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翁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不足百米的路他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到。见秦阶闭着眼睛，又踌躇着不敢出声。

还是秦阶实在不习惯有人在旁边晃悠，睁开眼看他：“找我有事？”

老翁胆子不大，秦阶一出声把他吓得缩了下肩膀。他退后两步，小心瞄着对方的脸，见这穿着不凡的少年面上并不不耐之相，这才壮着胆子开口：“这位小哥，可是修士？”

秦阶双眸微眯，没直接回答：“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老人以为秦阶不喜，急忙摆摆手：“我，我并无试探之意，只是，只是老汉我如今走投无路，只有求得一位仙人解困啊！”

秦阶没有仗义帮人的爱好，闻言失去兴趣闭上眼睛：“那我帮不了你，我不是修仙的。”

老人一听秦阶否认，着急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怎么会不是呢，这门外一共几十号人，赶了一夜路都是灰头土脸，唯有你纤尘不染啊！”

“哦。”秦阶冷淡道，“那是我来时在河边清理过。”

“可……”老翁不死心，“可您的精神状态也根本不像赶了一夜路的人。”

“我习惯昼伏夜出。”

这话秦阶没撒谎，上一世忙学业忙项目还要打三份工的绝世社畜，最拿手的本领就是熬通宵，现在这种强度，连热身都不够。

“……”

老翁被噎得无话可说，但仍抱着一丝希望，站在原地不愿走，最后是见秦阶确实没有一点反悔的意思，才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那副神情太可怜，看得7107有些于心不忍：“宿主你真不准备日行一善吗？”

秦阶眼皮都不动一下：“老头儿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吗？以我的修为去帮人家，谁还分得清是日行一善还是痛击我方队友。”

7107一噎，终于想起它家宿主是个没有灵根，只有区区三十个掌心雷的普通人了。于是只能惋惜叹气，希望老翁下次能找个靠谱的人。

“也对，宿主现在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别说帮别人了，不等着别人来帮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秦阶猛地睁眼：“等等！”

7107一怔，意识到秦阶这话是对老翁说的。

老人听到声音，以为对方终于良心发现，惊喜转身。

秦阶已经站起身，漆黑的瞳仁直直盯着他，十分沉重道：“我帮你，能有什么好处？”

老人愣在原地，可能是没想到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竟然也会如此物质，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老汉我只是一个普通种地的，身上并无灵石至宝。”

秦阶不灰心，仍看着他：“那你有什么？”

“就……就只有几两银子，和这两筐野菜。”老汉结结巴巴，知道自己的东西拿不出手，越说声音越小，头也慢慢垂下。

因此错过了对面少年越来越亮的双眸。

几息沉默后，少年清越的声音响起：“够了。”

老人猛地抬头，正对上对方带笑的眼眸：“我帮你，你把手里的银子给我，野菜我不要。成交吗？”

柳暗花明，老人怔了片刻，眼中爆出惊喜的光：“成交，成交

”

秦阶十分满意，伸出手，掌心朝上。老人十分有眼力见地掏出几块碎银放在少年瘦削的掌心。

“看到了吗，不光吃的有了，住的也有了。”秦阶面上不苟言笑，却在识海中冲系统显摆。

7107：“……”

“你是半点脸不要啊。”

秦阶凭本事挣钱，没半点心虚，手一翻将银钱收入储物戒：“说说吧，想让我帮什么？”

“好好。”老翁将挑着的两筐野菜放在地上，佝偻着腰搓搓手，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会儿才道：

“老汉我名叫林大，是十几里外清水村人氏，老妻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多年来与独女相依为命。女儿阿婉乖巧懂事，采药浣衣什么都做，加上老汉种些地，家里也算是好日子。”

林大说起自己女儿时，脸上带着宠爱的笑，看来是十分疼惜孩子的。但是说到后面，神色慢慢变了。

“大约四年前，阿婉照常上山采药，回来时身上却带着伤，还背着一个锦衣玉袍的俊朗公子。”

山间采药，俊朗公子，诶~

听到这，秦阶和系统的兴致都来了。

林大不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什么，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人伤的很重，有阿婉昼夜无眠照顾着，也躺了十几日才勉强恢复。又过了几天，那人提出要离开，离开之前给我们留下了一锭银子和一封书信。”

“信中说那人说自己叫陈染，就住在县城中。因着救命之恩和这半月的照顾，对我家阿婉心生爱慕，他离家多日，要花些时日处理家中事务，阿婉也可趁着这段时间考虑。若也倾心于他，三月后，他定会携媒人上门求婚，如若不然，便托人将信件还给他当做是拒绝，他便不再打扰。”

