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婷多看了两眼那位女弟子，而上官昭已经等不及直接熟练得推窗而入。

林羽燕还靠在那处墙角，夜里风大加上病体，此时脸上已经红滚滚的一片。

她听到声音，也只能勉强扫了一眼来人

她不想让上官昭担心，强撑着调笑道：“之阳哥哥，总是爬窗可不像一位大侠。”

学武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想过将来要行侠仗义，上官昭也不例外。

曾经几个小孩谈起日后的时候，上官昭就说他以后要当个名扬天下的大侠，沈禾佑则说他要在江湖中自由来去。

其余人也是想要当侠客。

而林羽燕，她的愿望反而不是当什么侠客，而是开家女学。只可惜……林羽燕感受到愈发加重的疼痛，侥幸好了也身子也会大不如前，怕是没机会了。

上官昭看她的脸色，心疼在心底浮现，他偏过头去擦掉眼泪，走过去蹲下用手背试着她额头的温度。

烫的他心尖一颤，上官昭无数次站在生死一线，他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但那个人换成林羽燕，便无法容忍。

唐书婷也翻窗进来了，还贴心的关上窗户，看到上官昭的脸色和林羽燕病恹恹的模样，直接问道：“林上荣连大夫也不给你请一个吗？纵使将你当成货物，也当知道一个完好的货物比破损的值钱才是，蠢货。”

她虽然被关押着，但父亲偶尔派弟子来劝她，其中有人心软，便将京中消息向她透露一二。

林羽燕无比想要逃出去，自然在那群消息里牢牢记住了唐书婷，记住了她的配剑，前日在猎场之中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只以为之阳哥哥与唐书婷是友人，心中浮现万千想法。

林羽燕只柔声道：“父亲出城处理一宗交易，没有几月不会回来。再者，我若是痊愈，父亲怕是又要头疼我想要逃了。破损的货物虽不值多少钱，但总比消失的货物值钱。”

唐书婷沉默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想起来时遇到的那位女弟子，问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一位女弟子将其余弟子支开，她是你的心腹吗？”

百晓堂中对她心软会说点消息的弟子很多，但府邸里愿意真做些事来帮她的只有一个。

这次她逃离府邸，也是那位女弟子悄悄通风报信，女弟子暗中帮助她才成功逃离。不然虽她装作认命，也逃不出。

她当年行善不过是为了心中理想，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后来她仍然行善，也只是因为被困在府邸中，希望旁人能够反抗命运成功，给她带来一点勇气。

上官昭终于在林羽燕脸上看到了真切的笑容，在他不自知的时候笑容也浮现在他脸上。

林羽燕笑着道：“唔，算不上。以前善堂帮过她，后来她知道我被关押，特意进了百晓堂。她本想豁出去带我逃走，被我劝下后一直留在百晓堂内。”

林羽燕想跑，但她有理智，她不想让真心待她好之人白白送命。

唐书婷点点头，看她的脸色，又道：“我去带个大夫回来。”上官昭今日刚知道她的事情，应该有话与她说，给二人留点空间。

依柔家的府医是鬼医师弟，应该能治林羽燕的伤吧？去找依柔咯。

林羽燕还在犹疑。

上官昭已经先一步开口：“多谢。”他知道这样麻烦别人不好，但没办法，他无法看着羽燕病着。欠她的他记下，日后若有他帮得上忙的他定全力以赴。

唐书婷走后，林羽燕直接问道：“之阳哥哥，你和唐书婷是至交吗？”这般危险的事都愿意帮上一帮。

上官昭摇摇头，盯着她道：“我去找第一商买了消息，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唐书婷看不过眼，所以与我一道来此。”

林羽燕心中划过对唐书婷的赞赏，听到上官昭的话，狼狈的避开他的视线。

上官昭单膝下跪，将她的脸移过来，对视道：“羽燕，我回来了。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不想嫁的人。”

林羽燕未言，眼泪却先落下来。她的亲人枉顾她的意愿，没有将她当成人，而多年未见的友人，却说愿意帮她。

林羽燕拭去眼泪，道：“之阳哥，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我该乖顺些，我应该嫁与萧明德。”

才不是，但她不想连累上官之阳。

“你既然回来了，想必便是要帮上官家昭雪。你不要管这件事，禾佑会帮你。”

上官昭捧着她的脸，神情认真：“不，他是错的。你是人，你有自己的思想，你有权选择你的人生。”

上官昭是这四年来唯一支持她的人，泪珠从林羽燕眼里夺眶而出。

——金碧辉煌的梁府。

唐书婷匆匆行着，闻到熟悉的香味，转而看向那处：“依柔？”

