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斩渊此前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灵力在体内奔腾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应斩渊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劈山填海。
不过应斩渊很快清醒过来,燃烧灵根带来的灵力不会维持太久,他必须尽快杀了金角虎,否则他还是会死。
应斩渊全身燃烧起青色的火焰,金角虎被烫伤,甩着爪子后退几步。
应斩渊站起身,受伤的位置仍在剧痛,但是他不敢用灵力疗伤,他害怕用了这一点灵力后会杀不死金角虎。
应斩渊双手握着木剑,青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剑柄、剑身,最后在剑尖处喷吐出三寸剑芒。
金角虎被应斩渊的气势震慑,一时间有些犹豫。
应斩渊嘶吼着前冲几步,剑尖对着虎头全力劈下。
金角虎被激怒,同样嘶吼一声迎上去。
应斩渊的剑与金角虎的角撞在一起。
“轰——”
青焰与金角撞在一起,仿佛巨石入水,青焰倒转四下飞溅,将应斩渊掀出数丈远。
应斩渊在地上滚了几圈,毫不停歇地站起来,下意识遮住双眼。
待到强光消退,金角虎的身影显露出来。
金角虎满身伤口,鲜血淋漓,头上威风凛凛的金角已经折断了。
应斩渊心中大喜,金角一折,金角虎必死无疑。
金角虎虎爪刨地,双眼通红,再次张开巨口冲了过来。
应斩渊心中一惊,看来金角虎是要拼命了。
应斩渊提着剑,再次冲上去。
应斩渊与金角虎的战斗时间不长,却榨干了应斩渊最后一丝灵力。
应斩渊仰躺着,面无表情,呼吸微弱,眼神接近溃散。他满身是血,右臂在战斗中折断,此时正形状奇怪地扭曲着。木剑也碎了,一片又一片地散落在地。
金角虎已经死了,全身都是粗糙的伤口,可以看出造成它们的人并没有多么高明的剑术。要了金角虎的命的,是它腹部的伤口。那里被应斩渊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破损的内脏顺着伤口滑出,一同流出的血染黑了土地。
周围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地面像是被胡乱犁了几遍,草折木摧,还有青焰燃烧过的残骸与灰烬。
应斩渊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恢复几分意识。
“好疼……好冷……”
应斩渊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他现在又渴又饿,没有一丝灵力,再躺下去,恐怕会因伤而死。
应斩渊抱着几分侥幸,尝试感受空气中的灵气。
——万一、万一灵根燃烧后还能吸收到灵气呢?
可是现实给了应斩渊一巴掌。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应斩渊饱含期待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又逼自己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心中对自己说:或许只是发生过剧烈的战斗才驱散灵力。
可直到太阳落山,黑夜笼罩全身,应斩渊都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灵气。
他真的没有希望了。
应斩渊愣愣地抬头看天。天是暗蓝色的,有些地方有深色的痕迹,像是天空的伤疤,应该是云。有那么一瞬间,应斩渊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这天一样,一片空荡荡的。
他还活着,可是没有灵力,他就不能治疗伤势,也不再能修炼。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风穿过树叶,带起一片莎莎声,又吹过应斩渊的身体,应斩渊觉得很冷。
就这样吧……
应斩渊轻轻合上双眼,意识开始飘散,身体的温度和疼痛都逐渐离他远去,他似乎回到了某个晴朗的下午,躺在庭院里晒得温热的土地上,在鸟鸣声中逐渐陷入梦乡。
死……
死了……
死了就……不会……
不对!
应斩渊忽然睁开双眼,心脏剧烈地跳动。
不能死、不能死,要活着,要活着。
就算再困难也要活着!
应斩渊艰难地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一截柔软的小茎。
这棵明珠顶就是他爹让他去摘的灵草,只要吃了,即使没有灵力,他的伤口也能迅速愈合。
应斩渊握紧了它。
吃了吧,活着最重要。
应斩渊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应斩渊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爹没来救我。
应斩渊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他睁大眼睛,呼哧呼哧地喘气。
为什么?为什么?
在应斩渊的脑海中,一个念头疯狂嘶吼着——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应斩渊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可他无法停止这样反复回荡的想法。
怎么办?怎么办?
“啪!”
