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与雷焕的交易在暗网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缪维桢提供的“尖端支援”是一批经过特殊调试的狙击器材,其能量波动特征与联邦内部某个实权派系惯用的装备极其相似。这批武器一旦在战场上出现,足以在瞿北辰心中埋下猜疑的种子。

与此同时,温寻弋中毒的消息通过“星焰”的渠道悄然扩散,在赛良国内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一切都按照缪维桢的计划稳步推进。

这天,基地收到一条来自外围侦察单元的求援信号——他们在例行巡逻时遭遇小股联邦侦察兵,发生交火,一人重伤,急需医疗支援。坐标点位于一片复杂的星骸区,大型舰船难以进入。

“我带‘清道夫’小队去。”罗砚立刻请命。

“不,”缪维桢看着星图,眉头微蹙,“那片区域电磁干扰强烈,你的机械义眼和通讯设备容易受影响。我带殿下去。”

这个决定让指挥中心安静了一瞬。让温翎参与实战救援,意味着缪维桢开始将他真正纳入核心行动序列。

温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沉声应道:“明白。”

他们乘坐小型突击艇,悄无声息地滑入星骸带。这片区域布满了巨大的金属残骸,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缪维桢亲自驾驶,操控着飞船在狭窄的缝隙间穿梭,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刀。温翎坐在副驾驶位,专注地监控着传感器和通讯频道,同时记忆着这片区域的航道特征。

他们很快找到了被困的侦察小组。伤员情况危急,凯斯医生通过远程指导,温翎和另一名队员小心翼翼地将他转移上突击艇。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异变陡生。

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从侧后方传来——

另一艘联邦侦察舰不知何时潜行到了附近。

“坐稳,”缪维桢猛地推动操纵杆,突击艇一个急转,险险避开一道能量光束。但更多的光束接踵而至,在密集的星骸间织成死亡之网。

缪维桢全神贯注地规避着攻击,突击艇在他的操控下做出各种极限机动,金属外壳与星骸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和飞溅的火花。温翎紧紧抓住扶手,强忍着过载带来的不适,死死盯着传感器,快速计算着可能的逃生路径。

“右前方三十度,那个断裂的引擎内部!那里有个空隙可以暂时规避!”温翎急促地喊道。

缪维桢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操控飞船冲向那个方向。就在突击艇即将钻入引擎内部的瞬间,一道预判了他们轨迹的能量炮击中了飞船尾部的推进器。

飞船剧烈震动,警报声凄厉响起。

“推进器受损,动力下降百分之四十。”温翎看着控制台上闪烁的红灯,声音紧绷。

“不能再被困在这里。”缪维桢眼神一厉,当机立断,“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从另一侧突围。”

“不行,”温翎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

缪维桢转头看他,在闪烁的警报红光中,他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

“这是命令。”

就在这时,传感器显示那艘联邦侦察舰正在调整位置,主炮开始充能,瞄准了他们藏身的引擎缺口。

千钧一发之际,温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解开安全扣,抓起旁边一把便携式切割枪:“我去破坏他们的炮口校准器,这个型号的侦察舰,校准器就在侧舷外部,防护相对薄弱。”

不等缪维桢反对,他已经打开舱门,借着星骸的掩护,如同灵巧的豹子般冲了出去。微型机动装置在他背后喷出蓝色的尾焰,推动他在零重力的环境中快速移动。

“温翎,回来!”缪维桢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罕见的惊怒。

温翎没有回应。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炮口上。联邦士兵发现了他,能量枪的光束在他身边交织。他灵活地规避着,利用各种残骸作为掩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手却异常稳定。

终于,他靠近了目标。

举起切割枪,对准那个复杂的校准装置,扣动扳机——

灼热的能量光束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侦察舰的炮口猛地一偏,充能的光芒骤然熄灭。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防御性的能量冲击从破损的校准器处爆发开来,狠狠撞在温翎身上。

他感觉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星舰迎面撞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机动装置失控,整个人被狠狠地抛飞出去,撞在一块巨大的金属残骸上。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通讯器里传来缪维桢近乎失控的怒吼,以及突击艇引擎过载的轰鸣。

等他再次恢复些许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回了突击艇内。缪维桢正半跪在他身边,一只手紧紧按住他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仍在操控着飞船进行规避。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温翎从未见过的、近乎恐慌的情绪。

“撑住,”缪维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按在他伤口上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我带你回去。”

温翎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了一口血沫。他看着缪维桢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暴起的青筋,忽然觉得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轻轻覆在缪维桢按在他腹部的手背上。

“……任务……完成了?”他气若游丝地问。

缪维桢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因疼痛而湿润的眼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完成了,”他哑声回答,操控飞船冲出了星骸区,将追兵甩在身后,“别睡,温翎,看着我。”

温翎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缪维桢的脸上沾了些许血迹和污渍,几缕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更加让他移不开眼。

缪维桢心头那股混杂着怒火、担忧和后怕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温翎的额头,两人呼吸交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生命的微弱流逝。

“温翎,”他再次叫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立下誓言,“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温翎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度和那不容置疑的语气,终于放任意识沉入黑暗。

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用尽最后力气,蜷缩手指,勾住了缪维桢的手指。

突击艇冲破星骸带,向着基地的方向疾驰。

“叮——叮——叮——”