梁依柔从角落中出来，打了个哈欠：“书婷还是这般敏锐。”

唐书婷凑近问道：“你怎么在这？你猜到我会过来？”

不愧是依柔，好聪明呀。

梁依柔笑吟吟看着她：“是呀，上官昭说林羽燕重伤，我猜你会给她找大夫。百晓堂那般危险，林羽燕伤得不轻，寻常大夫可没那个胆子和医术。”

唐书婷原先麻烦梁依柔还会不好意思，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麻烦彼此已经一点都不客气了。

唐书婷看着梁依柔，眼睛眨呀眨，娇声道：“依柔～”

梁依柔很享受她对自己撒娇，点点她的额头，看着那位蓝色衣袍的男子走来，道：“已经说服戚叔了，你带着戚叔过去吧。”

戚乔生便是鬼医的师弟，因梁依柔的母亲在他重伤时救过他，故而一直留在梁府。不过很少出手，现在梁府的府医是他带的弟子。

他看着梁依柔长大，对古灵精怪的梁依柔颇为喜爱，当成自家女儿疼爱。连带着唐书婷，也是爱屋及乌。

戚乔生一来是看在梁依柔的面子上，二来是活生生被废了武功的人可不多。他和鬼医都爱奇难杂病，可得去瞧瞧。

唐书婷先是给戚乔生问好，又看向梁依柔：“你去吗？”她和梁依柔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爱看美人。

梁依柔觉得有唐书婷在，以后和林羽燕的交集不会少，她不急着去看，反而道：“不了不了，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好友精力充沛，一般人可比不上。

夜里风雪交加，静悄悄的一片。

林羽燕心中的火重新燃烧起来，她心中想到被关之前看到的情报，心中有了成算。

她看着上官昭，慎重其事：“之阳哥哥，帮我，你与萧家，可是死仇了。”皇室，是不会容忍此等耻辱。

上官昭只是一笑置之：“灭族之仇，我与萧家早已是死仇。”

林羽燕咬唇，看着他道：“之阳哥哥，你可以选择帮助萧明德，从龙之功，萧明德应会帮你昭雪。”若是他狭隘至此，林上荣应不会蠢到选择他才是。

上官昭眉眼间皆是恳切，无比认真道：“萧家灭我族在先，夺我妻在后。若我帮上官家昭雪，便要看着你被不喜欢的人生裹挟，却什么也不做，我与竖子何异？”

上官昭回来时也曾想过，以前父母的媒妁之言。若是羽燕不喜欢他，另有心仪之人，他便取消婚约，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出嫁。但这建立在，她想嫁给其他人的基础上。若是不想，他自然会娶羽燕。

师父当初虽给了建议，但灭族在前，夺妻在后。如今看来，他只能与萧家不死不休。羽燕是他的妻，有舍才能有得，轻松的路和林羽燕若是只能选其一，他自然会选择羽燕。

上官昭轻声道：“你与任何选择之间，我都会选择你。”他知道，林羽燕也是如此。

唐书婷听到此处，对上官昭更加欣赏。她早已带人翻墙到了窗边，见她们终于聊得差不多，才轻轻敲了敲窗。

戚乔生给林羽燕把着脉，啧啧称奇：“百晓堂不是情报机构吗？林上荣对刑罚怎么这般有研究，他是打算换个行当了吗？”

亲手废了亲生女儿的武功，还留下一丝真气破坏着她体内的经脉。若不是他前来，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上官昭听了戚乔生的话，脸色难看，难掩紧张问道：“那戚大夫可能治？”

戚乔生眼里也有点遗憾：“若是没有那丝真气，可以，但有了后不行。”真可惜，这等病例多难遇见，多好的练手机会。

林羽燕反而出声安慰伤心的上官昭：“没事的之阳哥哥。”

戚乔生话锋一转：“但我可以介绍你进鬼医谷，我师姐那有无数珍稀药材。你的伤特殊，我师姐也会有兴趣，就算没有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愿意试上一试。就是……”

没等另外两人出声，上官昭追问道：“就是什么？”

戚乔生吊了一下三人胃口，才道：“就是你们也知道我师姐，爱拿活人试药。每每出手诊治从无例外，不知林姑娘……？”

上官昭的脸色千变万化，他舍不得林羽燕去吃苦。

戚乔生也没有逼她们，继续道：“而且林姑娘的伤，就算诊治好了，武功也废了。再练能够恢复如初已经很好，怕是也难以突破。”

将筋脉重连，这等疼痛和回报，可不一定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