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雪落满山,寒梅灼灼。

修真界,赤冥教。

阴暗潮湿的密室内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最中间的位置是一方血池,池水颜色浑浊,血池之上只有一方窄小的石台。

少女坐在石台之上,素衣满是早已褐色干涸的血迹,肮脏无比,浑身唯有一双凤眸透着清亮的光。

她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禁锢住自己双手的铁链,上面有道道暗红纹法制束缚,身下的石台上也有法阵加持,以她如今这副小身板可不敢轻举妄动。

**引已经慢慢适应了这具身体,也在这个静谧的囚牢中理清了杂乱的记忆。

她本是修真界剑修大派衍云宗的宗主,自幼展露出一骑绝尘的剑修天赋,年纪轻轻便修得剑道大成,被称为修真界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

但就在衍云宗即将正式登上仙门之首的位子时,**引在飞升成仙的历劫中忽然道心破碎,心魔横生,就这样,修真界第一大佬历劫失败,惨死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

按理说,被天雷劈死是会魂飞魄散的,但怪就怪在**引不仅没死,还重生到了这副叫做虞音的身体里。

虞音乃半魔血脉,是赤冥教教主从小丢去人界的私生女,在她十八岁时被父亲偷偷接回赤冥教,但等待她的不是父亲的爱护关心,而是被关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一月放尽一次精血的残忍对待。

她靠着筑基期的修为被如此对待了整整三年,而在**引来到这具身体之时,真正的虞音早已枉死。

**引轻轻闭眼调整虚弱的内力,因为今日,便是本月放血之日。

黑暗中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厚重的石门缓缓移动,石壁上火把的微光照了进来,等到门外的人快步走进,**引才看清石台下的中年男人。

方教主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冰晶盒子,神情有些慌张,急切开口:“还不快开始!需要本座来提醒你吗?!”

少女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教主,我的手被束缚着……不好放血。”

方教主闻言瞥了**引一眼,冷哼着一挥手,玄铁链的法制消失,**引的手终于得到解脱,她的左右手手腕上是一道道深刻的血痕,就算结了痂也会再次被利刃划开。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放血!”方教主怒吼道。

**引右手指尖凝出一小道金色的微弱术法,在左手手腕上划开结痂,鲜血缓缓顺着手腕往下滴落,落进石台上细密的凹槽中。

石台上的法阵被鲜血激活,以石台为中心,红光艳艳的繁复符文逐渐展现,同时,方教主手中的冰晶盒子似乎在蠢蠢欲动。

虚弱的少女默默看着脚下的法阵,从石台边缘起身摇晃着想要走到正中间去,随着动作,她手腕上滴落的血四处散落在石台各处,与符文几近相融。

血液迅速扩散至浑水中,鲜艳的红布满池水,方教主打开盒子,盒子中大约有三十多只通体黑色拇指大小的虫子蜂拥而出,它们挥舞着狰狞獠牙,顺着血气爬行入池疯狂吸血,方教主的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

**引知道每次放血就是为了喂这东西,但饶是她也看不出这虫子的来历,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方教主狂热的看着血池里的鲜血在几息之间被黑色虫子吸食殆尽,随后他又看向**引,眼神晦暗不明。

**引正沉思着,就见方教主一步步走上石台向她逼进:“就这点儿血怎么够?小贱种,在这里呆了三年也吃够苦了吧?放心,从今以后,你都不会再受苦了!”

不知不觉中,方教主右手手掌中早已凝出一掌,抬手便要击向**引,掌风带着凌冽杀意,黑气缭绕,极速而至,却在离**引面门只剩一寸时突然顿住。他瞪大双眼,浑身动弹不得,丹田倏忽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腥甜直涌喉头,一大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吐出。

这时,两人脚下的红光法阵则是在瞬间变幻着散发出一道道刺眼金芒,阵法符文逆转,阵阵威压自下而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少女施施然绕过方教主走下石台,随手从身上扯下一块烂布包扎自己的手腕,淡淡开口:“你也放心,这苦我受不起,还是留给你吧。”

“你这个贱人!你做了什么?!这可是封元阵,你怎么可能破得了?!”方教主几次运功想要突破桎梏,但最终无果忍不住戾气大发。

……封元阵,很难破吗?

