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地图,二人左顾右盼,不一会,便瞧见卡在屋舍小道内的两匹马。她俩也没废话,安抚罢受惊的马,上马离去。
月色下,远处的山谷融入夜色,云朵黑压压一片,盘踞在山谷之上,压的人胸口发闷。
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隆隆直响。尹扶月轻装上阵,手握缰绳,脑中不断回忆地图方位,沿途记录、研究屋舍布局。不多时,她眼睛一亮,正欲回眸,却骤然挺住。
余痛未消。尹扶月最终叹了口气,冲后者道:“前面可能急拐弯,你可别掉队了!”
大袖子随风摆动,鞭的大腿微微发麻。萧白衣衣摆翻飞,忽见尹扶月回头,她一愣,原本暗淡的眼底登时变得清明,应了一声,便跟着尹扶月的马屁股,齐齐拐入巷中。
巷中常年无光,土腥味从爬满苔藓的墙壁缓缓渗出,尹、萧二人追风逐电,水汽还未染指分毫,便已出了小巷。
追风逐电。距山谷不到一里,二人在一处废宅前翻身下马。尹扶月一抹袖子,念了捻指尖的水汽道:“村子好生潮湿。不知道的,还以为路上下雨了呢!”山谷距离此处不近,却只瞧见个轮廓,她嘟囔着:
“怎的越近,反而越看不清了?莫不是秋日一到,起大雾了?”
一条小溪还能起这么大的雾?师姐是不是画错图了?
萧白衣掏出手绢,塞到尹扶月手中,走至门口燃起火折子,注视面前残破凋零,被蚂蚁啃食,如今坑坑歪歪的大门。牌匾歪着,四角只有一角钉在门檐上,有风吹来,“咔滋咔滋”晃动几回。
此地紧挨山谷,水汽湿气颇重,又经雨水摧残多年,牌匾内,宣纸早苏成粉末了。
苏成粉末也无碍。萧白衣伸手抹了把牌匾,而后捻捻指肚——火苗之下,食、中二指满是黄橙橙的细粉。
金粉。
那个村民舍得用参金粉的宣纸写牌匾啊?萧白衣深吸口气,道:“是这儿了。”
她身后,尹扶月接过帕子,下意识一闻。登时,一股柔和的香气充斥着鼻孔。她面色一致,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端详帕子片刻,最后小心捏着它将水珠拭净,叠起帕子收回袖中。刚一抬眸,她瞳孔骤缩,脸“刷”一下白了,想都没想,冲上前把萧白衣扯回来。
“砰”,牌匾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稍稍注意点!!!”尹扶月有些许气急败坏。她愣了一会,似震惊自己反应迅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中,艰涩道:“这里可没处治!”
话尾几个字,甚至隐隐发抖。
萧白衣受到惊吓,但面色早已恢复红润。她好似浑然未觉,静默片刻才道:“我正等它落下来,这样进屋才安全。”她朝尹扶月伸手,柔声道:“帕子你不还我?”
尹扶月没抬眼,慢吞吞将手指探进袖中,摸索半天,“谁稀罕,这就还给你……脏了,你还要?”
“脏了?”萧白衣挑眉,“那不要了。”
尹扶月迅速把手一收,没好气的道了声“那你还问,浪费时间”后,绕过萧白衣推开木门,“吱呀”的拖因和那声沉重的“你快进来。”重叠,后者抿唇,提裙跟进去,顺手带上大门。
*
明月高悬。
独孤氏旧址重现二人眼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保存较为完整的庞大“宅院”。不同的是,宅院被高度与村中其他屋舍别无二致的外墙分割,隔成了相邻的几处小宅。
叫人远远望去,只以为是较好的邻居几人在建房时,商议彼此房屋共同建近些。
屋舍有序的分布着。虽是世家,但每间屋子的模样与话本中“世家大族”的住宅相差甚大,没有金玉作饰,没有镂空雕花,连牌匾都没有。
屋舍白墙黑瓦,寡淡至极。
尹扶月瞪大眼睛,推开其中一扇门。
从门上掉下不少碎屑。尹扶月咳嗽着,强闯进了尘土飞扬的屋内——书本、古籍蒙尘发霉,蛛网遍布,却整整齐齐排在柜子上。屋内用小叶紫檀打了一圈书柜,途径数十近百年,如今经火苗一照,仍旧油的反光。
脚下突感不平。尹扶月低头,脚下色重一块、色|轻一块。她把火折子凑近地面,轻轻一吹,阴刻的纹路内“飞出”灰尘。灰尘被吹出,在站起一看,凹槽颜色果然重了不少。
如此重工的雕刻,当真世俗罕见!
她大受震撼,退出屋舍,深吸口气,凝重的望向小宅中其余几个屋子。
几乎可以说,这每一个白墙黑瓦的屋子打开,均可给人震撼一击。若非亲自一观,恐怕任谁都想不到,偏僻的村中竟别有洞天!
难怪迟迟找不到,原来彻底隐匿村中了。
尹扶月觉得浑身不自在,四下一瞧,不见白色身影,心里抽了一下,匆匆离开。
她不敢呼喊,周遭黑漆漆,只靠莹莹火光巡视小宅一圈。途中,尹扶月望着外表近乎一模一样的屋舍陷入沉思。
密匙到底在哪?
尹扶月心说:如果,一个家族世代传承某个宝物,那最会选择藏在哪里?那个地方,肯定对家族有重要意义……
祠堂!
