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陆昭昭，危。

小小假猫，醋坛一个。虽然大多数时候，小猫咪除了吃饭就没什么别的执念；但之前对猫妖黑仔、鼠鼠玉钥的敌意却显然证实，这其实是个对厨子很有独占欲的小家伙。

陆昭昭也曾与它约定，除非蛋黄酥同意，否则绝不契约别的灵兽，可万万没想到……

她甚至在心底里做好了跪搓衣板的准备，思考着拿出五大锅蛋黄酥来能不能让小猫咪原谅。但事实却出乎意料——

蛋黄酥并没有生气。

好吧，他有一点点生气，但也真的只有一点点。看起来小猫咪对亭曈的好感度相当高，姑且能容忍他来一起分享厨子……假如换玉钥来，八成要被“这这，下锅”，一条龙处置。

陆昭昭松了口气。

“真的没关系吗？虽然我也不是故意的……”

真要说，陆昭昭还挺冤；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的：她应该能想到，换契约的情况就那么几种，而亭曈是个有想法就去做的呆子……她该跟他好好核实一下的。

而猫耳少年苦恼地歪了歪头。

“那这样……这样……”

他想了半天：“我要吃昭昭做的蛋黄酥！要吃一大锅！”

“好，没问题！”

“我还要……还要昭昭给我梳头发，我也给昭昭梳头发！”

“呃……没……没问题！”

小猫咪苦思冥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我还想和昭昭一起睡！要昭昭抱着我睡！”

陆昭昭还没吭声，隔壁司空琢差点要拔剑了：“虽然我很清楚你们不是人族……稍微也注意点分寸吧？？”

小猫咪冲他皱鼻子——作为猫咪的时候，这可能是个恐吓动作，但现在人类形态就有点像做了个鬼脸——又转向陆昭昭：“我可以变回猫咪。”

陆昭昭一把揽过他：“都好！”

心里头本就对小猫咪愧疚，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应，更何况只是这么几个小小的请求呢？

而亭曈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我也想和昭昭一起睡。”

他说：“我也可以变回凤凰。”

陆昭昭：“……”

司空琢：“你俩别太过分了！！”

陆昭昭，左右为难，难上加难，苦恼地左看看，右看看，思考了片刻，迟疑：

“……要不，阿琢你也来？”

-

……所以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童年·司空琢，陷入一阵沉思。即使已经入夜，躺在少女身侧，他也完全没明白过来，陆昭昭这算是个什么思路。

看看现在的情况吧——

一顶帐篷，一套被褥。十二岁的女孩安然地睡在中间，在她的左手边，揽着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猫，和一只半人高的彩色凤鸟；在她的右手边，样貌约莫**岁大的小男孩实在是睡不着。

真是一个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想歪的奇诡场景呢。

某种意义上，这的确是一个对大家一碗水端平所有人都能贴贴，但又完全不违背男女大防、毫无旖旎发展的完美解答，就是司空琢怎么也搞不明白……

陆昭昭那小脑瓜子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案的呢？？？

就算让陆昭昭自己来说，她也只能说：灵机一动。毕竟自家的两个好大儿——现在真的是两个亲生好大儿了——总得一视同仁吧？司空琢帮她那么多，总不能孤立他一个老实人吧？

所以她思来想去，便很自然地想到了曾经夜袭崔玄麒时用过的幼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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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她糖果存货还很多，也所幸亭曈羡慕蛋黄酥，一直以来致力于研究如何把自己也变成能挂在陆昭昭身上的毛绒绒……虽然离小猫咪巴掌大的袖珍萌物状态还差很多，总算不会以庞大的本体引起骚动了。这才能有如今这大被同眠的和谐局面……

“……唉。”

司空剑尊简直脑瓜子疼，算是头一次认识到心上人活蹦乱跳的脑回路。但……怎么说呢？虽然哭笑不得，躺到这儿想想，居然还怪有意思的。

有多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呢？

修为越高，寿命越是绵长，见识得越多，时间就仿佛越来越没意义，也越来越无波澜。所以萧聿、花容时爱看乐子，秦令雪也喜欢趣事，司空琢也一样。他已经很少能觉得新奇了，但今天这体验果然新奇，新奇到他懵圈了半晌，居然躺在那里忍不住要笑起来的程度。

