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飘渺天地之间,屹立着一座气势磅礴的山脉,层峦叠翠,钟灵毓秀,过于充沛的灵气令无数奇花异草在此茂盛生长。

此山名曰“凌山”。

修真界中大名鼎鼎的凌山派,便是依此而建。

凌山山脉脚下有一条天然的温泉,泉水如月色,皎洁如新银,其上云雾缭绕。

正是这迷蒙的云雾之中,一位外貌俊美的男子坐在温泉的台阶上。

一袭素纱春衫薄,被浸湿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肌肤,若隐若现地显出精瘦健壮的身体,滴答出晶莹的水珠。

瀑布般的银色长发温顺的披在右侧,他一边用纤长白皙的手指去卷发尾,一边用仿佛能勾人魂魄的凤眼深情地望着温泉外站立的青年。

“哥哥,可愿陪我…共度良宵?”

宛若误入画卷中的仙境,令人一时分不清是景色更美,还是人更美。

他所邀请的青年穿一身长袍,整体是青白色调,外衫绣着竹子,长发半束,如泼散的墨一般披在身后。

与他风格大不相同的是,青年的五官俏丽,气质清透无暇,眼眸含着秋水,眉心一点朱砂,淡粉色的唇瓣微抿,增添几分内敛的书卷气。

如同一股清新的晨风,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青年略显为难地说:“可…我与凛儿事先有约,实属不便,不然你先等我……”

话音未落,那银发男子轻柔地抚起他的手指,好像在摸什么珍贵的玉器一样,目光中带着难掩的仰慕之情。

抬起眼帘自下而上,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

随后,情难自禁地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慕礼哥哥,你这月,陪了慕凛师兄足足五日,却连午后的片刻闲暇都不愿意给云雪吗?”

凤眼中露出些许幽怨。

“这,我倒从未细数过日子。”慕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

“凛儿近些日子为突破至化神期,在后山闭关修炼,以防出现不测,作为师父,我自是要陪同着的,故而无法经常下山找你。”

银发美人被水汽闷红的眼尾缓缓落下一滴泪水:“哥哥,你明知道云雪并非是在强人所难,我只希望,云雪也能在哥哥的心中,尚且留有一席之地。”

“你、你别哭呀。”慕礼神色顿时无措起来。

“慕礼哥哥。”银发美人垂眸,纤长的睫羽上挂着晶莹的珠光,“慕凛师兄十五岁突破化神期,届时怕又要在修真界掀起一阵波澜,与这样的天才相比,云雪自惭形秽。”

“云雪,你别这样想。”慕礼皱起眉,“各人有各人的机遇,你是你,凛儿是凛儿,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必比较。”

“可是,哥哥,云雪不过是一介不起眼的外宗弟子。”珠光随着眨眼的弧度,跌落到他的脸颊上,顺着下巴滴落在泉水中。

“论外貌,论手段,论背景,都不如慕凛师兄能讨你欢心,我本就没有资格与慕凛师兄争,慕凛师兄是哥哥的亲传弟子,而云雪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慕礼生平最受不了别人因为自己而掉泪。

看着眼前人哀怨的目光,他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愧疚,云雪会这样想,大抵也是自卑心理作祟,慕礼挠了挠头,用另一只手帮人轻轻擦掉眼泪。

然后细声安慰道:“好云雪,别哭了,今日是凛儿生辰,我要带凛儿去选件趁手武器当生辰礼,真的没办法陪你。明天回来就陪你还不行吗?”

“可是哥哥……”

云雪的眼泪仿佛总是流不完一样。

他的鼻尖哭得泛红,脸色苍白,看起来仿佛一只可怜的、只求主人能够给予一点怜惜就足够的兔子。

他带着慕礼的手一路向下,去摸自己跳动着的、热烈而又鲜活的心脏。

“哥哥,你不在时,云雪的心,和身体,总是会痛。”

“还会痛吗?怎么回事?”

