纷纷侧目。他风风火火地走进病房,却一头撞进凝滞的空气里,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脆。
金朗看长翎背对着房间两手撑在窗沿上,均羽坐在床头看着天花板发呆,就知道这俩崽子什么都没沟通出来。他看了一眼床头的仪器问:“感觉怎么样?”
均羽看看机器,又看看长翎,心虚道:“除了有点累,其他没什么。医生说再观察24个小时,没问题就可以走了。”
金朗点点头,转头对窗边装聋的人说道,“过来,跟你们同步一下结果。”
金朗正经起来指挥师弟们的时候,惯是这种说一不二的气场,在军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严肃几分。
长翎无视均羽求助的眼神,走到床边盯着面前的三寸白布。
金朗拿出一份报告说道:
“逃跑的杀手确认为7年前退役的陆战部队中尉邢心照,人最后消失在西南一家民用机场,大概率已经逃离主星。其他杀手尸体也完成解剖,没有人使用类似均羽所用的药剂,推测这次刺杀是完全针对结盟事件而来的。
“均羽注射的药剂中,铀核组织来自灵核医学院的大体标本。9月11日上午,王红翼带铀均羽参观标本室,均羽假称换药的时候拿的样本。残余组织液对身体有一定毒性,目前也已经分解干净。仅就这次而言,万幸没有留下负面影响。
“这些内容,有没有疑问?”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长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句子根本就没流进他耳朵里。而当事人铀均羽这一刻真的很想装失忆,如果能不被朗哥拆穿,他甚至有决心装一辈子……
金朗目光扫视一圈,见二人都没有什么反应,说道:“都没有疑问,看来也没人想交代什么。那好。明天上午10点我要在位宅见到你们两个。”
说完这些,金朗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均羽抬头看长翎,哪知哥哥一动不动,等到金朗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长翎也一言不发地也离开了病房。
均羽拿起金朗留下的资料,右下角盖着科学部的章。他细细回忆这一系列事,总体上还是成功的:
这个试剂的作用原理是与铀核细胞中的能量物质发生反应,在一定时间内有效增强能量密度。
长翎失控主要原因是铀核中能量密度过大,身体无法承受,和均羽注射后的状况很相似。
这证明了之前科学部的推测:均羽的铀核与相关经络,跟长翎高度相似且完全互补,可以作为人体实验的替代者。
下一步就是坦白,哥哥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实验,但只要这件事被相当数量的人知晓,就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想那么多干嘛……”均羽懊恼地双手抱头,“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呢。”
次日上午,金朗衬衫军裤,翘着二郎腿,舒展着双手坐在位容方的沙发上,一副掌控一切的架势,审视着前方垂手站立的两个弟弟,活像影像里的□□兵痞。
金朗用下巴点点茶几上的证物袋,在均羽眼里好像一把手枪摆在眼前,让他这个“叛徒”拿起来自我了断。
金朗开口,却是先对长翎发难:“国君大人说说看,从去年的体检作弊案开始,你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
长翎如实说了均羽呈上的调查结果,也如实说了自己对于案情与均羽态度的怀疑。
“怀疑为什么不问?”
“问了,他不说。”长翎这话甚至带点委屈。
“呵。”金朗冷笑一声,“你这御下能力还做国君呢。”
长翎咽了口唾沫,心想还得是朗哥,这话世上没第二个人当他面说。
均羽苦着脸道:“朗哥,别审我们了,我坦白从宽。”
金朗气定神闲地换了个脚翘着:“我看你没准备一开始就说实话。”
“……”均羽甚至不知道怎么反驳,“朗哥我能提一点要求吗?”
金朗眯起眼睛,惊讶中带有一些赞许,缓缓地点着头,让均羽有种命不久矣的直觉。金朗问长翎:“你觉得呢?”
长翎的嘴唇紧抿着,半晌才道:“在绝对坦诚的前提下,可以提,我不保证满足。”
意料之内的回答,均羽心里叹口气,默默换了个方案。他把所有事情合盘脱出,包括自己验证得到的结果,只是将科学部与风琴的部分偷换成第七星域。
偌大的客厅久久没有一个人说话,金朗眼神逐渐锐利起来,眉头微蹙,最后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掐起铀均羽的后颈就往地下室的方向拽。
“别,朗哥,等等,我听话……”均羽慌张地喊起来。
星际之中,大户人家有自己的惩戒室并不奇怪,多半设置在地下。但位容方处罚弟子多在书房,只有金朗犯下大错的时候才会单独带到惩戒室教训。因此这个地下室对于长翎和均羽来说,几乎是个神秘可怖的黑盒。
长翎也吓到了,脱口而出的劝解薄弱无力,又不敢上手去拉,只能一路跟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简单地放着一个书桌和一张方凳,房顶悬挂着一盏略微过亮的白炽灯,连窗户都没有,更像是一个反省用的牢房。
金朗一把将人惯到桌上,卸下自己腰间的武装带,压住均羽的腰让他臀部翘起。
均羽意识到什么,挣扎着想起身,没想到双手被金朗钳住,一点动弹不得。
金朗抬手就是狠抽,武装带带金属扣的一头毫不留情地照着同一个地方落下去,隔着外裤的声音沉闷可怖,好像在剁一块猪肉。
均羽身后像被热油泼上,钝痛与锐痛交织在一起,逼得他双腿忍不住往上蹬。他想挣扎的心被一下下抽打搅散,屈辱与慌乱叠加,脖子以上红得像熟透的大虾一样,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
直到第十下继续落在同个地方,均羽终于熬不住,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金朗这才停下动作,松开压着人的那只手,任凭均羽滑落到地下。接着回头看看长翎,一米八八的个子吓傻了一样,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金朗手拿武装带指着地上的少年:“铀均羽我警告你,现在不是在惩罚,是在刑讯。打你屁股不是要羞辱你,是怕打断你的腿。”
长翎这才反应过来,走近两步刚想开口,却见武装带调头指向了自己。
“还有你铀长翎,脑子不用不如拿去喂狗,纵容得他胆子比天都大!那一针下去他要是死了,你今日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长翎收回在均羽身上焦急转圈的目光,此刻脑子里却只有回护弟弟的意识,低头先是认错担责:“朗哥,对不起,我不想限制他太多,才允许他有些事情不跟我汇报,让他有了伤害自己的机会……”
“行了,自伤这件事我不管,等师父回来慢慢跟你们清算。”金朗右手一挥,吓得长翎以为要打他。金朗一边重新对折武装带一边开口道,“今天只做一件事,把铀均羽做的事情搞清楚,再不准有一丝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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