一定是祠堂!她倏地兴奋,“萧……”这字刚出口,尹扶月瞬间噤了声,心里始终憋着股劲儿,想起萧白衣就隐隐作痛,十分不快!!
她一连越过几处屋舍,依次进入其他小宅寻找祠堂和人。祠堂没找到,只在独孤府邸分割出的最后一处小宅里,最靠里的屋舍寻到了萧白衣。
月下,白色身影高挑,婷婷立于屋前,脚边似有云雾缭绕,宛如仙人。尹扶月心里一颤,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跑到了那人身侧。
火折子的火苗晃动一瞬,萧白衣面色不变,拍掉灰尘,转身对上张面无表情的脸。脸的主人一反常态,自来府邸路上,便神情严肃,极少言语,模样倒像谁辜负她似的。
“最后一个定是祠堂。”萧白衣扭头,“你……没事吧。”
“我不要你管!”尹扶月道。她瞥了一眼萧白衣,只听对方道:“好,我不管。”
温和不失宠溺。尹扶月哑住,“哼”了一声,一把推开木门。
阴风扑面而来,两个牌位直直闯入尹、萧眼中。萧白衣径直走向牌位,一手举火折子,一手描摹牌上字迹。尹扶月身体僵硬一瞬,同手同脚走进来,带上门。
月光被隔档在外,屋里陷入漆黑。黑暗中,尹扶月攥紧火折子,四处照了照。红烛倒在桌上断成几节,贡篮内堆着些黑乎乎,瘪成一摊泥的水果。
萧白衣绕着放牌位的桌子转了一圈,叹息道:“牌位太少,密匙不会在这里。独孤家定然还有一处真正的大祠堂,只是目前没找到和此处有关联。”
“独孤家做事倒滴水不漏!”尹扶月抱剑,看了眼她当即转向别处,拧眉道:“别在这呆着了,先出去再说!”萧白衣应下,回眸,面色凝重望向牌位,而后两人一起拉开木门。
木门重开,等待二人的并非皎洁的明月,和千篇一律的屋舍,而是一片浓浓的白雾。
仅不到半炷香,来时路被遮盖,脚下彻底看不清。
“这是什么破东西?”尹扶月本就心中有气,见状更是没忍住。
萧白衣脸色也不太好看。眼瞧着浓雾要侵袭进屋,她正欲张口,却见拿火折子的手上似有火光闪动。“噼里啪啦”声入耳,萧白衣骤然松手,道出口的话陡然变了调,“尹扶月!放下火折子!!!”
尹扶月面色一凛,当即松手。
白雾一碰上火折子,仿佛启动了什么机关,二人携带的火折子争相爆裂。
“轰!”
两朵小小的蘑菇云腾空而起,照亮屋内一瞬!萧白衣以袖拂面,躲过一劫。尹扶月松手得晚,被火焰反扑,下意识闭眼,只觉眉骨传来阵阵灼热。再睁眼,她伸手去摸,摸来一指肚的黑渣子。
尹扶月:“……”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大惊失色,火速捂上眉毛。“尹扶月?”萧白衣奔来,望向手捂右眉骨的尹扶月,眼眶骤然一红,旋即扭头看向白雾。
此雾遇火即炸。她心说:虽不知因为何,但在雾中无法用火,部分火系灵力功法也必然用不了!此地断不能久留,不然非迷失不可!
“尹扶月,你怎么样?”萧白衣抚上她的胳膊,深吸口气,咬牙极力压下发抖的声线。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了……”见萧白衣来,尹扶月登时愣住,而后立即侧过身子不去看她,眼眶不争气的湿了,仍梗着脖子道:“你走……离我远点……”
萧白衣瞧她一直躲,登时了然,缓缓撤下搭在尹扶月胳膊上的手。她后退几步,死死攥住袖口,唇瓣轻颤,目光却从未偏移她处,似乎要将面前少女牢牢锁在记忆中。
事后只觉得热,没觉得疼痛,看来应是没伤到肉。尹扶月反手抹了把陈灰,替自己描了个歪七扭八右眉。
秋日夜间,凉风簌簌,吹动宅院树下枯叶蹁跹,白雾随之摇摆不定,时而退去半步,而后又迫不及待的涌回来。
如此反复。
尹扶月望向门外白花花的雾气,心如坠冰窖,回忆道:“这东西方才我就看见了,没想到彻底起来后,威力这么大!”
没法用火,她二人如何出去,如何找到如何去寻密匙?
倏地,天空传来“唰唰”几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飞速刮过枝头。尹扶月微微蹙眉,愤愤道:“倒霉,怎么净碰到些这种事?”言毕,看向萧白衣凝重的神色,仿佛收到某种召唤,当即走至她身前,挡住她半个身子,道:
“别傻站着了,后退!”
倏地刮起一阵大风,二人衣诀翻飞,双双眯眼用手臂挡脸。外头似乎降下个什么东西,白雾顷刻灌入屋中,巨大的风力,将供桌上残留的烟灰卷起。
满天飞舞,好一会才落下。
背着月光,那东西黑乎乎的,在门外探头探脑,迟迟没有进屋,仿佛在等人。定睛一看,是只宽翅膀、尖嘴利爪、眼睛颇大颇亮、通体深棕的金雕。
看着金雕,二人几乎同时倒抽一口气,脑中齐齐闪过一人身影,屏息凝神,心中忐忑。
尹扶月手握剑柄,剑欲出鞘。
门外白雾被金雕的翅膀扇的四散开来,那人身形窈窕,破开重重云雾,行至二人面前。
[橙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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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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