温翎在剧痛中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凯斯医生身上消毒剂的味道,然后是缪维桢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与冷金属的气息,此刻这气息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大半。

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疗区的床上,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但每一次呼吸仍会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医疗区的灯光被调得很暗,缪维桢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微微前倾着身体,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缪维桢看起来糟透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沾着血污的制服,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整个人像是刚从某个残酷的战场上撤下来,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硝烟味。但当他发现温翎醒来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骤然点燃的火焰。

“别动。”见温翎想开口,缪维桢立刻制止,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按了呼叫铃,另一只手却将温翎的手握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凯斯医生很快进来,仔细检查了温翎的情况。

“失血过多,内脏有震荡,但生命体征稳定了。需要静养至少两周。”他看了一眼缪维桢,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你们两个都需要。”

凯斯离开后,医疗区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温翎看着缪维桢憔悴的脸,想起失去意识前那个抵着额头的触感和那句不容置疑的“不准你死”,心头泛起一阵复杂的暖流,夹杂着疼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任务……”温翎的声音虚弱,但带着关切。

“完成了,侦察小组安全返回,那艘联邦侦察舰被罗砚带人后续清理了。”缪维桢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温翎的脸,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已经脱离危险,“你破坏校准器的那一击很关键。”

温翎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你的伤……”

“我没事,”缪维桢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但握着温翎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绪,“是你……”

他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不该冲出去。”

“当时……那是唯一的选择,”温翎看着他,绿眸因为虚弱而显得更加清澈,却也更加坚定,“我不能看着你……看着大家被困死在那里。”

缪维桢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温翎说的是事实,在那种情况下,温翎的冒险一举确实为他们赢得了生机。但理智上的认可,无法抵消当他看到温翎被能量冲击撞飞、浑身是血时,那种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慌和暴怒。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习惯于承担最危险的部分,却第一次有人为了护他而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这种陌生的、被保护的感觉,让他心绪复杂难平。

“没有下一次,”良久,缪维桢才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后,跟紧我。”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将温翎彻底划入自己羽翼之下、不容再有任何闪失的占有。温翎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轻轻回握住缪维桢的手,低声道:

“好。”

这时,阿缘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易于吸收的营养流食走了进来。

看到温翎醒来,她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殿下,您吓死我们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在床头,又看向缪维桢,“部长,您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照顾。”

缪维桢却摇了摇头:“我在这里。”

语气平淡,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阿缘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缪维桢那不容动摇的神色,明智地没有再多说,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缪维桢几乎寸步不离医疗区。他将大部分公务都移到这里处理,只在温翎睡着时,才会短暂离开去处理一些必须亲自到场的事情。老林、罗砚等人轮流前来探望,看到缪维桢守在床边时,都默契地没有打扰。

温翎的伤势在凯斯的精心治疗和缪维桢近乎固执的看护下,恢复得很快。他能下床活动的那天,缪维桢亲自扶着他走到观测台的穹顶下。

舷窗外,星骸依旧,但基地周围似乎多了几重隐蔽的侦察哨和防御节点。

“我加强了基地外围的警戒等级。”缪维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温翎转头看他。几天不眠不休的守护,让缪维桢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只是里面多了些别的东西,一些更加沉重、也更加柔软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错。”温翎轻声说。

“是我的失误,”缪维桢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自责,“我低估了联邦侦察兵的追踪能力,也高估了自己保护你的能力。”

温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缪维桢冷硬的侧脸,忽然明白,这次受伤,不仅让他自己经历了生死考验,更在缪维桢心上刻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记。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缪维桢放在栏杆上的手背。

“我们都还活着,”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这就够了,而且,我现在不是被你保护得很好吗?”

缪维桢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这一次,动作不再带着恐慌的紧绷,而是缓慢而坚定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纳入自己的掌心,直至十指紧密相扣。肌肤相贴的触感温暖而真实。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温翎,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双映着星光的绿眸上。

“温翎,”他叫他的名字,不再是失控时的怒吼,也不是郑重其事的誓言,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复杂情感的低唤,“这条路会越来越难。”

“我知道。”温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可能会失去更多。”

“我明白。”

“即使如此,你也要走下去?”

温翎用力回握他的手,指尖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一起。”

缪维桢凝视着他,眼底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消散。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温翎的脸颊,指腹摩挲着他尚未完全恢复血色的肌肤。这个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珍视,让温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然后,缪维桢低下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并不激烈,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克制。开始时只是唇瓣的轻触,带着试探的意味。但当温翎没有拒绝,反而微微仰头回应时,缪维桢的吻渐渐加深。他含住温翎的下唇,温柔地吮吸,舌尖轻轻描摹着唇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

温翎闭上眼,感受着这个迟来的吻。缪维桢的气息完全将他包裹,那熟悉的雪松与冷金属的味道此刻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他能感觉到缪维桢扶在他腰后的手微微收紧,另一只手仍与他十指相扣,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彼此的存在。

当这个吻结束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缪维桢的额头抵着温翎的,鼻尖相触,在极近的距离里凝视着对方。

“从今往后,”缪维桢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命是我的。”

温翎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在那里面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占有,也看到了深藏其下的承诺。他轻轻扬起嘴角:

“早就已经是了。”

星光透过穹顶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这个誓言映照得格外庄重。在血色与硝烟中淬炼出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绽放,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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