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片依旧被黑暗和裂痕覆盖的广袤区域深处，在空间壁垒缓慢修复的过程中，更多沉寂了万古的、微弱却熟悉的波动，正在被这股新生的力量所触动，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唤，正努力积蓄着破土的力量。

她的目光投向厨房里那个系着围裙、正笨拙地试图用勺子喂霜翎喝温水的高大身影。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平凡，温暖，却充满了让她这个曾俯瞰万古的神祇，都为之动容的蓬勃生命力。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如同叹息般，在她识海深处那片新生的空间核心响起：

【主人……】

灼华神念猛地一凝！

【器灵？】

她立刻回应。这是伴随她征战万古的空间神器之灵，在她与魔族同归于尽时，正是它耗尽了最后的神源，护住了她一丝残魂，将她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自她苏醒以来，器灵便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无论她如何呼唤都寂然无声。

【…是我……】那意念断断续续，虚弱不堪，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您…终于…开始恢复了……霜翎…醒来…真好……】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灼华急切地问道，这是困扰她苏醒以来最大的谜团。她最后的记忆是神力耗尽、与魔尊同坠虚空。

器灵的意念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带着深入骨髓的后怕和悲伤：【魔尊…狡诈…他临死前…自爆魔核…撕裂了…时空壁垒…那力量…太可怕…我耗尽…本源…才护住您一丝真灵不灭…坠入…此界…流落凡尘……】

它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凝聚力量：【当时…战况惨烈…不止霜翎…还有…玄焱…青冥…它们…都为您…力战而竭…神魂濒散…我…我拼着最后一点…空间本源…将它们…最核心的一点…真灵碎片…强行…摄入了空间…最深处…封印温养……】

灼华心神剧震！玄焱（火麒麟）、青冥（青鸾）！它们当年都是她座下最强的神兽战将！原来……它们也并未彻底湮灭！

【它们…还在？！】灼华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在…但…太虚弱了…比霜翎…伤得更重…】器灵的声音愈发微弱，【空间…修复…力量…滋养…它们…才有…苏醒…之机……霜翎…因是…灵禽…神魂…较为…轻灵…又得…此次…净化怨念…的功德…反馈…才…率先…醒来……】

【主人…】器灵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凝重，【魔尊…自爆…恐…未绝…其本源…魔气…可能…也…散落…此界…或…其他…时空…您…务必…小心……我…太累…要…沉睡了……】

最后一个意念落下，器灵的气息彻底沉寂下去，如同风中残烛，终于熄灭。它传递出的信息却如同惊雷，在灼华心中炸响！

魔族未绝？魔气可能散落此界？

灼华站在窗前，清冷的眼眸深处，风暴骤起，却又在瞬间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隐没在地平线下，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在她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

陆骁端着两个小碗从厨房出来，一碗是香气四溢的排骨汤，一碗是特意晾温的小米粥拌蛋黄碎。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灼华，霜翎，吃饭了！”

霜翎立刻从他肩头飞起，欢快地扑向那个属于它的小碗。

陆骁将排骨汤放在灼华面前，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气息那一瞬间的凝滞和不同寻常的冷冽。“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灼华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眼底的风暴悄然隐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看着陆骁眼中纯粹的担忧，看着霜翎埋头在碗里吃得欢快的小模样，再感受着识海深处那片新生空间里传来的、微弱却代表着希望的波动。

“没事。”她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温热的汤，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陆骁此刻还无法理解的、足以承载万古的决然，“只是觉得，该来的，躲不掉。该做的，总要去做。”

她低头，轻轻吹了吹汤匙里的热气。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窗内，温暖的灯光下，一人一神一鸟（兽），围坐在餐桌旁。排骨汤的香气弥漫，霜翎满足的“啾啾”声不时响起，陆骁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上课的趣事。

灼华安静地喝着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神魂。她看着陆骁努力逗弄霜翎的侧脸，看着小家伙懵懂亲昵的回应，再感受着空间深处那些沉寂的、等待复苏的熟悉波动。

前路或许仍有荆棘，甚至潜藏着昔日的阴影。但此刻，这人间灯火，这肩头微暖，这失而复得的羁绊，都让她沉寂万古的心，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她不再是那个孤悬九天的神尊。她的根，她的牵挂，她需要守护的一切，都在这片烟火人间，悄然扎下了根须。

