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蓝色光幕，哦不——卫衍星，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师姐果然神机妙算，失忆了也能猜到我是你小师叔新收的弟子。”
“呵。”
“呵呵。”裴悯气笑了，鼻腔内溢出一点气音，“那我是该叫你师弟还是师……”
“嗯。”
卫衍星从善如流，不计较什么口舌之快，飞快地答应下来，“师姐好。”
“我竟不知，小师叔竟然收了个有形无实的弟子？”
“师父他向来比较随性。”
“那你师父人呢？”
“……”
在这呢。
问题是这也不能说啊。
卫衍星脑子转得飞快，蹦出几句苍白的解释，“师父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说着说着，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诡异的委屈，“我没找到师父，所以来找慈心，没想到慈心不记得我了。”
“找我？”
鬼话连篇，前后矛盾，裴悯是一个字也不信，但现在也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时候。
“敢问师弟尊姓大名？”
卫衍星迟疑片刻，开口道。
“姓……裴，名安。”
见裴悯欲问又止，马上接了句，“师姐取的。”
“行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糊弄过去了。
卫衍星松了口气。
裴悯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推开铸剑阁的门。
没有想象中的大烟囱，没有炼器的丹炉，也没有各色灵力飞舞，裴悯甚至从中感觉不到什么火系灵力的存在。
入目是层层叠叠五光十色的灵台，灵台上源源不断地出现各式各样的剑，长的短的，镶宝石的朴素的，金木水火土不同属性的等等。
最引人注意的是悬浮的灵台之下，巨大的火池中岩浆翻腾
NPC站在灵台前，将合格的剑收在一个框里，不合格的则投入岩浆池中，对推开的门和突然出现的裴悯置若罔闻。
“不——我不想死！”
“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是流水线作业。
“嗨！”
“喵呜！喵喵喵喵！”
“你是新来的杂役弟子吗？叫什么名字呀。”
“人类！人类！”
聒噪，难以言喻的聒噪。
凄厉的叫喊配合着好奇兴奋的语调。
天堂地狱，一线之隔。
硬要形容，裴悯觉得像一百万只鸭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在识海里嘎嘎叫。
之前规则上写的什么？
“剑不会说人话，如若发现有剑发出人声，请向阁主寻求帮助。”
她还以为是什么某某，极个别，更有甚者。
结果是聒噪的大多数。
裴悯试图观察NPC筛选剑的标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毫无标准。
这边拿了一把鸭子剑，那边又放下一把锦鸡剑。
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说人话的确实很少有合格的。
裴悯反被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对掩日道，【都是剑，你要不和你的同类交流下？】
【谁和他们是同类了！】
掩日一点就炸。
【你可以藐视我的实力，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剑格！】
【这不是长得大差不——。】
【哪里一样了。】
掩日恨不得从储物戒中钻出来和裴悯当面对质。
【人和类人猿能一样嘛。】
【那你能分辨出哪些是所谓合格的剑吗？】
裴悯寻求场外援助。
【不能。】
掩日嚣张地气焰顿时萎靡了，【但这也不能怪我。】
【都是残次品，再合格的残次品也是垃圾。】
“你就是新来的杂役？”
古怪的声音在裴悯面前响起，裴悯抬头，没见着人。
“啪——”
长鞭破空，裴悯向后从容退了半步，原本站着的地方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啊——”
方才还动作机械的NPC瞬间乱作一团，情绪稳定点的摔了手里的剑，情绪激动地直接失足砸落在湖底。
“叫什么叫！又不是没见过新人。都给我回去干活！”
飞溅的岩浆落在脚尖，裴悯一低头，看见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小东西，猴面鹰鼻王八眼，下身从肉球里伸出来几条触须。
元婴初期的怪？
人死为鬼，非人之物死后则为怪。
怪的修炼不同于鬼修，常常同类相食，相互吞噬，因而长相也多有碍观瞻。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手的部位拿着长鞭，豆大的眼睛里透着狠光，死死盯着裴悯。
“新来的，叫你呢，没听见？”
“哦。”
裴悯满不在乎地应了句。
“哐当。”
一个数倍余NPC的筐被猴面怪的触须砸在裴悯面前。
“两个时辰，装满。”
“要是装不满呢？”
“装不满。”猴面怪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毫不掩饰心中的恶意，“那自然有别的东西装满。”
哇，好害怕啊。
裴悯还没来得及顶嘴，猴面怪触手一挥，灵台向上升起。
不需要给员工做做入职培训吗？
到底什么才是合格的剑？
裴悯看着面前飘过的剑，放弃了思考。
人要懂得变通。
比如说遇到问题要向先辈寻求帮助。
“你好。”裴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另一个同事的灵台上。
同事浑身一颤，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就闻见生人的气息，眼里冒出绿光，嘴边带着渗人的笑。
人类啊
啧，我拿你当同事，你拿我当储备粮。
裴悯脸上依旧端着笑，“想请教一下筛选剑的合格标准。”
“请教。”同事的舌尖不自觉地探出唇边，嘴角咧开一个惊人的弧度，“那你能给我什么呢？”
“是一只手，一只脚，还是心肝脾肺——”
是一把锋利的剑。
还有一张镇鬼符。
“所有火属性的剑。”
“谢谢。”
