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宗,明月峰,小院梨花开得正盛。
“仙师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机甲,漂亮吧?”温颂拍拍手,双手叉腰,下巴微抬,一脸骄傲。
她转过身,胜雪肌肤,粉面朱唇,杏眸波光流转,右眼角泪痣熠熠生辉。
“漂亮,但…… ”仙童松苓满脸疑惑,“机甲是什么?”
“问得好!”温颂狡黠一笑,语气欢快,“机甲啊,是既漂亮又致命的武器。”
十五六岁的小仙童依旧不解,却很捧场,脆生生道:“仙师好厉害,我在明月峰待了近五年,头一回见如此神奇之物呢,这怕是在剑心宗也是独一份呢。”
温颂弯腰抱起灵猫,但笑不语,唇角一弯,蛾眉轻挑,真真是明眸皓齿,娇丽动人。
“仙师大人……。”松苓支支吾吾,“外面都在传…… 。”实在不好说出口,怕仙师大人伤心。
“都在传我是修仙废物,对吧?说我没有灵根,早晚要被谢崇扫地出门?”温颂撸着灵猫脑袋,嗓音轻灵无谓。
谢崇便是她的师父。
“嗯……。”
“小松苓,他人即地狱,不要让无关之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牵动你的情绪,谁爱说就让他说去,又死不了。”温颂抬头,目光坚定,语气铿锵,“而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
细细算来,今天是她穿越修仙界的第三十七天。
作为星际联盟国首席机甲师,穿越理由说起来可笑,新研发的机甲战车被人动了手脚,操作时引擎爆炸,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道,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又给了她一次活命的机会。
“温小师妹,善渊君找你。”是谢崇身边的仙童。
怀里的灵猫抖抖白毛,耳朵一竖,跳下地,轻盈无声出了门。
“哦。”温颂收拢思绪,也没拘着它,提着裙摆跨出门,“师父舍得出来了?”
仙童点头:“是,师父昨日便出关了。”
温颂嗓音轻灵,如涓涓细流:“那走吧。”她与仙童并肩而行,如瀑黑发挽起,只在头顶簪了支碧玉钗,简洁大方。
路上她想起一事:“那个…… 膳食堂还有没有荷花酥呀?”
那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头一回吃她就爱上了,最近几日一直惦记着呢。
“有的。”
剑心宗七位长老、七位峰主并内门弟子皆已辟谷,包括谢崇,只有外门弟子需每日进食,若嫌进餐麻烦也可服用辟谷丹。
温颂没有灵根,只能同外门弟子一样每日靠食物维持机能。
比起丹药,她更喜欢美食,人嘛,活着就是贪图一个口欲,如果品尝美食的快乐都没了,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当然,谢崇除外,他不食人间烟火。
还记得从天而降那日,她头一回见到谢崇。
众人中只有他一袭月牙白锦袍,身形清瘦高挑,龙眉凤目,琥珀瞳冷淡疏离,说不出的矜贵优雅。
当时,谢崇只说了一句话:“既如此,那便拜师吧。”嗓音低沉清冷,如雪山清泉。
于是,在她穿越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师父。
思绪流转间,温颂已来到谢崇门外。
谢崇住在明月峰最高处,满院梨花压弯枝头,小风一吹,飘飘洒洒,仙境一般。
她轻叩门扉:“师父?”
“进来。”清清冷冷,毫无起伏。
穿来这么久,谢崇的房间她从未来过。
推开门,入眼是一张八仙桌,杯盏规规整整,桌面不染纤尘,看得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
抬头,对面墙壁挂了副闲云野鹤图,作画人手法飘逸潇洒,看久了竟当真让人觉得置身云野间,自由畅快。
低眸,下面有张翘头案,乌木沉香正在香炉里静静燃烧,袅袅香烟散在空气里,温颂鼻息间尽是沉香那古朴厚重的味道。
左手边窗户半开,窗台上青白釉瓷瓶,斜插了几只梨花,窗下摆了张罗汉床,床上铺着织锦绒毯,细碎光芒透过菱形窗格打在毯子上,瞧着温暖柔软。
右手边是张案几,上面还摆着未下完的黑白棋。
整间屋子低调雅致,一如其人。
温颂不见外的在八仙桌前坐下了:“师父找我什么事啊?”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谢崇默默瞟去一眼,拎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慢条斯理饮尽,开了尊口:“剑心宗后山东面有处山洞和一处灵泉,其中灵气十分充沛,且安静无人打扰,你…… 收拾一下,去那里打坐吧。”
‘咚!’
温颂丢下杯盏,刷的坐直身子,杏眼清澈无邪:“师父,你要我一个人去吗?要待几天啊?有没有野兽?我饿了怎么办?就算待上十天半个月,依然无法引气入体又该怎么办?”
她像十万个为什么,一口气问出想问的,直不愣登瞧着谢崇要一个答案。
谢崇默了几息,垂下眼皮,再抬眼时眸光依旧疏离淡漠:“你大师兄即将出关,届时由他陪你去,至于待多久?要看你修炼速度,为师会嘱咐你师兄送吃的。”
语气微顿,“其实你大师兄刚来时也算是资质平平,如今也都能够独当一面了,徒儿不必担心,为师会交代他将经验传授与你。”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温颂只记住有吃的,一下子又开心了,打坐就打坐吧,谁让他是师父呢?
况且,她还要在修真界苟活呢,引气入体成功的话,又多了个傍身的技能不是?
