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木苏笑了，笑得很苦很难看，“那你现在告诉我吧，你的修为，你的功法，你的一切。”

陈曳沉默了。

谎言很容易编，可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维护，她也不想再骗木苏。

陈曳的沉默让木苏笑容更加苦涩，“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很低，都快要低到尘埃之中。

陈曳只感觉心中一疼，伸出手想要抓住木苏，可木苏躲过。陈曳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木苏离开才握拳缓缓收回去。

“我会送你离开妖兽山脉。”木苏背对着她淡淡道，“离开妖兽山脉，我们就此分开吧。我想你以后也不需要我的保护，天地之大，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有再见的时候。”

陈曳呆愣愣的，这个时候她除了不想木苏离开，心中所想竟然是不想池碎发现，不不想其他人发现。

她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就说出口。

“你送池碎到微茉那里，我在妖兽山脉还有些事。”

木苏缓缓而行的脚步僵住，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对对对，我忘了，凭借你和蓝染圣君的交情，在妖兽山脉中哪里需要我来护送。是我自以为是了，我会做到，将池碎送到微茉那里。”

木苏的脚步带着踉跄快速消失在林间，陈曳盯着这个方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明明不应该是哄木苏吗？就算是不骗他，但说几句好话总会吧，怎么脑袋一抽说出那一句。

木苏必定会认为她不在乎他。

可现在她要追上去吗？这个情况再追上去是不是有点假，要不要让他冷静一下。

她心中盘算着，想要在乱糟糟之中理出一条线，一条正确的线。她和对手互相算计过，她和其他人争过。也许她有过朋友，但这些朋友都有利益关系，算是用利益绑定的朋友。就连她在家中和父母的关系，也是充满着利益关系。如果她没有为家中争得荣誉，早就会被抛弃。

她从来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爱一个人该如何，也不知道什么状态才是喜欢。

她对木苏是喜爱的，想要关心他，想要他开心，也想要他好，但她不觉这就应该为他改变什么。

其实从心底陈曳就不认为不告诉木苏是错的。这是她的事情，木苏没有必要知道，他只要乖乖享受她给他的好处就好，其他的不需要。

但木苏明显不这么认为，她就迷茫了，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曳静静站着，想着，心中不住盘算着。

突然一道劲风从背后朝她袭来，她没有回头，手中白色伞朝后面刺去。鲜血从伞尖流淌下来，一只巨兽就这么被她举着，定在空中。

手腕翻动，用力将巨兽甩过来。巨兽砸在地面上，地面一阵颤抖，尘烟四起。

这是一只三级高等妖兽，外形像熊，能有三人高。陈曳在它面前就像是幼崽。可它就是被这幼崽，用一个对它来说犹如绣花针一样的伞杀死。

杀死一只三级高等妖兽，陈曳脸色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的实力确实比木苏想象中还要强。

拽起妖兽一条腿，陈曳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是现在，但一定要在离开妖兽山脉之前。

山洞中，池碎早已经生起篝火，木苏找来不少果子，两人分着吃。

陈曳微微皱起眉头，什么也没说，将妖兽甩到木苏面前。

也不用陈曳说话，木苏自觉拉起妖兽去处理。

池碎看看木苏，又看看陈曳，好奇问道：“你们吵架了？”

陈曳垂着眼帘盯着篝火，轻轻“嗯”了一声。

池碎轻笑，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你们还能吵架？太少见。木苏事事都以你为主，能把他惹毛，你也算是厉害。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曳略微犹豫，含糊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隐瞒了他一些事。”

“是大事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陈曳一脸苦恼，“但木苏认为很重要，早知道就不瞒他，现在就算是告诉他他也不原谅我。”

池碎凑到陈曳身边，一副知心大姐姐样子，“哎，我跟你说，木苏眼中还全是你，只要等他气消，你再好好和他说说就没事了。你知道吗？你进来前一刻木苏才进来，他扔了一地果子收买我，不让我告诉你。而且他自从进来，眼睛就一直往洞口瞧，直到看到你才收回来。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就是别扭，等等就好了。”