“……真有意思。”

他无声道，瞅瞅对面俩挤着女孩睡得香的非人类毛团，自己也不服输地抱住女孩的胳膊，闭上眼睛。

“睡咯。”

他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

清晨。

陆昭昭睡得还不错，就是被贴得有点热。幼化糖的时间估算没出问题，这次没有什么意外乌龙。

挤着睡了一夜，感觉还算良好。她寻思着这个方法没准儿可以发扬光大，从此想和谁贴贴再无后顾之忧。

她简直就是天才！！

“哈啊——”

司空剑尊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的同时，身形也逐渐恢复：“……真是，好久都没睡过觉了。”

“昨晚睡着了吗？”

“啊，眯了一小会儿。”

司空琢真是许久没有入睡过了，他早就没了这个需求，也很难能在人身边入眠。不过昨晚他休息得不错，女孩身上的甜香相当怡人，不知不觉就让人放松下来。

而陆昭昭“噢”了一声，刷了牙才去看他，突然怔住：“哇——”

“怎么？”

“你别动，别动……先别扎头发！”

“……？”

司空琢迷茫地顿住整理发型的手——他此时自然是散着发的。睡了一夜还能保持完美发型，那是仙人才能办到的事，他自然得重新打理，才能恢复平日的风流倜傥。

但小姑娘这么说了，他也就顺她的意。眼看着她跑过来，好似个瞅见了坚果的松鼠般，眼睛里头尽是星星。

“你能不能……先把发色恢复一下？”

“哈？”

不明所以。但司空琢还是照做了。好在他这次用了幻术，撤下也方便简单。而女孩子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猛地呼吸起来。

“阿琢。”她郑重道：“你好漂亮啊。”

“……哈？？？”

陆昭昭是真没想到，司空琢放下头发，居然会这么好看。当然，司空剑尊颜值是相当能打的，在这点上也和秦令雪不相伯仲；但他平时的发型总是桀骜，鬓发乱翘，马尾高束，显得很是俊逸，谁又能想到……

只是将长发披散，却好似大变活人，气质全然不同了！就好像——好像原先的他，是一弯锋利的弦月，如今，倒成了清高的满月似的，有小说里“不惹凡尘的谪仙师尊”那个范儿了。

“真的……好漂亮啊。”

分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又多出些新奇的惊艳。陆昭昭忍不住伸出手，捧住他的脸看：“……差点要不认识了。”

“有那么夸张？”

司空琢自己并不觉得，只是披下头发就会让自己判若两人，只是挑了挑眉毛：“莫非我这般，比往日更俊俏？”

陆昭昭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都很俊。但之前是英俊，现在是俊美。”

“……有何不同？”

“嗯……”

她想了想：“我更喜欢你现在这样。”

司空琢：“……”

他在引以为傲的发型和心上人的偏好里挣扎了片刻，果断收起发带：“那不扎了。”

但他最后还是随手挽了一下，毕竟长发披散，确实不太方便。但他没有束起平日里的高马尾，只是用发带在脑后松松的一扎，发尾垂下，便多了几分慵懒的意思。引得陆昭昭时不时去看他，倒叫他有些好笑。

“真就这么好看？……你若是因此对我着迷，我可是乐意得很。”

他屈指，敲敲小姑娘的脑袋瓜：“不过，想看我，今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回神，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

陆昭昭眨巴着眼看他，而青年摸了摸下巴。

“你说，我对你好是不好？”

这个问题当真问得奇怪，因为答案过于确定，反倒叫人觉得好似暗藏陷阱。陆昭昭迟疑了一下：“……好。”

“那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也对我好一点？”

“……是？”

她拿不准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警惕：“……抱抱可以，亲亲不行哦！”

司空琢愣了一下，才笑出声：“哈哈……不不，这次不是。”

他干脆开门见山：“很简单的事情，就是——”

“下次有机会，你把秦师兄变小给我看看，越小越好……如何？”

陆昭昭：“……”

-

陆昭昭那边，姑且算作有苦有乐。而另一头……

少女行在热闹的街市中，抬手抚了下飘起的面纱，一双纯净的双眸扫视四周，认真地在心底问：

“哥哥，还要去哪里？”

“隗枝、木鲤……齐了。”

