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鹿崖

黑色浓雾将四周完全裹挟,高耸的树干向上不断蔓延生长,仿佛密密麻麻的网相互交错。整片山林没有一丝绿意,只有死寂颓败的黑。呼啸而过的风仿佛凄厉的婴鸣。刺穿人的耳膜,疼得人面目狰狞。

几名散修年少气盛,就想来此闯荡,从而在道中扬名立威。白鹿崖上整村人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的诡异之事仍在道上流传,至今也不知真相如何。这引得无数修士前来,想要探个究竟。

显然他们都低估了这里的可怖之处,白骨露野,以各种怪异的姿态在地上呈现。骷髅上还能看出被利斧劈开的痕迹,显然生前经历过一番激烈搏斗。

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半空漂浮,恍如鬼魅。它们嗓音纯真,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天真残忍说:“留下来,嘻嘻留下来。”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三天三夜,身上的符箓依然用尽。试过无数剑术还有阵法,都对困住眼前的妖魔无效。

它没有身躯,却有自我意识,不知疲倦地疯狂攻击着他们。不甘心就这么白白送死的散修们决定咬牙再拼上一把,但手中的剑还未扬起就重重落下。瞬间几人的身躯就被黑雾吞没,连微弱的呻。吟都没发出,就渐渐化为虚无,消散在原地。

“不好吃,嘻嘻不好吃。”

黑雾继续肆无忌惮地向四周蔓延,试图往更远的地方探去。但在碰触到一道结界时,被限制了行动。但它不甘心,用尽全力开始撞击,试图砸出一个缺口。

“好吃的,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嘻嘻。”

它要吃掉,全部吃掉。

凛冽的风从山顶转到山脚,倾听着百姓们的闲谈。

“哎,听说了吗?又有不怕死的道士去白鹿崖了,一个都没回来。”

“怎么还有这么多想不开的傻子,那都死了多少人,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时过境迁,我祖母还在世时曾说白鹿崖那地方以前那可是风水宝地,上面还有神女护佑百姓。哪能想到如今竟然成了凶煞之地。”

“那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我哪里清楚,只知道白鹿崖的村民一夜之间全死了,你是不知道就那崖下的水都成了红色,流了三天三夜才勉强变干净。”

“可真是吓人。”

“你看后面那几个道士,想必也是去白鹿崖的,真是不怕死啊。”

男人扭头就看见身着素衣的一行人,瞧着神态举止器宇不凡。唯独中间的小姑娘跟其他人不同,清润的黑瞳干净得如一汪清泉,没有丝毫道中子弟应有的架势。倒像是谁家被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无端混迹其中。

白羡鱼并未去听百姓口中的议论,她头回离开沧澜。山下的一切事物对于她而言全是新鲜事,她靠在窗前呆望着街边的商贩。铁锅里的白烟冒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叫卖声此起彼伏,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自幼被师尊投喂过不少的点心,但这里的看起来更好吃,紧紧巴望着那一口口铁锅。

对面端坐的乌渊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活了万年的他真没看出小丫头有哪点像神的地方,值得慕临川如此病态的倾慕。莫非是因为她的前世,但算算日子,时间也对不上。慕临川还未出生,那时的“她”早已消亡在这世上。

他有些无聊的淡然扫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对于过了万年的乌渊来说。他们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蝼蚁,岁月变迁,斗转星移间就会消亡。

素来温雅的男人眼中显露出高高在上的漠然,俯瞰着庞大又弱小的苍生。

赵昆玉把慕临川奇怪的举止神态看在眼中,虽心生疑虑,但未打草惊蛇。

沧澜众人御剑飞行一日才赶到北域,但没想到还未交换拜帖就被人赶了出去。北域不同九州其他门派,是以各个世家大族为首各自划界,彼此之间又互相结亲。世家跟宗门之间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

世家认为光靠血缘关系的牵绊,无法将家族完好无损地传承下去,而门派宗门认为世家只凭师徒传承是自取灭亡。

为此北域一向高冷,九州鼎会从不曾参加,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在道中的名声和地位。靠着血缘姻亲培育出不少奇才。