同事识相地改了口，裴悯也没多为难他，转身又上了另一个同事的工位。
如法炮制，几番轮回，顶着周围同事怨毒的眼神，裴悯得到了几种完全不同的回答。
除开火属性外，还有什么木属性、金属性、家禽类，更离谱的还有说能回答出特定问题的就是合格的剑。
【所以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我觉得十有**都不是，】裴悯在识海中对掩日道，【但是我们可以实验一下。】
【怎么实验？】
裴悯的好同事们乐得看她出错，令鬼喜闻乐见的结果必然是裴悯不想见到的。
【实不相瞒。】裴悯懒散地坐在地上，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先前被威胁过的同事们，【我按他们的说法，刚往他们筐里放了几把剑。】
同事把我当食材，我拿同事做耗材。
谁也别说谁坏。
裴悯双手合于胸前做祈祷状。
【感谢它们，好心鬼。】
裴悯的好心同事对此情此景一无所知，正端着辛苦挑好的剑，自信满满地往检验口走去。
下一秒，同事就笑不出来了。
猴面怪凭空出现在它身边。
“大人，您怎么来了大人。”同事作点头哈腰状，双手握于胸前，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猴面怪连头都没点一下，触手在筐里仔细翻找，从中准确地找出了裴悯放进去的那几把。
长鞭用力地甩在同事身上，好好的一张人皮，硬是被抽开了一个口子。
“这是什么？”
“大人，大人冤枉啊。”同事跪趴在地上，止不住地磕头，牙关也在颤抖，黑眼珠彻底消失，疯狂思索着对策，“一定是，一定是有人故意整我，我之前筛选的可都是好的啊，大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
可惜，猴面怪没有耐心听下属的陈情报告，一鞭子就将这可怜鬼抽进了岩浆池里。
不一会儿，从中捞出一把新的剑来。
裴悯刚为死去的同事默哀了不到半秒，就被这番情景震惊了。
同类相残，炼鬼工厂啊！
太恐怖了。
留给同事一号的默哀时间不多了，因为好心同事二号登场了。
结果如出一辙。
头七都能一起办。
……
在裴悯所有好心同事都被迫投身铸剑事业后，裴悯依旧没有得出《关于剑的合格标准》这一问题的结论。
好嘛，耗材用完了，得到零个有效实验成果。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裴悯站起身，专心研究起实验对象来。
她拎起一把剑，实验对象兴冲冲地冲她打了个招呼。
“嗷呜！嗷呜。”
灵犬剑。
但她听不懂。
究竟是靠什么区分的呢？
肯定不是肉眼。
这些剑五花八门，甚至有的小到完全不能称之为剑，就是专门修目力的修士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也不能是灵力。
因为刚刚没感受到NPC使用灵力，她也没有。
那……
裴悯闭上眼，渡劫期的神识探出，覆盖整个铸剑阁。
脑海中的场景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她看见每个NPC的精神力都覆盖在剑上。
原来是这样。
裴悯缓缓睁开眼，将精神力聚集在手中的剑上。
神识进入了另一个幽黑的空间，其中一只白灰相间的灵犬眼漏凶光，龇着尖长的獠牙，朝她的精神力生扑而来。
裴悯往旁边侧身一躲，一手揪住灵犬顶部的毛发猛地朝下将它掼在地上！
灵犬前爪向前，对着地面使劲一蹬，舍了裴悯手中的这把毛发，猛地挣脱开来。
裴悯一撒手，白灰色的狗毛散开，轻飘飘地往上浮，又猛地被几个炽热的火球化为灰烬。
她冷着脸，脚下轻轻运起惊鸿决，躲开火球，冲着灵犬张开的大嘴就是一脚！
“嗷呜——”
一声哀鸣后，灵犬彻底瘫在地上萎靡不振。
裴悯踢碎了它的獠牙。
神识归位，裴悯看着手里乖顺又运用自如的剑，剑尖向上一挑，轻巧地挽了个剑花。
她没猜错。
被打败的剑，才是合格的剑。
裴悯将灵犬剑往筐里一扔，清脆的一声空饷让她皱了皱眉。
太慢了。
一个一个打服，速度太慢了，灵台上剑的轮转也需要时间。
既然如此……
【掩日。】
裴悯盘腿坐在地上，将掩日从储物戒中放了出来。
【什么事？】
【为我护法。】
裴悯嘱咐完掩日，拿出符篆，在灵台周围布下一个简易的防护阵。
一切准备就绪。
裴悯神识再一次探出，分成无数股，精准地探向铸剑阁中所有的剑。
逐个击破太慢，那就一网打尽。
“我的剑！”
“爹的哪个王八蛋抢老子手里的活？”
“不要命了吧？贪多嚼不烂，小心一口吃成个胖子。”
“等着吧，这人活不长了。”
秃鹫般的视线直勾勾地注视着裴悯，他们在等，在等裴悯倒下。
在她倒下的一瞬间，NPC就会蜂拥而至，把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蓝色的灵蝶从裴悯颈边飞出，缓缓落在裴悯鼻尖，精神力缓缓涌入裴悯的识海。
“咚。”
一点儿细微的声响落在灵台上
有人等不及了。
瘦小的NPC佝偻着背，警惕地盯着掩日，见它只静静的漂浮着，似乎并未发现危险将至，枯老的手瞬间勾成鹰爪状，直直地抓向裴悯的双目。
“呃啊啊啊啊啊！”
他碰上了防护阵。
电光火石之间，数道风刃顷刻划出，将这老鬼一身人皮搅得细碎，一眨眼便消失在灵台上，只留下雪花般纷纷扬扬下坠的碎片。
裴悯也结束了筛选。
叮铃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剑落在筐里，裴悯缓缓睁开了眼，伸出手，灵蝶落在她指尖。
“师弟是不是忘了，我是渡劫期。”
这点精神力耗费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他忘了。
面前的裴悯只有十八岁以前的记忆，他便下意识认为她还在金丹期。
卫衍星没应声。
裴悯也不恼，指尖划过灵蝶颤抖的翅膀，勾起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多谢了。”
“师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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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二宗峰会（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