老人停顿了一会儿，秦阶追问：“你们同意了？”

“我原本是不同意的，虽然那人看着家底丰厚，人品也不错，但……”林大叹了口气，“我家阿婉虽然处处好，毕竟只是乡野村妇，长相只能算中等，家中也贫苦，高嫁我怕她受委屈。”

“可阿婉是真喜欢，考虑了许久，也和阿婉谈过几次，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按话本上，那男的一定会了无音讯再不出现。”秦阶在脑内跟7107吐槽。

系统本也以为是这个套路，但事实却与话本完全不同。

在林大的故事中，那男人不光回来了，并且是三媒六聘十分正式地求娶了阿婉。为了让阿婉能够风光出嫁，还给女方添置了十几箱嫁妆。

婚礼那天，陈染不在意林大身份低下，让穿着朴素的老人与自己锦衣华服的父亲一同坐在主位，受客人的祝福和敬酒，只为了让妻子得到尊重。

“这不是很好吗？”秦阶不理解。这听来听去也是个小甜饼，这人所谓走投无路的求救到底在哪？

“刚开始确实很好。”林大看了看紧闭的镇门，眼中有悲伤闪过，“陈染对阿婉是真好，连老汉也借光享了几年福。他那样的家室，阿婉三年无出，也没有纳妾，属实不易了。”

“可坏就坏在，三年后，阿婉有了身孕。”

独女有了孩子，当外公的当然高兴疯了。消息刚传来那段时日，林大几乎每周都要跑镇上两次看闺女。可是三月后有一天，林大照常看完女儿，却被陈家府上的侍卫告知以后不必再来了。

“不必再来？”秦阶没听懂。

“嗯”林大艰难点头。

“起初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可等下一次再来时，我就被侍卫拦在了门外，怎么呼叫也没人搭理。我试过好几次，甚至硬闯过几次。结果就是别说陈府，现在镇子都不让我进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阿婉。”老人一脸苦涩，“其实只要阿婉过得好，我见不见的也没什么。可是前几天，同村一个人从镇上回来后跟我说，说镇上都在传，阿婉的情况不太好。”

林大的声音哽咽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无论如何我也想见她一面啊，他爹没本事，但是那陈家人要是真欺负了她，我怎么也要为我闺女撑腰啊！”

瘦巴巴的老头子捂住脸：“她还有身孕，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多害怕啊！”

秦阶看着有些崩溃的老人，眼中含着一点暗光，似是因纯粹的亲情而动容。

半晌，他上前两步，轻声问林大：“所以你想让我带你进陈府？”

林大抹了把脸，抬起头时眼圈还是红的。他点点头：“老汉不敢求仙人太多，只要能将我带到闺女面前，咱的交易就结束了。”

秦阶歪头，不解道：“不用我再把你带出来？”

“不麻烦仙人。若是阿婉无事，我自能平安出来，若是阿婉出了什么事，”憨厚的老人眼中闪过一缕狠厉，“我便是搭上命也要保我女儿！”

秦阶沉默，看着神色坚毅的老人，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只是带人进府，随意一个了解陈府格局的普通人都可以做到，为什么你认为只有修士能帮你？”

林大看着他：“因为姓陈的就是个修士，也是平塘镇唯一的修仙之人。”

“啊，这样普通人就很容易被发现了。”秦阶懂了。

正说着，镇门后传来浑厚悠长的钟声，一声一声传出很远。

宵禁结束了。

秦阶看着东方泛起的白光，又看看逐渐开启的大门，将睡死的小狗从肩上换到怀里，冲林大笑笑：“那走吧，我先带你进城。”

林大“哎哎”答应，连忙挑起扁担，跟在秦阶身后。

走在前面的秦阶收起嘴角的温和笑意，神色恢复淡漠。

7107有些担心：“宿主，你有把握吗？”

明明都没什么修为。

“如果只是带人潜进去，危险性不大。”秦阶打量平塘镇的围墙，闻言瞥了身后的老人一眼，“前提是某人说的是实话。”

“你的意思是这老头在撒谎？”7107震惊。

“撒没撒谎不知道，但他绝对隐瞒了些事情。起码他最后一次去陈府那天就一定发生了什么。”秦阶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冰冷一片，“老人家看着憨厚，心机也不少呢。”

“啊？”傻白甜系统什么都没看出来，不知如何是好，“那咱们还帮忙吗？”

这时，腿脚没有年轻人便利的老人，磕磕绊绊在身后地呼唤：“仙人，仙人请等一下。”

“帮啊，咱们钱都收了，不干活有点不地道吧。”

秦阶表情一收，转身时换上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声音温和道：“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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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头的悲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