**引没理方教主,她站在一旁低头看着那些虫子在吸食完血液后又陆续回到冰晶盒子里,盒盖关闭,其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透过红光,一层密密的细小符文流转在盒层表面与冰蓝交相辉映,显露出一种诡异的美,这像是一种防护……或者禁锢。

吸食人血的黑色虫子……倒像是蛊虫之类的东西。

“这虫子什么来头?”**引看着盒子状似不经意问道。

“放下!这是你配拿的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问——啊!!”方教主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厉叫。

只见他的大腿处瞬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黑洞,方才一颗石子以惊人的速度飞来,活活贯穿骨肉。

少女淡淡拍去手指沾上石子的灰尘:“既然不说就歇着吧,不劳烦了。”她站在封元阵的外围,眸光扫了一圈石台,用手上的余血在虚空中轻飘飘地画了几笔,笔画凝成实体,血色汇聚成金芒符文,飘向石台地面中央与阵法交融。

霎时,方教主脚下金光大盛,似是要撕开这片无边黑暗,在阵法威压加强之下,他感到身体里五脏六腑都在受到挤压,魔气在横冲直撞,那是一种撕扯到极致的痛苦。

不好!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爆体而亡,这个贱人没开玩笑!

方教主惊怒不已:“虞音!你别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赤冥教!很快仙门的人就要攻上来了,你是魔教之人也别想好——啊!!!”

话音未落,方教主身体里一股黑色的魔气直接破腹而出,一股股魔气随着飞出的鲜血争先恐后般冲出身体,他倒在虞音无数次流尽又干涸的鲜血之上,死不瞑目,只剩一股股魔气在封元阵的结界内不断撞击乱飞。

听见方才的话,**引扬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虞音的脸**引在血池上方见过,与原本的她至少有七八分相似,都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也是容色姣好,见之舒适。

但……一个死了数年后重生成魔女的仙门宗主,会有人认吗?

“快跑啊!他们打上来了!”

“教主呢?教主呢?!少主跑了难道教主也不管我们了吗?!”

“密室!教主往密室的方向去了!快走!”

石门外是幽深的密道,壁上的幽幽焰火随肃冷的风跳跃舞动,**引听见声响知道此地已不可久留,她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冰晶盒子,盒子在密道上微微火光的映衬下莹润流光,但内里却是嗜血的冰冷。

不行,放这里一定会被被魔教的人看见带走,但这么大个盒子拿着跑也不方便呐。

**引思索一瞬后抬手,一道灵光将冰晶盒子缠绕住,又甩手将它扔向门后阴暗的角落。此处位于密室盲区,不仔细很难发现。

一件光是看着便有问题的东西,若是放在太显眼的地方反而惹人生疑,人们往往相信经过考验后得到的东西。

安排好一切后**引不再迟疑,转身从密道另一边飞快离开。

不管了,好饿,还是先去找点吃的。

——————

赤冥教大堂厚重的门被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打碎,灵力威震,玄铁碎片横飞,门外的风雪也随之飘零进来,像是遁入黑暗的白,原本蛰伏在内的赤冥教魔修们被吓得一抖。

青年颀身玉立,手握玄墨鎏金长剑,身后跟着衍云宗数人,一群人在宗主的带领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打了上来,余下弟子开始陆续搜索起来。

陆长逾踏雪入堂,张扬的眼眸带着一丝冷厉轻讽:“方教主,事已至此藏着也没意思,现在出来还能给你个痛快。”

“不然堂堂一派之主遇事就躲,当真是掉价的很。”

这时,陆长逾右侧一道魔气凭空袭来含满杀意,陆长逾头都不转一下,轻轻挥剑,一道灼热剑气裹挟着万钧之势横劈开魔雾,直直命中暗伤之人。

那人闷哼一声,随后便是一道细微骨头断裂的声音,宋陵在陆长逾的示意下将人从角落里逮了出来,是一个魔修中年男子,此时男子的右手血肉翻飞,依稀可见的白骨生生断开,男子正白着脸瞪着陆长逾。

“这谁?”陆长逾皱眉看着男子。

宋陵又仔细辨认了一下,转头笃定道:“师父,是赤冥教的长老。”

陆长逾挑眉:“啧,我就说看着不像呢,倒是比那姓方的要长的板正点儿。”

长老死死瞪着陆长逾:“陆长逾!我赤冥教与你衍云宗无冤无仇,你为何苦苦相逼至此?!”