想起上次的事情,慕礼担忧地蹲下身,上前要为他检查伤势:“我送你的药,你可有按时用?外敷内服要一起来的。”

伤口在他的小腹上,云雪现下本就只穿了件轻薄的白衫,被慕礼这样一扯,白衫扣子轻易地散了开,瞬间露出一大片春光。

“这。”慕礼立刻手忙脚乱地帮他遮住,神情慌乱,“罪过罪过,我真不是故意的。”

“无妨的,哥哥。”

云雪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的瞳孔被慕礼的身影所占满,见慕礼慌张,出言安慰道:“都是男人,哥哥怕什么呢?”

“……哈哈,话虽如此,但你还是穿上好一些吧,以免着凉。”慕礼讪笑了两声。

“那就听哥哥的。”

云雪顺势拉过了慕礼的两只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旁。

一股清香淡雅的桃花味忽然钻入慕礼的嗅觉中,他没忍住皱起鼻子仔细闻了闻,最后发现这股香味来自云雪的身上。

“你好香啊,云雪。是用了什么香薰吗?”

云雪微侧着头,被打湿的碎发乖顺地贴在额间,脸上毫无雕饰,出尘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哥哥,我生来愚笨。”他摇了摇头,眼眶中含着未擦去的水光,“也不像白岳师兄那样聪明,善调香料引哥哥注意,我从未熏过香。”

“嗯?真的吗?”

慕礼闻了闻四周,又凑近到云雪的身上,着迷地吸了一大口:“可是,越靠近你,香味就越浓,肯定是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

“啊……”

云雪微张着水润的唇,忽然仿佛想到什么要紧事一般,脸色一红。

慕礼不解:“怎么了?”

“听母亲说,自己闻不到,但喜欢的人却能闻到的香味,叫做体香……”

说到最后一句,因为害羞,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凑在慕礼耳边,用气音吹到人耳中的。

“原来如此啊,云雪的体香,是桃花味的。”听到这个解释,慕礼恍然大悟,他被云雪吹得发痒,微微躲开了头。

随后又扬起唇角,语气真诚地夸奖道:“云雪又香又漂亮,好喜欢跟云雪当朋友。”

“哥哥,你喜欢就好。”

可是云雪的眼眸中,出现了一种慕礼不懂的情绪。

他抽泣了两声,但似乎怕人担心,又很快将擦泪的手指放下,别扭地将脸转向一旁,不愿意让慕礼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可是这样的动作,无异于欲盖弥彰。

“啊,对了。”

慕礼轻轻将云雪的脸掰了回来,与人四目相对。

“你身上为什么会痛啊?没按时吃药吗?”

“……”

慕礼的眼眸总是格外清澈,云雪凝视着他良久,最终叹了口气,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受气样子,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慕礼疑惑地歪着头:“你想说什么?”

“哥哥……”

云雪轻抚自己的胸膛,如白玉一般干净光滑的肌肤,唯独在小腹靠上一点的位置,坐落着一条扭曲如蜈蚣一样的结痂痕迹。

他眉间有着淡淡的忧郁之色:“慕凛师兄上次在外宗碰到我,言语间百般刁难,话里的意思却是因为哥哥与我关系更亲近些,惹他不快。最后还不明分说,将剑刺进了我的身体里泄愤。”

“唉,想来慕凛师兄也只是一时冲动,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吧,所以,云雪希望哥哥千万不要因为那件事怪罪于他……”

“对于凌山派弟子而言,三年一次的内宗选拔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但慕凛师兄依旧选择出手伤我……罢了,我没资格与他计较,云雪不过是无依无靠的外宗弟子,怎么敢跟哥哥的亲传徒弟争宠呢?是我不识趣,抢占了哥哥,才招人妒忌吧。”

“只是,因为此事,云雪卧床养伤,错过了这届的内宗弟子选拔,无法进入内宗,也无法完成与哥哥的约定了,我只求哥哥,可以将对云雪的怜悯,化为疼惜,不要嫌弃云雪,好不好?”

