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暮霭下的雪山,泛着星点灰色的烟。
一个苦情的男人正奔走在其中,被雪茫然了眼睛的他身形不稳,惨白的面色像是要归于天地。
突然,这寂静之下,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
稚嫩的童声叫男人一瞬紧绷了脊背,连浮在面上的悲伤都褪了去。
他不敢转身,毕竟在这地界出现的,谁又知会是个什么物什,万一是个小怪物,他这个门中顶废物的弟子,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
然,衣角在此时被轻轻扯动。
“你在找什么呀?”
恐惧又一次遍及全身。
他怎么好似一点都没听到这小童的脚步声?
这小怪物……这小怪物……她……
“你到底在找什么呀?”
‘小怪物’一抹红红的颜色跌跌撞撞绕去了他眼前,还没学好走路的小个头儿脚下一笨,一头扎进了雪地里。
……再就怎么都拔不出来了。
好不可怜。
又着实可笑。
“帮帮,帮帮我呀。”闷闷的声音从脚边响起,男人终于回了神。
他似乎早就忘却了她是孤身出现在此的‘小怪物’。
戒心大约在看到那脑袋上圆溜溜的两个小花苞时就不知丢去了哪里。
抱起小姑娘的时候,叶寒羊只觉得手下一软,分毫力气都不敢多用。
等看见那一双大眼睛,他更是仅剩的那一点害怕的心思也都烟消云散。
如果这是‘小怪物’的伪装,那么叶寒羊注定深陷圈套。
“谢谢先生。”小姑娘一本正经,“你在找什么呀?”
她执着的问着。
“找……我的师父。”叶寒羊戚切,悲楚自胸中而来。
这场荒诞的寻门之路断送了阖派上下,如今留守在门中的,只有那零星几个扫撒的弟子。
和他这个几十年如一无所进展的废物。
然他自始都想不通的,便是那从来谆谆教诲自己切忌贪妄的人,为何会最终穷门派之力,来寻找那故事中千万年来无人得见的神界之门。
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四方诸派一夜之间消失在了天地。
那一时,叶寒羊无比的希望,他们是真的进入了那神界的大门。
只是,在嗅到血腥味儿的一瞬,他知道,神界之门,从未向他们敞开……
断裂的山河,像是被敲折了的脊背,叫那巨人再也站不起身,支离破碎诉说着彼时的惨烈。
人们看着那如毁天灭地后的疮痍大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们大抵永远想不到,胜的注定是天,负的,是天下人。
这是四方诸派最鼎盛之力的混战,已然疮痍大地,更遑论死伤无辜。
修仙门中长老仙者是生死,那大凡境下坍缩的山谷中哀嚎的生灵也是生死。
生偿不来死,死亦偿不来死。
那么死便只是死了……
“叶寒羊呢……?”
赶来寻人的诸派弟子忆起了那东边桑地还剩下了个不中用的独苗,却在来的路上不知走丢去了哪里。
“死了罢……”
那个毫无根基的人如何耗的过这奔袭,只可叹那数万年基业就这么阖派葬送。
然这边话音方落,那一侧骤起的暴雪便如同榫钉似的不住坠下。
仓皇躲避的众人失了视线,再度平静后,便见到了远方雪色间的一大一小。
“叶寒羊……?”
闻声,叶寒羊再也只撑不住身形,轰然倒下。
而后,便是小娃娃溃耳的哭声,响彻死寂的天地……
“诸位何苦盯着我同这小孩儿。”
苏醒后的叶寒羊还抱着娃娃,似乎在汲取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暖。
哭累的娃娃睡着的时候温温热热,红扑扑的脸蛋,还有恐惧下带着泪的眼。
似乎只有觑着他还在,娃娃才敢安心。
“你从哪儿来?”然诘问,如约而至。
叶寒羊疲惫地摇头,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叶寒羊,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便叫这数九天里的人心,都躁了起来。
也许比起眼前的惨烈,若真的能找到那再临神界的大门,那么一切也都不算什么。
可叶寒羊却心寒似的笑了笑。
“阿泱,什么都没了……”
师尊,同门,曾经校场上的对手们。
还有那虚无缥缈的,神界大门……
被唤作阿泱的女子一怔,她忽而意识道了叶寒羊的不对劲。
于是她快蹲下身,正要探去叶寒羊神识,却不想一股强悍的力道自他眉间乍涌。
像是决堤的河,谁都止不住……
“叶寒羊,你——!”
所有人都感受到自叶寒羊身上倾泻而出的力量。
可那又不仅只是一股真气而已。
那也是叶寒羊的生机。
“阿泱……”他虚浮着笑容对她摇摇头。
这或许就是师尊叫他再坚持下去的真正含义,只是他等不到开窍的那一天了。
“这娃娃,是我师尊无辜牵扯进来的……”叶寒羊像是交代,却又不舍放下怀中的小小身子,“我们,欠她良多……”
‘我们’
这二字,说的又何止他桑野一门,还有这场混战的仙门诸派。
“桑地,就留给她了罢……”
叶寒羊低头,扯开了娃娃的袖子,露出了那违和的一方手环。
那是桑地的象征,它被师尊临行前匆匆交予了自己,如今,他偿给了娃娃。
“就当,偿你一个容身所了……”他低呢喃,逗弄着仍旧紧绷神情的小人儿,慢慢地摇了起来。
摇啊摇
娃娃安心的睡去,睡在了那个带她走出冰天雪地的怀里。
便他的身体冰冷了,娃娃也感觉不到。
她永远记住了这冰冷,似乎她,就来自于此……
至此,修仙门大创于寻门之旅,百年间,苟于偏隅喘息。
而当年的小娃娃,则依东域桑野传人叶寒羊遗嘱,送入桑地,以仙门之长而立,于百年间为诸派荫蔽,受教百家。
只那对于神界之门——不周山的寻找,却万万年去,永不能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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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后
西域,魔地
在日头耗尽最后一分气力的时候,那个还躺在榻上的少女终于睁开了眼,披散的发丝伴着主人的动作轻轻荡着,迷蒙间,一双葡萄眼正无神般地看着眼前。
她似乎又忘却了一切,于是这寝殿,侍者,以及那些热烈而又关切的眼神,皆在她的眼中成了陌生。
“娃娃,再休息休息罢。”
魔尊夫人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眼中夹杂的失落被那床上的少女捕捉。
只是看着这亲昵唤着自己的美丽夫人,她却还是无法回应。
因为那一丝想要握住这只手的念头转瞬湮灭在识海,继而又被下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所取代。
然她的视线很快便又被另一个身影吸引。
那个束发羽冠的蓝袍男人离开前的最后一个眼神,叫她不能忘怀。
那令她太过不安,于是久久想不了别的事情,却又无法集中神思,只得苦苦挣扎。
好在,那个男人离开后又再次出现……
“我记不得你的名字。”阑赤有些虚浮的声音响起,方去的日落转瞬就将整间屋子拉入了黑暗,她朦胧间似乎要看不到眼前这个人。
于是她下意识伸出了手去抓握,却最终撑不住力气,重重的摔去了榻上。
而后这间屋子,便寂静的像是天地都没了生息。
“离山氏——阿(e)厘。”
终于,在她的世界又陷入昏暗前,他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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