霜翎的苏醒，如同在灼华和陆骁平静的生活里投下了一颗欢快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名为“热闹”的涟漪。

这小家伙虽然神魂受损严重，无法恢复神界时那翼展遮天、冰封万里的神骏本体，但灵智却在灼华每日以精纯神力温养和投喂空间里新结出的几枚低阶灵果的滋养下，恢复得飞快。

巴掌大的雪团子，眼神一天比一天灵动，那蓬松柔软的羽毛在阳光下仿佛自带柔光滤镜，纯净得不染尘埃。

最让陆骁惊喜到差点跳起来的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正端着刚烤好的松饼走向餐桌，霜翎扑棱着翅膀从灼华肩头飞到他面前的餐桌上，小脑袋一歪，盯着他盘子里的松饼，然后用一种带着点奶气、又有点笨拙、却无比清晰的语调说：

“鹿笑（陆骁）！香香！霜翎…要！”

陆骁整个人瞬间石化，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你…你…你会说话了？！” 那表情活像见了鬼（虽然鬼在灼华面前可能不够看）。

灼华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灵露，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灵智恢复，喉间横骨已化，能言不足为奇。” 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陆骁：“……”

不足为奇？！一只会说话的鸟（兽）？！这简直是颠覆世界观好吗！他围着餐桌上的小毛团子转了两圈，又是新奇又是激动：“霜翎，再说一句？叫哥哥？”

霜翎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小爪子踩了踩桌面，似乎觉得陆骁这反应很有趣。它扑扇着小翅膀飞起来，稳稳落在陆骁特意给它准备的高脚小软垫上（陆骁手工缝制，丑萌丑萌的），然后清了清嗓子（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几声清脆的“啾啾”），字正腔圆（相对而言）地宣布：

“松饼！霜翎的！”

陆骁：“……” 得，不仅会说话，还是个吃货，并且深谙“我的地盘我做主”的道理。

从此，家里彻底告别了宁静。霜翎就像一个刚学会说话、对世界充满无限好奇的幼童，加上它神兽的灵性和些许残留的“幼崽”心态，萌点与“熊点”齐飞。

“主人！那个方盒子（电视）里面的人在打架！啾！打他！”

“鹿笑（陆骁）！水洒了！笨！”

“香香！那个黄黄的（芒果）霜翎要吃！”

“外面！鸟！丑！没霜翎好看！啾啾啾！”

它尤其喜欢点评陆骁，从“鹿笑（陆骁）头发翘翘，像鸟窝”到“鹿笑（陆骁）做的饭，没主人喂的果果香”，常常把陆骁噎得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对着那张天真无辜的毛茸茸小脸又发不出火，只能无奈地揉揉它的小脑袋，换来它嫌弃地用喙啄手指（力道很轻）。

这天，是《暗夜提灯》剧组一个重要场景的拍摄日。灼华饰演的神秘古董店老板“灯”将首次在“夜行者”陆骁面前展现部分非人能力，气氛紧张诡谲。陆骁早早起来准备，紧张又期待。

“霜翎，乖乖在家？”陆骁一边整理领口，一边对正蹲在灼华梳妆台上、好奇地用爪子拨弄一支口红的雪团子说道。

霜翎立刻扑棱棱飞起来，精准地落在灼华刚刚梳理好的如墨长发上，把自己当成一个**发饰，小爪子紧紧抓住几缕发丝，小脑袋昂得高高的：“不！跟主人！保护主人！”

它现在说话流畅多了，虽然偶尔还会带点奶气的“啾”音，但表达意愿极其强烈。

灼华从镜子里看着头顶上那团耀武扬威的白色，以及陆骁哭笑不得的表情，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无妨，带着吧。”

她指尖轻轻一弹，一丝极淡的神力笼罩在霜翎身上，让它能更稳固地待在自己发间，也不会轻易被凡俗目光看穿底细，“收敛气息，莫要喧哗。”

“霜翎最乖！” 小家伙立刻保证，小脑袋蹭蹭灼华的发丝，满足地缩成一个更圆润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