这次向沧澜求救的是北域的百里世家,但还没进入对方的地界就先被其他世家的人拦截下来。毕竟道中有规矩,自家地界的事应由自家处理。只有在北域其他世家也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才能让沧澜出手相助,这是为了避免外人抢人机缘。

为此几人只能绕道来到百里世家的地界。刚坐在茶楼里歇脚就听到百姓讨论白鹿崖的怪事。

看来事态比想象的还要严峻。

赵昆玉抿茶思索下一步应该如何,她身侧的乐喜正虎视眈眈地看向白羡鱼。

光听到她的名字就知道是没志气的,师姐为什么要带她出来。为了隐藏对方的身份,还专程带上几个外门弟子前往,其他几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这三个白痴也捎带过来。

真是晦气。

此时多嘴多舌的少年正在白羡鱼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小师妹放心,有我们三人在,定保你此行无虞。”

“你给我闭嘴。”乐喜将白羡鱼护在身后,冷声警告,“你不要理他们,跟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靠近准没好事。”

她虽不明白为什么非让白羡鱼装作外门弟子,但也不能让她被他人带坏。

李畅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随后把自己的佩剑擦得精光,准备去白鹿崖大显身手。

小弟郑良言却有些担忧:“这白鹿崖这么危险,我们……呜”

话还没说完,对面一个师姐迅速将馒头塞进他嘴里:“少说话,学学张灵术,闭上你的乌鸦嘴。”

“哼。”郑良言乖乖低头,啃着馒头。

白羡鱼很早之前就见过他们,目光好奇地打量。李畅被小师妹盯得有些不自在,沧澜的师姐师妹大多看他们如粪土,难得遇见对他们这般友善的小师妹。暗想此行定要好好保护她。

一黄衣女子发声道:“师姐,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前往白鹿崖探查清楚情况为好。”

赵昆玉神色犹疑:“只是如今在别人的地界,我们还是要登门拜见为好。”

“可是北域对我们的态度……”

几人又默不作声。

之前被拒就能看出这次事况紧急,乃是北域世家的人私自求救,上面只有百里世家的徽印,但并不知晓是哪一支,着实难办。

赵昆玉目光转头看向慕临川,询问道:“师叔有何高见。”

她故意问起他这个话题,阎老同百里世家的关系还算亲近。总觉得慕临川此行态度不同寻常。

乌渊神色自若,悠悠道:“听闻百里世家有一支单独立户,成立了百草堂,历代行医。如今的家主同沧澜交好,我们可以前往先弄清情况。”

赵昆玉松了口气,微微颔首:“这倒也好。”

一行人准备立即前往百草堂,路上乌渊慢悠悠跟在白羡鱼身后,这家伙眼神全然不在路上,一直盯着路边的摊贩。

白羡鱼心想任务完成,她要多买点吃的带回去让师尊尝尝。

乌渊微微弯腰,在她耳畔淡声提醒:“一会到了百草堂,千万隐藏你是金紫衣弟子的身份。”

“啊?”白羡鱼神色茫然,不懂他为何提及此事。师姐早就提前交代过要隐藏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如今百草堂的堂主是你师尊的老相好。”

“你怎么知道?”

“我行走在人间上万年,何事不知,何事不晓。”乌渊淡淡瞧着白羡鱼,心想这丫头定会对自己的话感兴趣。

但白羡鱼眨眨眼,脱口而出:“那你好闲啊。”

“什么?”

