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逃避

下意识逃遁的江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躲到了一个无人小巷。

夜里的小巷僻静,江陵能轻易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多么猛烈地跳动,它仿佛不向主人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不死不休。

江陵深吸口气,用手捂住脸颊,一碰,果然烫得让人心慌。

他缓过神,仰头看天,闭眼迎接雨丝,祈求这些雨能让人冷静。可小小的雨丝毫用处也没有。

水滴答滴答打在脸上,脸反而越来越烫。

江陵说不出话来,低下头。

雨滴溅起水泡,水泡又眨眼破灭。

江陵看到水泡中自己的表情,再度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掐了个水诀。

大水浇头,让他变成一只落汤鸡。

一个、两个……

江陵接连用了五个水诀。

刚刚的君逑……

过了许久,江陵放下自己的手时,才堪堪平静。

他的发尾湿漉漉地站在颈侧,很让人不适,可他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他只是苦笑凝视着手上的雨珠。他怎么也没想到,君逑会向他告白。

尽管在此前,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如同告白的对话。

但江陵可以可笑地说,那些都不是。

直到如今,君逑彻彻底底地明了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这毫无疑问,就是属于他的表白。

然而对此江陵始料未及,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他来时慌张失措下意识瞬移到的地方是瀚海的某座偏远的小城镇。

正值雨夜,夹着雨的风滴答滴答,一滴一滴打在墙壁上,小巷旧墙壁上残留的醉客饱含怒气的脚印和一些孩童信手的涂鸦都被淋湿,变得模糊不清。

想起那个吻所带来的灼热感才退去不久,江陵对着这面墙壁无比茫然,心情也一如墙壁上的图案。

他要如何拒绝他呢?他要怎样拒绝他呢?

他被君逑那个吻扰得得不到片刻安宁。

但当他回过神,想找个人来聊聊这件事时,却发现放眼身旁,找不到一个人。

能够交心的愿意肆无忌惮谈话的,竟然只有刚刚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该叹息自己太过孤介自守,还是感慨他们实在靠得太近了。近到任何隐瞒都显得无用。

江陵阖眼叹息,然后睁开。

他清楚像君逑这样的人产生感情有多么困难。于是对拒绝他万般不忍心。

说起来,这还是他的错。

江陵勉强打起精神,喘了口气,他手中灵力勾勒字迹又被自己抹去,来回几遍才落笔:

“让我想想。不要来找我,让我想想。”

灵力化纸,携着一缕光亮,遁入深夜。

*

初升的太阳为大地带来光亮,它撒下的曦光被玻璃窗分割成一格格,方才照入花房。

江鸣没了课业烦恼,就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到处乱飞。

他原想着和韩非泽聊天,可对方已经陷入常见的自闭,不理人,只兀自盯着那些初决递过来的情报皱眉苦思,如面临不解之谜。

江鸣也没敢叨扰他,自个儿待在一边给搜罗来的又一本古籍做了批注,把今日份花花草草料理完。

一系列事忙完后,他想着工匠做的风筝必定是早早做好,不如拿了它去找哥哥。

江鸣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他一离开花房,取了风筝框,蹬蹬蹬地跑到江陵所在阁楼,不过这回他没看见江陵,反而看到了之前不在的君逑。

江鸣睁大眼睛问:“哥哥呢?”

君逑拿着毛笔,处理着事务,解释:“他在想一些事情。要独自待一会儿。”

“我在等你哥哥来。”他说着回复完一策奏折,放到弄好的一旁。

他做起来相当应心得手。而这场面江鸣也不是第一次见。但从前江鸣看到的都是他与江陵一起。只有一个他或者只有一个江陵都是稀奇事。

“每次哥哥走都不和我们说。就和你说。”江鸣冲不存在的空气做了个鬼脸,神情哀怨又收起,他问君逑,“独自待一会儿是为什么?你惹他生气了吗?”

君逑分了些眼神给他:“为什么这么想?也有可能是想要独处的时间。”

江鸣打量君逑。这时候他倒不像和江陵相处时候看上去天真,目光还在君逑手中握着的奏折徘徊了一下。

江鸣皱着眉头:“当然是因为你们一直在一起啦。”

见君逑没反驳前言,他理所当然地指责:“我还看到之前哥哥心情不好,肯定是你惹他生气了!他不怎么为其他人生气的。”

君逑听到回复笑了笑:“是吗?如你所说,你见到的那次应该是我的错。”

江鸣觉得君逑的回答乱七八糟的:“废话。那一定是你的错!哥哥才不回来呢!看到你他只会更生气!”

要是有人让江鸣生气,还无动于衷,江鸣肯定会气更久。要知道他所有的朋友都不会这样呢。

君逑的笑意微敛:“这么肯定?”