应斩渊举起手,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应斩渊被自己打偏了头,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呆滞了好一会,终于开始重新思考生存问题。
应斩渊转动僵硬的脖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金角虎的尸体上。
他现在受伤太重,这具庞大的尸体说不定能救他的命。
应斩渊勉强翻了个身,半边身子无力地砸在地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应斩渊的右臂和双腿都断了,他只能用左臂撑起上半身,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向金角虎的尸体爬去。
对于应斩渊这幅濒死的状态来说,稍微动一动都是酷刑。可是应斩渊不敢停下,他要活着。
应斩渊紧咬牙关,身后拖出一条粗糙的血痕。
“就快到了……”
应斩渊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似乎努力爬行已经变成一种不用意识的本能。
他扒住尸体的伤口。
伤口处撒出大量兽血,腥得令人作呕,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血液还没有完全流尽,依旧粘稠地滴着。
但是金角虎的尸体上还有些温度。
应斩渊的手搭上去,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活下去希望。
这些热量应该够他活过今晚。
应斩渊搬起自己无力的肢体,一点点把自己塞进金角虎的伤口里。
应斩渊被血肉紧紧包裹着,感觉胸中的空气被不断挤压出去,应斩渊不得不大口呼吸腥臭的血气,还要担心尚未凝固的兽血呛进他的口鼻中。
应斩渊的脸被血肉糊得严实,他睁不开眼睛,心中不断思考活下去的办法。
没有灵力,即使清墟境的肉身也不能保住他的命。
他需要很多能量。
可是这些能量要从哪里来呢?
应斩渊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样东西。
金角虎的妖丹。
金角虎这个等级的妖兽肯定有妖丹,妖丹内蕴含的灵力足够能治愈他的伤势。
但是金角虎的妖丹在脑子里,至少现在他肯定拿不出来,而且现在这幅重伤的样子,他肯定承受不住妖丹释放时的灵力冲击。
现在他要稍微恢复一些才行。
应斩渊心中已经有了方法,可是……
应斩渊的拳头攥起来,又慢慢放松,他紧闭双眼,下定决心。
应斩渊一口咬在金角虎的肉上,用力撕扯起来。
如今只有进食是最有用的办法了。
应斩渊一点点咬下金角虎的肉,再艰难地吞下去。金角虎的肉很坚韧,应斩渊撕不动,只能将肉含在嘴里,用牙齿慢慢磨。生肉含在嘴里的感觉太过恶心,血水混着津液总在不经意间向他胃里流去。
好恶心……
生肉好恶心……
爹会做菜,会把肉做熟……
爹……你在哪……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应斩渊想吐,但是他知道,只有这些血肉才能救他。
到最后应斩渊只能麻木地重复撕咬吞咽的动作,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茹毛饮血的妖兽。
身体剧烈的疼痛掩盖了其他感知,应斩渊直到咽不下去了,才发现他的胃已经被撑到极致。
应斩渊放松心神,陷入沉眠。
肉身会消化吸收这些血肉,然后治疗伤口。
成与不成,就看明天能不能醒来了。
他太累了。
“呃……”
应斩渊的意识逐渐苏醒,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应斩渊反而镇定下来,会疼至少说明还活着。
没死就好。
应斩渊抬起酸痛但完好的左臂,推开金角虎尸体的肌肉。厚实的肌肉压得应斩渊呼吸困难,而且尸体已经冷下去,不能再躲在这里了。
应斩渊将尸体上的伤口撑开,一点点向外挪,最后跌在地上,仰躺着大口呼吸。
虽然这里的空气也不新鲜,但总比夹在尸体里好多了。
应斩渊抹了把脸,终于露出几分皮肤的颜色。他全身都被血糊住,连眼睛都睁不开。
应斩渊移动头部,眯起眼睛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他需要的东西——金角虎的独角。
金角虎全身上下除了妖丹就数这根独角最重要,恰好,可以用金角破开虎头取妖丹。
应斩渊的腿还断着,对常人来说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应斩渊不得不一点点爬过去再爬回来。不过应斩渊不在乎,他现在只惦记着妖丹。
只要有妖丹,就能治愈身上的伤口。
应斩渊在虎头旁边坐起来,张开左手,一根金灿灿的角正躺在他的手中。
金角断口处异常锋锐,应斩渊的手心被割开两道深深的伤口。应斩渊毫不在意地调整位置,握紧金角,一下又一下地对着金角虎的额头砸下。
应斩渊手臂上绷起青筋,酥麻的震动感传遍全身,最后应斩渊都快要抬不起手了,虎头上终于被砸开一个缺口。
应斩渊喘息着丢开工具,手顺着缺口伸进去,一把碰到滑软的脑子。
应斩渊小脸皱起来,强忍着恶心把整条胳膊都捅进去,身子贴到金角虎头上,不断摸索。
“在哪里……找到了!”