少男的声音虚幻地在她心底响起，带着审慎的思考：“暂时不需要其他的，可以返程……等等。”

他想了想：“……往左边那条街拐一下，去第三家店看看吧。”

“噢——”

少女乖巧地迈开脚步，在看到店面时怔了一下。

“哥哥……”

“嗯？”

“你要买女装穿给昭昭看吗？”

“？？”

毫无疑问，这心中问答的兄妹二人，只能是顾兰形和祝芝芝了。这几日陆昭昭不在，他们便单独出来逛逛——采买和出手一些东西，也给兰形收集一些鬼修修行所需的资源。

而此时，通过相同的视野看到女装店的门面，兰形头痛地叹了口气：

“左手边第三家。”

“噢——”

祝芝芝转过身去。

“哥哥……你要买首饰戴给昭昭看吗？？”

兰形：“……”

他好在现在是个魂儿，不然高低要嘴角抽搐：“……不。我没那个爱好。只是想给你添几件首饰。”

“可我首饰已经够多了呀？”

“女孩子家的装饰，哪里嫌多？且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哥哥给你买。”

“噢……”

祝芝芝顿了顿：“……可我和哥哥不是一个钱袋子吗？？”

兰形：“……”

“而且那些钱好多都是跟着昭昭捡的资源换的，我觉得也可以算是昭昭的钱。”

“……”

妹妹呆萌这件事，真是有利有弊。她可爱的时候可以把人萌得忘乎所以，但呆的时候也足够让亲哥内伤……

兰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得飘出来戳妹妹的额头：“你怎么就三句不离陆昭昭呢？！”

“因为——”

祝芝芝想了想：“……是昭昭嘛。”

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好像这已经够了。兰形也只能习惯地叹息。

“我不管了。反正再过几十年我就跑——”

话音戛然而止。祝芝芝困惑地歪一歪头，听到少年的声音：

“……回去刚刚那个柜台。”

少女于是退回去，目光迷茫地落在展示出的饰品上。兰形同样通过这双眼睛注视着，片刻后下定决心。

“……买下这支步摇。”

“哎？”

祝芝芝看过去，注意到了：“咦，这支步摇，和昭昭喜欢的一支好像啊！”

她和陆昭昭常黏糊在一起，自然记得她常用和喜爱的首饰：“哥哥要给我买这个吗？我和昭昭就可以戴一样的了！”

兰形：“……这个不是给你买的。”

“哎？”

少女困惑地眨眨眼睛，动用自己的小脑瓜子开始思考。

“哥哥不要自己戴……也不是给我……那难道，是送给昭昭的吗？！”

兰形：“……”

他真说不出一个字儿来。说“是”吗？刚他还在数落祝芝芝对陆昭昭太热情呢；说“不是”吗？他并不太想对妹妹撒谎，且是早晚会被戳穿的谎……

一时陷入两难之境。好在祝芝芝早在他开口之前就非常“善解人意”地认定了答案：“哥哥，果然是傲娇呢。”

“什——”

“哥哥真是的。明明知道骗不过我。”

兰形只能尴尬地沉默，半晌尝试挽尊：“……我买来自己收藏的。”

“是吗？”

“是的。”

“那就当我送给哥哥的吧！我很少有机会送哥哥东西——”

“不。”

兰形听到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不。”

他犹豫了一下：“……用之前我赚到的灵石买吧。”

究竟是为什么有这种没必要的坚持呢？分明就像祝芝芝所言，他们俩双魂一体，本就是一个钱袋子。他的钱，她的钱，没有分别，又何必坚持用谁的那部分来买？

但不知为什么……不知为什么，兰形就是希望，是自己买下了这支步摇。不是祝芝芝，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是顾兰形买下了它。他只是莫名地固执着这一点。

而祝芝芝茫然了一下：“……有什么区别吗？都是灵石呀。”

有什么区别呢？兰形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是有区别的：“……你买下就是了。”

“噢——”

祝芝芝于是叫了店员，掏出储物袋。店员小姑娘麻利地从展架上取下步摇来，瞥一眼她的储物袋，笑容灿烂又热情。

“您的眼光可真好！这支步摇，是我们店里的稀有货品，同样款式的只此一个！看这料子、做工，真是再适合您不过了！”

