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心亭里因为姨娘的斥责,婢女不敢吱声,主仆二人之间不再争执。
我抱着九连环,去了长姐房里。
“扶苏!”一身翠绿的长姐看着我手里已经被解开的玉环,欣喜道:“你已解开了!”
我点头:“是姨娘帮我解开的。”
“太好了。”长姐并未留意我说的话,她全部心神都落在解开的九连环上:“扶苏,帮我研墨,这下我终于可以将信寄出去了。”
我执着墨条,一圈一圈在砚台上晕开,看着长姐写字:“还是给郡公府家的公子玉的吗?”
长姐瞟我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她让我将解环的方法告诉她,她好写下来,与这玉环一并送过去。
我嘻嘻笑着:“长姐你喜欢他?”
长姐这回终于瞪了我一眼:“莫要胡说,你懂什么。”
她转身又拿出一沓页页因着不同纹路的花笺,搁在书桌,起身去架上拿了书:“这回换一本,抄这个。”
我看着她递来的诗集:“水云词?长姐这次又是去哪里淘来的?”
“一个伶人,琴弹得不怎样,诗写得倒不错。”长姐说。
我翻了几页,字字句句皆是愁苦情思:“她竟也舍得卖你?”
“如何不舍得?”长姐蹙起细眉:“我要的是她的诗又不是她的命。不过是多几两少几两银的区别罢了。莫讲废话,规矩可还记得?”
“记得。”我说:“每页只抄一句,纸上不留名。写完拿香熏了再送。”
长姐点头,复又叮嘱:“对了,淮南转运使那家的不必写了。听闻他父亲已为他订了亲事。”
我点头记下,伏案开抄,替长姐写信写多了,她那一手字我学得比她还要像。
长姐坐在一旁的梳妆台前描眉。
我想起早些时候姨娘的话:“对了,哥哥不日便要回了。”
“啊。”长姐惊叫一声,我转头看去,她的眉毛画歪了。她拿起绢布擦拭着:“谁同你讲的?”
我转过身去继续写字,与长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姨娘说的。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
长姐没讲话。
“到时我打算与姨娘一同去接,你要去吗?”我问。
“我在家里陪着父亲。”
“也好。”我抄完最后一句诗:“你要看看吗?”
“不用。熏完替我送去就是。姨娘还在池心亭?”
“兴许。你要找她?”
长姐又没理我。
“长姐,这几份信对应熏什么香?长姐?”
待我转头向她看时,身后已无人。
我捏着一盒盘香,寻去池心亭,打算问问长姐。踏上水上长廊的那一瞬间,我听到落水声。
这个沉闷的落水声,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我的梦魇。
我匆忙跑到被帷帘遮蔽的池心亭,而亭内空无一人。池塘里开满了荷花,微风拂面,池塘水面泛起一点涟漪,翠绿色的荷叶互相推挤,遮住了一个潮湿的影子。
一声尖叫划破沉默,姨娘的婢女甩掉托盘,惊慌失措地朝水下看去。
她来的时机太好,找的位置太准,我只有站在原地看着姨娘的婢女将准备好的一切继续演下去。
姨娘的婢女双目赤红地指着我的脸,愤怒地指责我:杀人凶手。
死去的姨娘、震怒的父亲、回来的哥哥、惊病的长姐,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位置,我也是。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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