应斩渊惊喜地摸到一个硬物,球形的,很光滑,应该就是妖丹了。
应斩渊收回左臂,激动地摊开手掌,掌心正躺着一个珠子。妖丹圆溜溜的,被糊在一片红白色的粘稠物中间。应斩渊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妖丹,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妖丹挤过喉咙,一落入腹中,立刻开始发烫,精纯的灵力带着金角虎的意志冲进应斩渊体内。
应斩渊紧咬牙关,抢夺灵力的控制权。
炼化妖丹需要用灵识驱逐妖兽的精神残留,然后控制住妖丹灵力,化为己用。
一般来说,因为妖丹内蕴含的灵力太过狂暴,炼化时需要修士用自己的灵力护住经脉和灵府。
然而应斩渊已经没有一丝灵力了。
妖丹内的灵力释放,在应斩渊体内横冲直撞,肆意破坏,应斩渊的皮肤上甚至浮起血色裂纹。
稍有不慎,应斩渊就会被撑得完全爆开。
应斩渊紧咬牙关,不再想着护住自己,灵识完全扑在炼化妖丹上。
妖丹暴怒之下,同样拼尽全力破坏应斩渊的身体。
“噗啊。”
应斩渊喷出一口破碎的内脏碎片,七窍流血,眼神中满是濒临绝境的疯狂,看上去极为可怖。
疼痛好像已经被完全忘记,应斩渊的灵识像野兽一样撕咬着灵力,毫不停歇。
妖丹似乎终于怕了,灵力开始回缩。
然而它醒悟得太晚了。
就在刚才的一段交锋中,应斩渊已经控制住一部分灵力。灵府已破,无法储存灵力,应斩渊就把灵力放在经脉中。灵力流向四肢,修复他折断的手腿和裂开的经脉,灵识则继续炼化妖丹。
妖丹灵力紧缩,像一块石头一样抵抗。
如果说妖丹是石头,应斩渊的灵识就是穿石的水滴,一点点将灵力刮下来。
到最后,应斩渊的炼化速度越来越快,妖丹足足小了一圈时,妖丹终于想最后一搏。
可惜此时它已无力回天,分散的灵力被应斩渊抓住机会,一口气全部炼化。
“呼……”
应斩渊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欣喜地捏了捏自己的右臂,已经接上了,再抬一抬双腿,也不疼了。
真的全好了。
活下来了。
太好了。
应斩渊不顾自己血肉糊脸的凄惨模样,原地跳起来,用力舒展腰肢,骨头嘎巴嘎巴响,但是一点也不疼,断掉的手脚和划开的伤口全都愈合了。
除了……丹田的位置。
那里是灵府。
应斩渊想到自己燃烧的灵根,笑容一点点消失。
没有灵根,可能以后都不能修仙了。
应斩渊在原地呆呆地站了片刻,转过身,眼神凶狠地看向金角虎的尸体。
他捡起金角虎断裂的独角,疯狂捅在虎头上泄愤。
至于某个被应斩渊寄托了所有希望的人,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出现在他的念头里。
手掌都被锋锐的棱角磨得血肉模糊了,应斩渊终于停下来。他喘着气,手一松,金角咔哒一声掉在地上,随后应斩渊也跌坐在地。
应斩渊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催动灵力很快就修复完好。
可应斩渊的心情更差了。
他明显感觉到灵力在减少。
灵府已破,应斩渊的灵力只能暂存在经脉里。可经脉终究不同于灵府,灵力放在经脉里只会慢慢流失。等这些灵力流失干净,他就又没有灵力了。
应斩渊抓起金角,飞快跑起来。
他要赶快回家,说不定爹能有办法。
应斩渊在森林里穿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草木凌乱,似乎有大量妖兽行过。
再看树枝断裂的程度,恐怕还是快速奔跑造成的。
他心中愈发不安。
应斩渊加快速度,一路上甚至看到了妖兽被踩踏的尸体。他不敢多想,迅速回到他心中最安全的家。
可当他看到院子的轮廓时,应斩渊愣住了。
房屋塌了一半,房梁支出来,和石土混在一起,一片狼藉,篱笆也倒了一排,压在菜地上。
应斩渊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惧。
怎么会这样?
“爹!”
应斩渊推门而入,大喊一声。
院子里一片寂静。
应斩渊心跳漏了一拍。
往日爹都会回应他的。
应斩渊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最后只找到了一个留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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