“确实没什么大怨大仇,不然我也不会今日才来。”陆长逾环顾四周漫不经心道。

说着,陆长逾又将目光放回了长老身上,忽然笑了笑,但眸中笑意不达眼底:“但无冤无仇不代表就能相安无事,现在招供或可留得全尸。”

“你们赤冥教多年来暗中绑架谋害仙门修士无数,要不我将你交到他们宗门手中去评评理如何?”

长老还想要狡辩:“你——”

此时一位弟子前来禀告:“宗主,在内殿发现一处密道。”

长老闻言瞪大了眼,正要张口阻止就被陆长逾打个响指施了封音咒。

陆长逾望向后殿,随意挽了个剑花,“走,去看看这赤冥教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

密室里,血池里的血液已经消失,池水重归浑浊,陆长逾看了一眼方教主的尸体和结界里失控爆棚的魔气,眼神看着地上的的封元阵不发一言。

封元阵的金芒华光映照在陆长逾清亮的瞳孔中,只见光转,无有停留。

一旁的弟子们见此忍不住悄声议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老头自个儿暴毙在封元阵里了?”

“不会吧,封元阵只束缚修为,毫无攻击力,哪儿会引人暴毙……唉不对!你们仔细看这阵法!这阵法……不对啊,布错了吧?”

“这里,还有那里!这个阵法被人改动过!看似只用鲜血点在了阵法不起眼的几处位置,但却能精妙的将阵法的阵眼改变,法性转换,使之成为一个杀阵!”

“这怎么可能?!真有这么厉害的天才会甘愿留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魔教?若是如此,赤冥教的教主也是真个烂泥扶不上墙了。”

……

弟子们讨论声不断,宋陵看着方教主暴毙的惨状皱眉不止:“师父,这是何人所为?”

陆长逾仿佛听不见宋陵的话,仍旧默默盯着那几处被改动过的地方,向来张扬的眉目含着沉静。

在他所知,能如此熟练精准只用几滴血便能改变整个阵法的人……

陆长逾转身向外走去:“宋陵,这里先交给你。”

宋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躬身应下。

临到门口之时,陆长逾感应到墙角似有微弱的魔气波动,他转头看向石门后幽暗的角落,单手一勾,一个冰盒被灵力带动出现在众人眼前,宋陵在陆长逾示意过后上前,将盒子拿到跟前来。

青年看着冰盒,眼里闪过一丝晦暗,随后抬手将冰盒轻轻打开。

——————

赤冥教地处深山老林之间,冬日的雪格外厚重,红梅也开的姝艳。

大堂的密道连通着后院,此时**引手上拿着个硬邦邦的馒头走在前往后山出口的小路上。

方才在小厨房里转了一圈只找到这么一块不知放了几天的馒头,无奈之下**引只能叹息离开,又随手在院子里拿了一条轻纱用来覆面便先走一步。

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只凭着一张相似的脸就大放阙词说自己是**引是很难有说服力的,最现实的,就是被人一刀咔嚓咯,还是少生事端先离开此地再说。

唉,也不知道徒儿和阿尧现在如何了,自己前世死的那么突然,他们应该很伤心吧。

**引穿过一片红梅园,雪有些下得急了,素白席满地,红花缀银枝,她一身素衣染血行天地其间,倒是与这情景交相辉映。

正行至园中,一道如虹剑气自后方突袭而至,**引脚步一顿,飞速旋身,堪堪避过这道剑气,但手中的冷馒头却被剑气打落,闷声掉在雪地上。

这道剑气虽迅猛霸道但未含杀意,更多的……倒像是试探。

**引的眼眸沉了沉。

只凭这道剑气便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修为怕要在化神以上了,但即便是在她前世之时,修真界能达此境界的人亦是屈指可数,难道自己不在这几年修真界又从哪冒出来了个天才?

一道熟悉的嗓音悠悠随风而来,语气听不出喜怒:“姑娘着急忙慌前往后山作甚?”

“现下赤冥教正在被肃清,有许多心思不轨之人欲在此时趁机逃离,落单了可不安全呐。”

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引身形一僵,她缓缓转身看向来人。

青年身子斜靠着一颗梅树,双手抱剑于胸前,他眼清俊,红衣暗纹,左手手腕上露出一段绑着的嫣红丝带隐于袖中,乌发高束,一双桃花眼眸正定定看着自己,嘴角虽有一丝笑意,但眸中平静,看不出多少情绪。

那是她的徒弟,陆长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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