灵猫自门外跑进来,欲要跳进谢崇怀里,谢崇蹙眉,拂袖轻轻一挥,它径直后滑了数米远,若不是门槛拦着,怕是不会停下。
谢崇有洁癖。
今日他也是一身月白长袍,玄色腰封,愈发显得他肩宽腰窄,袖口领口皆纤尘不染,交襟衣领齐齐整整,真真是君子端方如玉。
温颂拜师一个月,见过最多的就是他的白衣,月白、乳白、象牙白。
谢崇喜白色。
灵猫邀宠失败‘喵呜~’一声,转移目标,垫着碎步踱到温颂腿边,轻噌她小腿:“喵~”
温颂心间一软,伸胳膊将它捞进怀里:“真乖,抱抱你。”抬头时眼里笑意不减,“好的吧师父,那大师兄什么时候出关呢?”
说话时,手里还撸着灵猫脑袋,灵猫眯着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显然很舒服。
谢崇琥珀眼定定注视她,眉头轻挑,微不可察,转瞬即逝:“三日后。”
“哦。”温颂捏着猫爪,漫不经心,“假如我一直无法引气入体,师父会不要我吗?”
“宗门还有灵丹秘药不计其数,况且七位长老皆是合体期,修为个个深厚,有此条件,再加上你的勤奋,想必不久徒儿便能正式迈入修炼之道了,何必担忧?”谢崇语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徒儿光明前途了。
她默不作声听完,总感觉这话表面听上去是在安慰她,实际上是在自我安慰。
温颂在心里做了个假设。
倘若她修不了仙也回不去,那她现阶段最该做的就是抱好大腿,也免得未来某一天,谢崇认为她烂泥扶不上墙,失了耐心当真赶她出师门。
穿越第二天也即拜师第二日,谢崇便替她测了灵根。
那日……
风过树梢,阳光正好。
谢崇背对她长身玉立,象牙白长袍在日光下璀璨生辉,为他镀了一层金,乍瞧上去还以为是哪家仙人下了凡。
温颂被迷了眼,嘴巴半天合不拢,两只脚一前一后跨在门槛上,一时间进退维谷,生怕扰了仙人。
“怎么?”许是听到动静却不见人,谢崇徐徐转身,清泠泠的凤眸直直望过来,不见喜怒,嗓音依旧清冷低沉。
窗外光线斜斜照进来,谢崇面容白皙毫无瑕疵,那肌肤也白的要透明融化在光里了。
“没什么,师父,您找我?”温颂跨进来,杏眼明亮带笑。
仙童取了灵根灵焰灯恭敬交予谢崇,默默退到一旁候命。
谢崇五指修长净白,灵根灵焰灯握在他掌中竟显得高贵不少:“右手放上去。”甚至没见到他如何走路的,眨眼到了温颂面前,淡淡开口。
啥?放哪?
温颂傻眼了,火焰温度多高啊,她手放上去还能要吗?她将手背至身后,惊恐摇头,步步后退。
她才没有那么傻,如果师父他非要逼着她‘烤猪蹄’,大不了,大不了这徒弟身份她不要了!
“不要!这多疼啊,师父,求放过。”
“不疼。”一贯的冷漠疏离,连解释都惜字如金。
刚退下的两名仙童,麻利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又是这个姿势!温颂要呕血了。
“怎么可能不疼?我不要!”她高声抗议。
奈何仙童修为比她高,她的挣扎犹如蚍蜉撼树。
温颂眼睁睁看着那仙童拉住她的右手置于火焰之上,惊恐之下闭了眼,张了嘴准备大叫,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嗯?
好奇心驱使,她觑眼瞧去,火焰贴着她掌心,温顺乖巧,不但不疼,还有点痒。
最奇特的是火苗会变色,一会儿紫,一会儿绿,阴晴不定,变化极快,像…… 接触不良!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仙童早就松开她了,正站在旁边努力憋笑。
谢崇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收了灯,眼神漠然瞅她半晌,到底没说话,默默离开了。
这一走就是七天。
灵根测试结果不太好,师父被她气走了。
-
“师父再喝杯茶吧。”思及此,温颂倒满水,贴心递过去,有一丝心虚,“讲了这么多,口干了吧。”
屋子里香烟阵阵,温颂觉得自己也要腌入味了,抬手间,满袖生香。
谢崇心安理得接了,修长五指捏着杯盏,优雅矜贵,杯盏瞬间变得金贵起来。
“那我这三日做什么?”
“为师这里有几瓶补气丹药,你且先拿去服用三日。”
温颂双手恭敬接过,眉开眼笑,乖顺点头:“好的,师父,谢谢师父。”
谢崇盘着手腕上串珠不言语。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小师妹,晚膳已备好。”弟子站在门槛前,缓声告知。
温颂起身,将丹药妥帖揣进怀里,语气轻快:“师父,要不要一起用餐?”
谢崇拨弄串珠的手一停。
“我们山上的荷花酥真的好吃,你不想尝尝吗?”知道谢崇辟谷了,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灵猫围着她脚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温颂馋了,暂时没空宠幸它。
破天荒的,谢崇竟然答应了:“好。”温和冷淡低沉。
身旁伺候的弟子忍不住侧目看过来,善渊君今日不同寻常。
好?好什么?不是辟谷了吗?温颂心底诧异。
她还没准备好同他一张桌子吃饭呢。可自己先发出的邀请,能怎么办呢?上呗。
“为师换身衣服,你先去吧。”
“好的。”洁癖要不得,温颂在心里摇头。
去膳食堂的路上要经过百草园。
温颂又听到几个内门弟子在交头接耳,话题无外乎是她。
“哎,听说善渊君新收的徒弟没有灵根,真假?”
“自然是真的,如假包换。”
“嘁,如假包换,怎么换?再说,善渊君为何要收一个毫无灵根的徒弟呢,你定是道听途说的。”
“是真的,我听说那新徒弟连引起入体都不会呢。”
“啊?那善渊君能留她到现在,真是人美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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