陈曳目光闪动，心中暗暗记下。

木苏很快回来，两人还没有说话，但动作极为默契。木苏烤肉，陈曳拿出调料，木苏很顺手接过，烤完又将肉切片递给陈曳，陈曳很自然接过。

池碎在一边不住偷笑，惹来两人瞪视。

吃饱，池碎说起正事。

“你们在回来前，我无聊将山洞探查一遍。这里确实有人居住过，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看留下的痕迹，最近一次大概是一年前。”

陈曳问：“在你之前天合城有人成亲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池碎说完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是那个时候有人住过？”

陈曳点头，“我也只是猜测，那次成亲只有内部弟子成为金丹吧？另外的外部弟子不知所踪？”

池碎脸色惨白，点点头，“确实只有内部弟子露脸，问说是另一个人还没有出关。”

“这就对了，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在意他还会不会出关。最后再找个借口说他陨落就好了。”

“我明白，他应该是被吸收法力而死。可这和山洞又有什么关系？”

池碎叹口气，“我一直怀疑，为什么这么多人失踪，却没有人见过尸体。尸体都哪去了？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死在鼎炉吸收中，也许会有活下来，那活下来的人又如何？直到我见到结缘山，我就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木苏好像也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是说他们被送走了？”

陈曳点头，她在天合城中发现的东西，像是一个个碎片，虽然有关系，但没有一根线将它们连在一起。直到现在，她终于将大部分碎片拼接完。

“天合城很富有，应该就是和他们有关。他们无论是尸体还是活着的人，都被卖了，而运送他们的通道就是从结缘山下来那一条，通过无缘谷进入妖兽山脉，这样就人不知鬼不觉。”

池碎还有些不相信，“谁会买尸体？他们就算是想要卖也没有人买啊！”

“有！”木苏接口，“有一个地方会买。”

陈曳点头，“是，天一派。”

木苏点头。

“你也感觉到，金丹和内部弟子丹药很多，仿佛用不完。”

池碎深吸一口气，“是的，他们的修为大部分都是用丹药催生上来，只有我们外部弟子才会苦修，可最后却成了其他人做嫁衣。”

陈曳冷声道，“这就没错了。他们的丹药全都来至于天一派，用这些外部弟子，他们不但换取灵石，还换取不少丹药。也就是只有天一派这样的门派才会财大气粗到和天合城做生意。这是一个持续两百多年的产业，天合城的壮大全靠吸外部弟子的血。”

陈曳看向木苏，“你朋友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死于非命。”

是啊，他能将《天合录》藏在无缘谷，定然也能发现这条密道，以他的聪明很快就能想到其中关卡，也送了他的性命。

池碎问：“天一派买这些尸体做什么？”

陈曳摇头，“不清楚，我对炼丹并不了解，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能猜到是他们，你见到其他人，知道其他人的事情就清楚。”

至于天一派买这些尸体和弟子做什么，陈曳有个猜测，但是现在不方便说出来。在圣药城时，天一派种种作为就极为诡异，而且参与进这件事的一定不止两个门派，最起码千钧殿并不是一无所知，能布置出来无缘谷和结缘山阵法，除了千钧殿再也想不到其他。

十大门派不知道还有多少牵扯其中，这件事不能露出，只能暗中调查。一旦泄露出去，别说他们，就连贺秋之也未必能抗住。

池碎相信，可木苏不相信。

他太了解陈曳，知道陈曳必定会有所猜测，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又是这样，他自嘲笑笑，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树枝。她总是这样将一切都藏起来，其他人就是他们的棋子，只要按照她的安排行事就好。这样他感觉自己离她很远，远的如天上月亮，只能看到永远都无法触摸。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对，如果只是保镖这样没什么不好。可他贪心了，贪心的结果就是疲惫，追赶不上的疲惫，猜来猜去的疲惫。这种疲惫让他快要上不来气时，又发现这种疲惫都是建立在谎言上。

他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究竟说了多少谎话，但他真的累了，想要放弃。

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她一样会过得很好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蚀骨的虫子挥不去打不掉，不住啃食着他的心。直到这一刻，他真真正正感觉到，她不需要他，一直留在她身边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种错误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