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学院在步新城,南城一区有飞机直达,不过鉴于桃花小姐是黑户,且从十三区过去还得坐车,夏挽春果断选择开车。
三天的车程一天半跑完,夏挽春不认为自己有很快,毕竟是修士,疲劳驾驶什么的不存在。
沐熙对车速的快慢没有概念,但觉得这种名唤为“车”的大家伙真的很不错。不仅不耗费灵力、不必风吹日晒,还可以坐着躺着听音乐吃东西看风景,然后生出一种错觉,有了它似乎轻易可以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一寸一寸土地搜寻,结果会更好吗?
沐熙不确定,但知道这样一定很笨,所以除非非常无聊,不然她不会去做。不过万一哪天真在路上了,也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不是期冀能找到些什么。
沐熙乱糟糟想着,步新城到了。
与沐熙在南城十三区见到的公元二十一世纪现代主义城市化建设不同,步新城走的是后现代主义复古玄幻散漫风。
没有高楼大厦,瞧不见车水马龙,黑土和青石板三七开的大地上七零八落长着各型各样奇特构造的房屋:石头垒成的,土块砌成的,木头搭造的,藤蔓围成的……
乍眼一望,乱七八糟!
不是丑,单拎出来每处都很独特个性,合起来嘛,只能说看久了有一种凌乱、自由之美。就像是完全没有规划,任其随意、野蛮地生长,不管是建筑还是动植物,于是有了如今的步新——一个以修士为主,天地灵气更充沛些的城市。
沐熙意外又不意外。
尽管每一次耗尽她所有灵力释放出的灵识都从未被应答过,却也能大概感应到走过的地方的灵气的浓稀程度,虽然在沐熙看来都是差不多的灵气稀薄,但稀薄里也分稀和更稀。
眼下步新就是一个灵气浓度相对高一点的地方,而这样的地方,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不能说少。因此,沐熙一点也不惊讶这里聚集了更多的修士。
只是没想到竟还能有这般模样——打铁的炼丹,算命的画符,卖花的治疗,御物的送物……反而像她们这样开车的成了异类。
一个御剑飞行的修士悠悠跟了她们一会后,突然敲了敲驾驶位的窗。夏挽春看过去,只见他咧嘴一笑,突然加速,接着一个急停、旋身,横挡在车前面,昂首挺胸,一副挑衅姿态。
不得不说,比起方正规矩的南城十三区,还是这里的氛围更对沐熙的胃口。她抬眸望向玻璃外、半空中的男人,嘴角一勾,戏谑地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坐等看戏。
沐熙当然可以食指轻转,化掉铁剑上的灵力,让这条挡道的狗跌下去啃泥巴。但见多了绿皮修士满大街追怪跑,她还未见过小鬼打架呢。
夏挽春一瞧沐熙的架势,便知道桃花小姐在期待什么,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笑,冲沐熙挑眉,然后左右看了看,摊开五指,将手掌平放在方向盘的中央。
“滴——”
“滴——”
“滴——”
绵长不绝又刺耳的鸣笛声引来街道行人的注目,沐熙指尖压住耳朵看向夏挽春以示不满,夏挽春却犹嫌动静不够大似的,继续按、一直按……
“叭叭起来没完了!”
一老头骂咧咧钻出汤铺,站定门口左右张望一秒后锁定目标,举起手中的长柄木勺气汹汹挤进人群。
“咚!咚!咚!”
车玻璃发出闷响,夏挽春停止摁喇叭。她侧头,降下车窗:稀稀拉拉的卷曲黑发,往下耷拉的白眉,浑浊的眼球眯起一道精光,黄皱的面皮显出不耐烦,乍一看,是那种让人一撞上立马掉头走的非常不好惹的老头。
尤其此刻他围裙未解,木勺高举,俨然一副速战速决,是赶着出来又忙着回去看火的模样。
“汤老伯,好久不见。”
夏挽春却丝毫不惧,在狂风暴雨即将劈头盖脸袭来的时候,她笑着打招呼。
被称作汤老伯的老头明显一愣,他看着夏挽春,张开的嘴默默合上,抄着木勺的手亦缓缓背到身后,然后才臭着脸道:“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这是哪?吵死个人!”
夏挽春点点头,不说话,微笑着将两手一摊,下巴则抬向挡风玻璃。
汤老伯顺着望去,只见前方雷宇飞已经御剑掉转了身,准备溜之大吉——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手里木勺扬起狠敲剑柄,随着“哐当”一响、“哎呦”一声,他俯身去拧雷宇飞的耳朵,又一把拽起,一边往边上拖曳,一边骂骂咧咧。
“……又是你小子,又是你小子,一天天的瞎得瑟什么?见辆车就飞,见辆车就飞,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若真有能耐就去外城打几个怪,在这里跟普通人臭显摆,也不怕撞了鬼……”
场面的骤然急变并未惊讶到围观的众人——步新城里谁人不知坏脾气的汤老伯和他的小小汤铺?至于雷宇飞,有知道他的,也有不知道他的,但不重要、无所谓,他们之所以停下来不就是为了看热闹嘛?
试问,看陌生人的热闹哪里比得上看街里街坊的热闹?
前者不仅要维持基本礼貌,向旁人讲述起来还少了点嗑瓜子的劲;而后者当下就可以参与进来——劝解、起哄、拉偏架——过后向人说起也方便。
同理,车外世界纷纷扰扰,沐熙只觉无趣至极。
她看向夏挽春,夏挽春微笑着眨眨眼,于是沐熙收回目光,望向前方。
并非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是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少个乐子罢了,不至于就怎么样了,唯一有点怨念的是委屈了耳朵。沐熙抬手捻了捻,放下的时候耳边传来夏挽春的声音。
“那个敲窗的老头子,我认识他有十七、八年了吧?那时候我十三岁,灵根觉醒了有三年,但由于修炼不得其法,自己一直没有什么长进,便来步新的修真学院求学。学院收生并不严格,或者说但凡觉醒都要。却也不是义务劳动,缴不起学杂费的人可以免费入学且包吃住,但要签合约,毕业后进玄科组织。”
车子缓缓向前,将喧嚷落在身后,夏挽春慢慢回忆,沐熙静静听着。
“我属于缴不起学杂费的那批,虽然卖身进了学院,但进展还是缓慢。后来传说学院外有个汤铺,喝了里面汤老伯熬的汤灵力会大涨,我就跑去了。”
夏挽春说着皱起眉,“真的超难喝,我努力坚持喝了三天后觉得还是得靠自己努力,歪门邪道不可取。但有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说他是丧失味觉还是傻,总之听说了汤老伯的汤能觉醒灵根、增长灵气后,那是天天登门,恨不能一日三餐都靠喝汤为生。”
“可惜汤老伯是个有原则的,一天只允许一个人喝他的汤一碗,多了不给。很多人慕名而去,但真正有决心、能坚持天天喝的只有那个笨蛋,真的很笨,没有效果依然固执坚持,超级难喝也眼不眨吞进去,捧场得汤老伯都看不下去。”
“不过臭老头子仍然嘴硬说他的汤非常有用,只是遗憾他与玄修无缘,喝再多也没用,别来糟蹋他的汤了。”
说着话,修真学院到了。夏挽春下车在门卫处登记后,驱车驶入学院内。
“我们到了。”夏挽春说,她看一眼沐熙,“待会我们要见的人就是那个笨蛋。”
沐熙点头,问:“他有继续喝汤吗?”
“至少——”夏挽春笑出声,“在我离开步新前是有的,后来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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