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隋音咬着唇，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愕。她到方才为止，都以为这双眼睛是被秘境罡气所伤，从来没有怀疑。

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好……之类的？

为什么那么多人没有伤到眼睛，独独她…？

小东西手叉着腰，洋洋得意：“是玄武吧？”说着不等隋音回答，把脑袋凑下来，扒开隋音眼睛，左看右看，笃定道：“以你这点儿修为，自己放进去是不可能的，说吧，是谁放进去的？”

“玄……武？”

隋音脑袋轰地一声，骤然想起那一坨庞然大物，铺天盖地的妖兽，死亡的气息跟着笼罩而来。隋音有一瞬没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玄武在她眼睛里放了东西？还是……在她眼睛里的东西，是玄武？

传说中的四大妖兽之一。

“话说回来，是我太久不出世了吗啊呜？”

小东西没理她，盯着她的眼睛，自说自话，“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修为高深的人我都不知道啊呜。”

最后，它抬起脑袋，气哼哼道：“果然还是要常常出门啊呜。”

隋音的心随着它的话，几度辗转。修道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还算有点见识，原是她自视甚高罢了。

不过，隋音坐起身，心思略略沉静下去。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她总该学聪明一点。

哪怕面前的东西救了她。

隋音暗自垂眸，这会儿感觉生出不少力气，大约发生了些新鲜事，总能勾起人的好奇心。更何况，这桩新鲜事和她看不见的眼睛息息相关。

“你是谁？”

白影在她身前，怎么看都像只狗。

小东西皱眉，“你这人，好没礼貌啊呜！你应该说请问啊呜！”

隋音微怔，抱歉道：“请问你是谁？”

“我？”小东西跳上隋音的膝盖，叉着腰哈哈大笑：“我是这座山的霸主啊呜！”

隋音：“……”

尽管没有灵力，隋音也能勉强感受到这东西身上的草木之气，大约是山中的草木成精。不知道它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隋音想了想，问道：“萝卜？”

小东西气得在她膝上蹦：“本大爷是人参啊呜！”

人参精么，当世并不多见。闻说只有千年的人参才能成精，一旦成精，便引得许多修士去捉来提升修为。

它们看见修士跟见鬼差不多，哪还能这么悠哉悠哉地谈天说地。

隋音现在连自己是不是什么狗屁气运之子都有些怀疑，更不用谈这黄泉半路之上，乍然遇到的小精怪。

“你不信啊呜？”

隋音抬眸，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你叫什么？”

小东西在她膝上，并没有什么重量，阵阵草木香窜在她鼻尖，奇异地叫人安心。

隋音本来想要提防，转念又想，反正她看不见，身上什么也没有，除了这条命，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是什么都无所谓，说到底，她还得感谢它的救命之恩。

小东西在隋音膝上坐了下来，童稚的嗓音轻飘飘的，听在耳朵里，倒不叫人讨厌，“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啊呜？”

“我们才认识这么一点点久你就问我名字啊呜。”

隋音：“……”

自来熟的是它吧。

“我单名岳，跟我主人姓商，商岳啊呜。”商岳跳起来，短短一个站在隋音膝上，“你也可以叫我商岳大爷啊呜！”

隋音只捕捉到一个重点——它有主人。

额间隐隐作痛。

隋音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巧合了。

“你的主人……”隋音轻轻吸气，尽力将心口的波动压下去，“不管你吗？”

“啊呜她啊，”商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早就死啦，话说你不认识吗啊呜？她很有名的啊呜！”

世上这么多人，隋音哪能个个儿都认识，精怪就是精怪，不通人事，不讲道理。

“商镜，”商岳声音正经了一点儿，不多，“你不认识？”

隋音摇头。

商岳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从她身上跳下来，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呜。”

啊呜什么呢，隋音不知道。

一只有名字的人参精，可信程度也没有高到哪儿去。

隋音不说话。

商岳似乎是想起主人，也沉默了一会。

一小会。

“喂，”商岳的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土木灵根，选玄武倒是很恰当，不过现在还没吸收掉，是打算被玄武吸收掉吗？”

隋音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声，原来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难。

“玄武在我眼睛里？”

“你怎么知道？”她微抬起头，把上一句咽了下去，轻声问。

商岳歪着脑袋，没太听明白隋音什么意思，硬着腰杆大声说：“大爷我什么都知道啊呜！一只小小的玄武而已啊呜！大爷可比它厉害！”

比大妖玄武厉害？

隋音把目光对向它，沉默良久，“商岳，我看不见你。”

隋音很久没有这么、温淡地说过话，在傅听笙面前，她习惯热情一些，习惯去找话题，习惯热络地迎合傅听笙。

习惯得有时候都忘了，她不喜欢那样热络。

商岳把脸凑到她眼前，“看不见多正常啊呜，它都快把你眼睛吃光咯，年轻人胆子就是大啊呜，这样了都不着急。”

隋音‘看’着它，心底斟酌，不多时，轻声道：“商岳，不是谁放进去的。”

商岳脑袋歪过来，“它自己进去的啊呜？”

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和嗤意。

隋音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风声呜咽，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这样的好天气，活人才享受得到。

商岳这次沉默得有些久，久到隋音神思生出困意，它才开口：“九嶷山还在吗？”

隋音眨眨眼：“被毁了。”

商岳眉头拧成麻花，在原地走过来走过去，临了实在忍不住，停在隋音面前，“你也太倒霉了吧啊呜。”

被玄武选中做炉鼎，可不是倒霉么。

隋音也很赞同，不倒霉也不会躺在这里，要死不活。

隋音想着，自觉好笑，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似春风化雨，可爱又娇俏，实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

商岳嘴巴咧开，跟着笑起来，“不过你运气还不算太差，寻常人掉到这里，早就被吃掉了，你还能碰到我啊呜。”

隋音收了些笑意，“是么？”

商岳信心满满，拍拍胸脯，“那当然，我超厉害的，玄武那小子见了我少说要叫声爷爷啊呜。”

理智明明告诉隋音要警惕些，可是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庆幸。不知道商岳究竟是谁，身后是否有人，有什么目的。

但在她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活的东西，愿意帮助她。

人这种生物，最是受不起这个。

隋音也不能免俗，或者说，她从来就是个俗人，所以才对傅听笙，不肯放手。

隋音修仙笔记：不要搭理路边自来熟的萝卜。

商岳：？谁是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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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