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皆累得气喘吁吁，最痛的就是季宜苏，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内脏像是被绞断了一样。
仿佛不知天地人间为何物，她直直倒了下来，要不是沈昭扶着她，就得一跟头栽在地上。
“阿昭”，季宜苏哀嚎一声，气若游丝。
“我在，师尊。”沈昭将她抱到床上。
她的手抓住沈昭的手，自我感觉握得十分用力，像是要抓住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确实，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抓住一个东西来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上。
她觉得现在自己仿佛是一丝游魂，正虚无缥缈地飘着。
不知道撑了多久，她的灵力开始慢慢凝聚，慢慢滋润她的丹田。
她终于从无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这个该死的贼人，她一定要抓到，将那人碎尸万段！
她缓缓坐起来，思索出了一个对策，一只手缓缓捏出灵蝶：“别想□□享乐，别来合欢锦城了。”灵蝶顺着窗户飘到外面。
不知道这句话柳无心能否收到，不过无所谓，本来就不是说与他听的，最好别收到……
接着，她从袖口处掏出叶媚给她的药，还是早些让沈昭服下吧，万一中途发生什么变故耽误了，那沈昭就完了。
不过，她不相信叶媚。“杳杳姑娘可知道这瓶中的是什么东西？”她将拇指大的小瓷瓶递给杳杳。
杳杳疑虑重重地接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后却摇摇头道：“我并不精通药理，只认识一些普通的伤寒杂药。”
药瓶又重新回到她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笨蛋。”姜若雪的禁制过了，她双手抱臂，一脸傲慢无礼的表情，“堂堂长老连这都不认识？”
“姜小友估计也不过如此，只有嘴强的份吧。”她道。
姜若雪听见她的话，立即跳脚：“谁说我不懂？拿来！”
季宜苏唇角上扬，这姑娘虽说嘴毒了些，但好歹是有些用处的。
姜若雪接过药瓶，只打开看一眼，立即说道：“这是蚀骨花茎制成的药，不过含量极低。”
她这才放下心来，将药递给沈昭：“叶媚与我有约，若是将这频繁杀人的贼人揪出，就将解药给我们，你先暂且服下这瓶药。”
沈昭乖顺地接过，服下了药。
沈昭服下那颗药后，效果立竿见影。他原本因剧痛而一直不自觉颤动的手缓缓恢复。
紧锁的眉宇间那深刻的刻痕终于淡去，她看在眼里，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季宜苏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大喊“不好了”。
一人火急火燎地进来，看衣服样式，还是青云宗的人，这人是李豆，不过他全身上下灰扑扑的，衣角处还有血渍，看样子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浩劫：“死了一村子人！”
“你慢点说。”姜若雪皱了皱眉头，看着李豆气喘吁吁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烦闷。
“合欢锦城南边的凤栖村，人都死了！还有跟我一同前去的师兄弟也死了！只有我逃出来了。”李豆因为气竭，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掩面痛哭流涕。
瞬间，薛春寒站了起来，杳杳比他还急切，上前去将李豆扶起来：“你再说一遍，说清楚点！”
“我和另外两名同门奉薛师兄的命令，去凤溪村勘察情况，结果还未踏进凤溪村，光站在附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我跟他们心觉不对，赶紧过去查看，只见那村子尸横遍野，地上流的都是血水。我们本来想看一看他们的死状，之后……”李豆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瞳孔骤缩，牙齿打颤，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之后怎么了？你快说呀。”姜若雪急坏了，从自己的鸳鸯绣花荷包中掏出一粒药丸，强硬地掰开李豆的嘴，让他服下。
“姜若雪，你……”薛春寒刚想出言教训她，她就先行抢答道：“这是我做的定心丸。”
“头发长见识短。”他冷哼一声，嘲讽薛春寒。
李豆冷静下来说道：“然后突然所有尸体都站了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人操控住了。那名观察尸体情况的师兄被尸体杀了！我根本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我才入门一年，瞬间吓得就不敢动。另一名师弟眼疾手快，将我扔出来，他也被尸群杀了。”
说完，李豆突然情绪失控，冲着众人大吼大叫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季宜苏听完暗想，这事不知和那贼人是否有关联？
傀儡之术吗？这是合欢宗的手段，合欢宗的人擅长以魅惑控制人。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你领我们去一趟。”季宜苏开口对李豆道。
即使李豆刚死里逃生，心中有万般不愿，还是被他们用强硬的手段带了去。
凤溪村大多都是普通村民，根本没有修士。这个村子养蚕种丝，是整个合欢锦城衣料的发源地。
所以，一望无际都是农田和桑树。
沈昭服下那颗药后好了很多，最起码走路的时候手不再会无意识抖动，原本紧皱的眉眼也舒展开来，看来是不那么痛了。
姜若雪、薛春寒和杳杳也跟着过来。