乌渊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这小丫头竟然说他闲?要不是为了她,自己怎么会下山离开沧澜。

啧,她比转世前更让人讨厌。

乌渊原本准备放过她,因为看来白羡鱼是彻底惹到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就没什么想得到的东西吗?”乌渊嗓音低沉,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少女,准备像从前那般蛊惑继续蛊惑她。

十八岁的小姑娘跟十四岁心境已截然不同,应该也知道金丹的重要性。她怎么可能不着急此事。

白羡鱼停住脚步,眼神犹豫地看向男人。

乌渊眉头一挑,她果然改变了主意。人族总是这般,**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加。他只需抓住时机,就能控制他们为自己所用。

“你……”

快说啊。

乌渊不由期待接下来她任由自己差遣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你可以安静些吗?好吵。”

白羡鱼只想安安静静体验山下的百态,但他偏偏没完没了地搭话。险些错过不少好吃的,她正在心中默记之后要买什么东西带回沧澜。

乌渊的俊脸瞬间阴沉,头都不回地大步向前。若是再搭理白羡鱼,就罚他不得好死。他堂堂万年大妖,多少人等着求见,偏偏她置之不理。

白羡鱼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并未追上,慢吞吞跟在队伍后面走着。赵昆玉把二人的动静收在眼底,有些蹊跷为何白羡鱼会和慕临川走近。

正思索着,就被一道不善的身影挡住。

“赵昆玉,你们沧澜的人来我们北域干嘛?懂不懂规矩!”来人是一唇红齿白的小公子。顶着红玉玛瑙冠,穿着金边窄袖长袍,脚蹬一双玄青长靴。满眼的狂傲,就差拿鼻孔看人。

赵昆玉并未因对方的出言不逊恼火,平声静气道:“你是何人?”

“我乃百里叡,你竟然不识得我。”对方听闻满眼怒火。

乐喜偷偷说道:“师姐他曾同你交过手,但输得很惨。”

“我们是得到北域求救的消息,所以特来相助。”赵昆玉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事态紧急,不如坐下细聊。

“我们北域何需你们沧澜的人帮忙,请回吧。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话毕,一道汹涌的剑气就直冲几人的门面,赵昆玉神色微冷,迅速拔剑破开。但后面正发呆的白羡鱼险些被伤,好在乐喜反应及时,才使得她堪堪被伤了一根发丝。不然脸上就要被划上道口子。

“你们也太过猖狂了。”李畅吓得原地起跳,好在他剑术尚可,要不然身后的两位兄弟就要被削平脑袋。

百里叡丝毫不觉得做错,自己刚才出手已经算慢得,给了他们充足反应的时间。这都躲不过去,还敢去白鹿崖。

少年冷笑道:“我都说了请回,这里是北域,到底是谁在猖……”

话还未止,一道罡气直冲面门。他不以为意,未结金丹的弟子能有什么能耐。百里叡拿剑起势轻松格挡,偏偏那剑锋像是有眼睛一般,转弯后直逼心口。

百里叡猝不及防,只觉得心头一痛,被轰出三丈。反应过来时,浊血已经从口中吐出。

他身后的随从见此立即拔剑,怒吼:“你竟敢对我们少主动手。”

沧澜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剑。剑拔弩张时白羡鱼慢吞吞道:“为什么不能动手。”

她记得衣衣说过,谁若伤你,必要百倍还之。可惜他躲得太快,不然能砍下一只胳膊来。

赵昆玉怔忪片刻,刚才那剑法还真是漂亮得很,利落干净。不愧是金紫夜的弟子,离白羡鱼最近的乐喜都还没看清动作,只察觉到剑光一闪。

这小师姐真的只有金丹地界?

三人组:这位小师妹真的是外门弟子?

乌渊事不关己旁观一切,眼尾微挑:这条小鱼脾气还真不小。

“你们别太过分,我已经警告过赶紧离开北域。”百里叡用衣袖抹掉手中血迹,刚要上前拔剑,就只觉得手上一麻。半边身子瞬间无法动弹,当即半跪在地。

白羡鱼好奇地盯着他手臂上的银针:奇怪,何时扎上去的。

“你是紫衣的徒儿吗?”温润醇厚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

白羡鱼回头先入眼帘的是双清丽的眼眸,可惜黯淡无光,失去几分色彩。

她不禁一愣:男人竟然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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