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神情卑微,语气局促,宛若一朵可以被随时折掉的小白花。

只是这话说的……

慕礼其实有些头痛。

“云雪,我不会因为那件事怪罪凛儿,因为我觉得其中可能是存在了些误会。”

云雪靠向他的动作一顿。

慕礼想,于情于理,如果事情真像表面那样简单,他肯定是站在受害者云雪这边的。

但事后,慕凛告诉他,慕凛素来与云雪不对付,当时是云雪先出言挑衅一番,他才开始动怒想给云雪一剑,能捅穿他更好。

可最后真正捅下去的那只手,分明是云雪自己的。

云雪天生嗅觉比旁人都灵敏,从察觉到慕礼靠近之时,就反客为主握住了剑柄。

到他出现,自己便撞了上去。

嘴上却说着:“慕凛师兄,你为何出手伤我?”

太明显的祸水东引。

可人对自己总归是会心软些,所以那伤口原本大约也只有半指那么长,稍微晚一会儿服下灵药,可能就自己愈合了。

总之,根本不会影响参与内宗选拔。

他故意放弃内宗选拔的机会,不是内心有鬼,就是想借此事卖惨博关注。

“死绿茶”——简短的三个字,就是慕凛对于云雪整个人的概括。

而对于此事,慕礼心中也并非没有怀疑。

一来,慕凛平时沉默寡言,但怎么说也是自己带大的亲传徒弟,人品毋庸置疑,慕礼不觉得他会欺骗自己。

二来,见识过自家徒弟异于常人的臂力,慕礼相信如果是他下手,伤口定然会比那还要严重数百倍。

而且……

“而且,你真的对我讲实话了吗?云雪。”

那日他赶到时,亲眼看到那伤口并非多严重,后来,经过云雪的几日卧床休养,半指长的伤口,竟然延长成了一道足足有一指长的结痂。

慕礼头疼地想,这简直是反向医学奇迹。

云雪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无助的目光中珠光一闪,一颗晶莹的泪水便再次顺着脸部线条从下巴尖滴了下来,滚烫的泪水落在慕礼的手背上。

“你不信我?哥哥,你不信我?”

云雪不可置信地问了两遍。

他抓住慕礼的手,几乎是痛苦地道:“是慕凛对你说了什么吗?他说我坏话了吗?他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哥哥,你不要听他的,好不好。”

慕礼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是不好。”

这时,一道凌冽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入其中。

慕礼下意识转过头,在看到来人后,站起身惊讶地道:“凛儿,你怎么来了。”

“你借口回去拿东西,便迟迟不肯归,我若不来找你,你怕不是要跟他共赴鸳鸯浴。”

来人身形高大,一袭黑色劲装,银白护腕,高高的马尾随晚风飘扬着,薄唇紧闭,眉梢带怒,脸色阴沉,目光冰冷。

看到湿身的云雪,他眼里仿佛要长出冰柱子一样,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知羞耻的东西,也不怕污了我师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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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小姐十七岁华丽璀璨的生日宴会刚结束,不久后,宿家家主离奇丧命。

整个宿家树倒猢狲散,大小姐从月宫之中坠入凡间。

新学期入学,眼看着他即将从贵族男校中最顶层的阶级,跌落至普通阶级,数不清有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

“你也不希望失去现在优渥奢华的生活吧,那么,为此,你可以做些什么呢?”

“大小姐,别怪我趁虚而入,有个成语叫做……怀璧其罪啊。”

空怀美貌,却失去一切庇护的珍宝,注定要被觊觎他多年的恶犬们分食殆尽。

宿落凡难掩神情中的恶意,无比嫌弃地吐出两个字。

“恶心。”

自从宿家倒台,身边的人,原来都在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恶心,恶心死了。

“但,那又能如何呢?你已经逃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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