她把祝芝芝和金步摇都夸了个天花乱坠，直到祝芝芝显出一脸的迷茫，才意犹未尽地暂停，又道：

“说来，这支步摇其实是一套头面中的一款，单独售卖价格会比较昂贵，姑娘您要不要看看其他几件再决定？？”

……

最终走出首饰店时，祝芝芝和兰形迷茫地在心中面面相觑。

“贵倒是不贵……但是不是买太多了？”

这些首饰都不是法器，材料也限于凡俗，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奢侈品。但这一口气拿下的数量，着实是不算少的。祝芝芝平日里其实少买首饰——她不是很擅长把自己打理得非常精细，偶尔也会丢三落四，弄丢一些小的饰品，于是干脆就很少佩戴。

常用的首饰，也就那么几件，基本还都是兰形和陆昭昭买给她的。其实祝芝芝很喜欢精美的小饰品，但她并不执着于自己拥有，反倒像赏花一样，看看就觉得很开心。

而今天买下的饰品数量，几乎超过过往三年祝芝芝自己买的饰品数量……就让小姑娘很不明白：哥哥干嘛要买这么多？不止金步摇那一套买了下来，还凑了另外两套……哥哥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收藏首饰了？

兰形却还是没法回答她。

怎么说呢？说——这支金步摇，实在很像他幻境里买给某人的饰品；还是说——这一套饰品都很像幻境里的，只是细节还有差别，他不得不另外挑了两套风格相近的，打算自己再重新处理一下？

说他买下这一大堆东西，其实也是为了那个女孩……？

他说不出口，只能略过：

“再往刚才那条街拐一下。”

他还要买些辅助铸造首饰的工具。

“唔——”

祝芝芝搞不明白，但她素来很听话。只是她买着，就禁不住叹气。

“……好想和昭昭一起逛街哦。”

不说还好，一说她忽然就惆怅：“好想昭昭。”

兰形：“……她刚走了十来天而已啊。”

“就是想嘛。”祝芝芝咕哝：“说是和司空剑尊去学剑，也不晓得有没有好好休息……”

“……旁人都是劝学，怎的你们就总想让陆昭昭休息？”

兰形虚幻地扶额片刻。祝芝芝则小声反驳：“因为昭昭总是努力过头。”

寻常人总爱偷懒，才要督促进学；可陆昭昭却偏是那种，不努力则矣，一努力就容易过头的性格。孟锦迎和沈素书都担忧，本来迷糊的祝芝芝自然也随之担心：“明明不那么努力也可以的……”

“不。她还是努力比较好吧。”兰形却有不同的看法：“实力总归是越强越好的。有那份美貌，她至少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行。”

“可我们都能保护她呀，还有秦师叔祖——”祝芝芝道：“昭昭还有好多法器，她不用那么拼命的。”

兰形沉默了片刻，却说：

“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别人是靠不住的。”

少年的躯体中一片静默，唯有熙攘之声流过耳畔。一直到很久之后，祝芝芝才说：

“哥哥说得对。”

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旁人是靠不住的，再亲近的人也靠不住……就是有心，或许也无力。

就像，她的哥哥也不曾能保护她……

在某一个，被血浸透了的夜晚。

“我也得更努力。”她说：“因为……哥哥早晚要走的。”

祝芝芝一直像个孩子。她的心智也的确停留在孩童时代。可此时，她听起来有点像一个大人了。或许很多事她其实一直看在眼里，也一直清楚明白。

孩童稚嫩，却并非愚蠢。

兰形忽地感到一阵惆怅。他的妹妹，不再问他“可不可以不走”，但他的心情却如此难明，如一场潮湿、绵长、永不停歇的雨。

那是有关，他非常清楚的现实。与妹妹分别的前路，不可预测的命途。

“……如果顺利。”他轻声说：“……或许，还会回来的。”

祝芝芝不吭声。她有些难过，兰形知道，可他甚至无法给她一个拥抱。

而后很久，待坐上了回程的灵兽车，祝芝芝才说：

“约好了哦。”

“……”

“复仇之后，哥哥要回来的。”

她举起手，四指蜷缩，留下一根纤细的小拇指。

“回来我和昭昭身边。”

而兰形沉默了许久，才轻叹着，将灵魂虚幻冰冷的指尖搭上她温暖的手指。

“……约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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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402.天才 约定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