其余青云宗弟子薛春寒让他们先行回宗复命了。
毕竟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大事的。
本来季宜苏其实是不想让姜若雪来的，
一是这里太危险了，姜若雪好歹是青云宗宗主的宝贝女儿，万一出了差错，她可真担待不起。
二是这个姑娘行事太过于鲁莽，而且不听指挥，如果遇到危险，肯定是个炮灰。
三是虽然这一世沈昭和姜若雪认识的时机不一样，但万一姜若雪哪根筋搭错了，说话再惹到沈昭，万一走原书中剧情的老路，那岂不是罪过？
本来这个姑娘虽然嘴毒了一点，但没坏心眼，还是让她多活两天吧。
可姜若雪偏偏要跟着过来，她又能怎么说？就连薛春寒都奈何不了她，她何必多管闲事？
而李豆在得知要去凤溪村，直接两眼一翻软倒在地。姜若雪又如法炮制，毫不客气地捏开他的嘴塞了颗刺鼻的药丸下去，硬生生把人呛醒。
李豆醒来后因为受到惊吓过度而缩着脖子，眼神涣散，只敢远远缀在众人身后，手指死死抠着衣角，指节都泛了青白。
等几人看见村口牌匾上写的“凤溪村”三字时，皆法器绕身，时刻警惕着。
“牌……牌子！凤溪村！”李豆指着前方村口模糊的石牌坊，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双腿一软又要瘫倒，“到了……放、放我走！求求你们！里面有鬼！有鬼啊！”李豆迫不及待地想溜走。
要不是季宜苏拽得结实，还真让李豆跑了。
越是往前，李豆越挣扎。季宜苏的本意是，万一让李豆独自回去，路上遇到危险，岂不是得不偿失？跟着他们几人走，总好过他一人走。
就在这时，桑田小路的尽头传来吱呀吱呀的车轮声，伴随着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哼唱小调。
竟然是一辆牛车，车上有一老伯，他穿着粗布短衫，皮肤晒得黝黑，纹路明显。闭着眼睛，摇头晃脑，鞭子在他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甩着。一人一牛，倒是清闲。他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车后面似乎装的是布匹，那布匹在阳光的投射下显得流光溢彩。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凤溪村的人都死了吗？
季宜苏目光在缩在地上的李豆与牛车之间环视。
他们两人到底哪个在说谎？
现在李豆被吓得神经兮兮的，也不好再过问。季宜苏将目标放在了牛车上。
他们几人就这么站着，等着牛车过来。时间一点点流逝，牛车才缓缓靠近。车上的老伯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等离几人有几步之遥时，他跳下车，上前恭维道：“几位仙师要往哪儿去？”
合欢宗的幻术和傀儡术，都有一个相同的缺点，那就是被操控的人是没有影子的。
而现在，正是大白天，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把田地里的麦子都晒得低下了头，这老伯是有影子的。
那就是说他是人，可若是他是人的话，这岂不是李豆说了瞎话？
“哎，老头儿，你到底是人是鬼啊？”姜若雪说道，她胆大地上前去探老伯的鼻息，惊得这老伯连连后退，直说“臊得慌”。
“我们想去凤溪村看看，看老伯是刚从凤溪村出来是吗？”季宜苏问道。
这老伯也不怕生人，十分热络：“对呀，看几位仙师是要去买料子吧？我们凤栖村最近新出了能让人灵力充盈的料子，几位仙师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他捋着胡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行，打扰了您忙吧。”几人在进村口时拜别了老伯。
“哎，李豆，你是不是说谎了？这凤溪村的人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姜若雪说着，眼神一直往凤溪村里瞟，竟然还看见几个孩童在玩耍。
整个村子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哪有李豆说的那般恐怖！姜若雪叉着腰，指着村里嬉戏的孩童。
柳眉倒竖：“你给本姑娘说清楚！这叫“人都死了”？这叫“尸横遍野”？你该不会是吓破了胆，做噩梦了吧？还是故意消遣我们？”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口显得格外尖锐。
李豆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些嬉闹的孩童，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痛苦地哀嚎：“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们死了……都死了！是鬼！是鬼变的！我要走！让我走！”他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疯狂地挣扎起来，被季宜苏强行抑制住。
“好了，莫要吵了。若雪，还有定心丸吗？再喂给李豆一颗。”季宜苏说道。
“我才不给，让他戏耍本姑娘！这里真没意思，我走了。”姜若雪不仅没给他，还冲着地上的李豆旁边吐了一口唾沫。
……
让人看着都尤为窝火，真是难绷。
“你不能走，这里很危险，万一你独自行动，出事了怎么办？”季宜苏叫住她，在这时候单独走不是摆明着找死吗？
现在一切还未弄清楚，很可能就会被当成下一个目标。
“你算什么东西，要你管？”姜若雪冷笑道，“我爹都不管我。”
“季长老，不用管她。”杳杳开口，尴尬一笑。
季宜苏倒是无所谓，她此时说的冠冕堂皇，看似是在关心她，也只不过是想等若姜若雪真的出事，好撇清关系而已。
她在这几人中算是长辈，要是真出事，那几个老家伙问责，肯定也先问她，她可不想粘的一身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