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烈火中新生的凤凰,亦是诞生于黑暗中的光明。这样的想法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沈怆诗不禁恍神,望向面前妖冶的男子。
即使失去记忆,她也能感觉出他决定是自己见过最美的人。若只观察面容,根本瞧不出他是男是女。
也不止是因为容貌....毕竟刚坠崖不久,脑子不清醒也很正常。而且......悬崖底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大佬好吗。
“吞噬之体?”男子唇角浅笑,棕色发丝被手指挑起玩弄,在火光中摇晃,“真是罕见呐。”
“你是....什么人?”少女抬头直视对方,语气尽可能友好,识海里闪过几千条想法。
人在异界,刚下谷底,遇到狠角色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这妆容打扮,瞅着也太像标准剧情里的反派了。明明他看上去那么危险,但为什么直觉却如此安心......真是奇怪。明明没有记忆,我究竟为什么还会对某些特殊词汇了然于胸?
“你的灵魂,本来不属于这具躯体,对吧?”男子没有回答沈怆诗的问题,弯腰平视她棕黑色的眼睛,手指松开自己的发丝,目光满是笑意,像只狡黠的山雀。
下意识地点头,又犹豫着摇了摇头,沈怆诗不由苦笑,蝶翼似的睫毛轻轻颤动:“我不知道。”
记忆被封进厚重的铅灰色铁门,连地面上的门缝都被焊接地严严实实,任凭双拳砸得血肉模糊,也丝毫不见踪影。
“拥有过去的记忆,可不见得是件好事。”他眯眼微笑,只是笑容间透出些许饱尽风雨的释然。
“几千年前,五位神明统治着五界,分别被称为天机、玄机、地元、黄泉、洪荒。”
“玄机魔神掌管杀戮,常常不顾天机劝告,凭借一己私利放过恶人,误杀善人,也因此与天机关系不合。顾氏为平反世人对魔族的误解,创立‘神偷门’劫富济贫,谁知玄机竟因此降罪,屠其满门。”
“但玄机却偏偏留门主十六岁的独子一条性命,将他封印山中。”
一段话说完,男人适时停顿,金红色的眸子望向沈怆诗,似乎在等她发表看法。
“我猜你就是那个门主独子。”少女垂眸,轻易猜出了这个简单的谜题。
套路一般都是这样发展的没错。
“真聪明。我就是顾氏后裔——顾南焱。”男人眼底含笑,语气像是在夸几岁大的孩童,仿佛方才讲述的悲惨经历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某个笑话,“不知为何,他留下了我。”
“难道他有什么苦衷?”少女顿了一下,试探着问。
尽管顾南焱始终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沈怆诗却莫名感受到压抑的苦痛,像在撕裂皮肤上淋满沥青油漆伪装成的装饰品,精美、痛苦而无力。
“那与我无关。”顾南焱摇头,并不想深究仇人的缘由,更不愿理解杀戮的苦衷,“几百年前,天机找到此处,告诉我,我的封印只有一种方法可解。”
凤眼微扬,男人从唇齿间发出轻笑,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沈怆诗,仿佛要将她摄魂夺魄:“等待拥有吞噬之体的有缘人,和她签订主仆契约,成为她的仆人。”
提到关键词语,属于原本身体的常识忽然涌入脑海。
“听名字就知道真是不平等的契约。”少女皱眉,不动声色避开顾南焱潋滟的目光,“你先告诉我怎么解除契约吧,等会你破开封印我就终结契约。”
和他签订契约简直就是把定时炸弹绑在身边,这种弹簧压久了再反弹会出大事的。我还要给沈家复仇,这样可不行。
“你不会想趁机做什么坏事吧?”顾南焱笑得妖冶,火红的布料颤动,脖颈间的橙红印记若隐若现,语气有些得意的意味,“主仆契约发起后只能由主人终结,如果你不想,就永远也没办法解除。如果期间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因此陪葬。”
......不要轻易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总感觉下一步就是邪魅一笑了。果然是对主仆契约这件事有点怨气。
“我不想阻止你复仇,也不想参与你的复仇。”此刻,沈怆诗感觉自己冷静得可怕,这种坚定大概源于灵魂深处,她不由叹气,“我不想掌控任何人的人生。这应该算是我的——原则。”
“原则……”轻浮转变为平静,危险的气息却因此收敛,顾南焱觉得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从大脑深处涌来,又被无形的堤坝拦住,滴水不漏。
“那么等待您多时了。”
暖黄色的光晕从他指尖溢出,缓缓汇聚成浮空的羊皮纸。纸上字迹同方才掌心冒出的并非同一种语言,沈怆诗却能认出文字的意思——主仆契约的内容。
抬手催动法力,结成契约。几乎同一瞬间,四周黑暗如同被打碎的瓷瓶裂开道道缝隙,光明自四面八方涌来,景色由山谷转变为森林,鸟雀受惊短鸣,四散飞远。
待沈怆诗睁开眼时,四周空无一人。
她身处密林,远方隐约有山峰耸立,抬眼望去尽是草木丛生,唯有身周一圈是片空地,一条狭窄小路大概通往城镇。
识海之中,主仆契约的丝线微微震颤,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看见半空凭空出现的赤红虚影。
结契期间,主人可以用言灵的方式完全操控仆人的行为,哪怕仆人境界高出主人许多也无法反抗。
“你好呀,被神脉选中的小姑娘。你感受到仆人命悬一线的提醒了吗?”看不清服饰容貌的赤色虚影语音上扬,像是早料到此刻,“那小家伙可真是心心念念想着好好发展魔界呢。”
“您是...玄机?”沈怆诗稍作思考,想到答案的同时不由后退几步,一股凉意顺着尾椎爬上脊背。
上古大神竟在我面前。哦,刚才站在我面前的也是上古魔族啊,那没事了。
“不必害怕,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小家伙一出秘境便会承受诅咒,逐渐被自身灵力吞噬,自燃而亡。”
“只有你的血才能缓解。”稍微停顿片刻,玄机的语气镀上一层笑意,让那赤色的剪影多出血红的意味,“不过,你也可以不用管他。毕竟仆人死亡,主人不会受任何影响。”
“他在哪?”沈怆诗瞪大双眼,不经思索地开口询问。无论如何,任由失忆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死去,总不是好事。
玄机没有说话,化作流光向丛林深处飞去,几声轻笑消散于层层叠叠的叶片间。
掌心的符文好似早一步知道了沈怆诗的想法,冰凉的灵力汇入足底。
跟随流光在树木间穿梭,沈怆诗很快便重新发现了那个青年——
原本橙红的纹身此刻红的几乎要渗出血来,星星点点的光亮从雀形的尾部透出,像是火炉煤炭间压抑的火焰。
疼痛产生的汗水浸湿棕色发丝,使它们凌乱地披下。他痛苦地跪在地上,衣领被自己撕扯的松松垮垮,从肩头滑至腰侧,露出微微隆起的肌肉,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四周空气因灼热而抖动,白皙的皮肤上,灼烧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清晰。被咬破的嘴唇血痕格外醒目,染血的齿间吐出嘶哑的声音:
“玄机…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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