“那当然!怪不得哥哥不会回来了。你就在这儿批奏折吧。”江鸣嫌弃着,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哪来的勇气留在这里。

君逑在等着江陵自己的决定。他相信他会做下他想的决定。但江鸣又给出一个相反的意见。被宠过头的小孩子的言论本不值得注意。可江鸣不愉快地看君逑,似乎也有着自己的倚仗。

“是你的哥哥不让我找他的。”君逑交代了些本没打算说的话,同时观察起了江鸣的反应。

“啊?我哥不让你找?”江鸣愣着怀疑自己一小会儿,想想自己遇到和朋友吵架怎么样,却又自信起来。

他朝君逑龇牙,颇有色厉内荏之意:“不是,他让你走你就走啊!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江陵说的当然是真的。

君逑如此想,却没这样回答,认真思索片刻,改变了主意:“那我去找他。”

“这才对嘛。”江鸣欣慰地笑了。

他每日无聊地乱窜,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的,却不知道是如何坑害了一把亲哥哥的。

*

找到江陵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他有意躲人的时候,好在君逑有自己的手段。

昨日遁入他手中的灵力被他好好握着,他花了半个钟头借助阵法寻觅,最后找到江陵的时候,对方正坐在屋檐上。

瀚海蔚都的砖瓦整洁有序,历经多年不改。而它一边的小镇不太相同。

这里有耕地有水田。有人踩在水田里面握着符盘驱使着机器。天工坊的行业已经遍布四国,它所售出巧妙的机构都运转着代替着古时候的耕牛,来为田地耕种。

而在田埂旁的学堂中,学生念着最基础的法诀,吐字清楚,尚未步入练气就已经为后来打算。

江陵坐在树上,听着学堂的声音,月白的长靴微晃。阳光穿过树叶照到靴子上的彩色光点也跟着晃动。他本人情绪不明,目光往远处飘荡。

君逑觉得,江陵有时喜欢往高处坐。但这能起到什么遮掩作用吗?

他静静地盯着他,等待毫无遮掩的视线被江陵察觉。

江陵晃动的靴子顿了顿,晃动的光点也停住了。他往树下看,目光和君逑对上。

江陵沉默片刻,从树上跃下,他没有像上次慌乱无措,而是语气不佳地质问:“你连思索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君逑自若地答:“你的弟弟说,如果他生气了不来哄,他会更生气。”

“你觉得我是他吗?”江陵反问,“你看我是在生气吗?”

君逑摇头,复道:“你是在恼怒。”

江陵被他这么一说,着实有些笑不出来。

君逑若有所思:“你一直说我高高在上,原来你才是事情脱离掌控会不高兴的那个。”

江陵听闻此言,看着君逑,唯有无奈。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一直很清楚。但他从未想过君逑会发觉他自己对他的好感。

诚如君逑所说,他确实不太高兴。可这难道真的是太自满了吗?还是说,他只是害怕。

无论心里如何斟酌自己,对着君逑,江陵只说:“自负不是个好习惯,可很多人都有,看来我也不能免俗。”

“是吗?”君逑喟叹,“我总是担心不能很好地对你判断,不能让你高兴。某些时候,你看上去反复无常。”

江陵对君逑责备的话无法做出回应。他沉默着,不发一言。

君逑继续说:“我本不认为来找你是有必要的。你的弟弟并不了解你。他推己及人,拿自己想你,只能得到错误答案。”

江陵动动嘴角:“可你还是来了。”

“他那样笃定,为我提供一个寻找你的理由。我本就想见你。何况万一他说的是对的呢?”君逑说,“之前我还犹豫。看到你我才想,我来对了。”

江陵望向君逑的神情复杂,诸多情绪都被掩藏在黑眸下,君逑一时无法分辨。

但君逑微笑一下,凑近江陵时捏了捏他的指尖:“阿琅。”

他看到江陵怔住。他知道这个幻境里除他以外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唤他的字。

每当他这样唤他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是独处极为私密的时候。

他就这般含笑,不说话。江陵光是对着,就有些烦闷。

君逑笑着问:“我这样叫你,你有什么想说的?”

江陵回过神,不解其意地看着他。

君逑说:“你不该对我做出些回应吗?”

江陵不确定地问:“你是想让我叫你吗,北辰?”

“不,再换一个称呼。”

学堂内书声琅琅,无人干扰。

江陵和君逑对望,对峙良久。

江陵有一瞬明了,他究竟要的是什么。他竟然在这时候摊牌,江陵也意想不到。不过和他要的其他事物比起来,这是不重要的。

江陵别过眼,回答:“师尊。”

君逑又捏了捏他的指尖,江陵不为所动。

他对着江陵的侧脸收起笑:“你要拒绝我吗?”

“是。”

“我不接受。”君逑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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