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边的云换了一朵又一朵，齐言清昏睡了一日又一日。
向安歌趴在床头，半阖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齐言清。
按小黑所说，只有完整的身子才能承受住齐言清的魂魄，可这么昏迷下去真不是一个头啊。
他们几乎把这个宗门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剩下半截身子的线索。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齐言清昏迷的时候维持着的居然是她的模样。
“齐言清，今日便是十五了，你若是再不醒我就要……”疼死了。
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得爬起来帮我把那个合欢镜给解决！
她伸出两个手指头，一左一右将齐言清的鼻孔全部堵住，在心中默默倒数着：
三、二、一。
这样还不醒吗？那再来一次！
三、二……
还不等向安歌数完，一股疼痛自丹田漫出，她扶着床沿，慢慢向床上挪动，腰腹的钝痛让她直不起腰，她咬着唇，将膝盖抵到床上，如虚脱般倒在齐言清身上。
前几日一直昏迷的齐言清缓缓睁开眼，混沌的意识在疼痛的刺激下立刻回笼，他变回自己的模样，看着疼痛难忍的向安歌，他当即认为两人都中毒了。
“此毒怎解？”
向安歌内心挣扎片刻还是磕磕绊绊地开口：“衣服……脱掉……”
“我的？”齐言清迟疑地将手放到自己的腰带上。
她不懂为何这个齐言清看上去并不怎么疼，她感觉自己下一秒便要归西了，明明两个人绑定的同一面镜子。
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和你的……外面等会儿会有人。”
石洞内设下的法阵早就破开，如今这里随时随地会有人进来。
齐言清似乎有些摸不清状况，他眉心微蹙，脑海里蓦地多出零零碎碎的画面。
他扯下墙上的红布，轻声道：“还有一间，我们去那里。”
向安歌掀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他将掌心聚集的灵力拍到墙上，眨眼间，她便陷入一片柔软。
整间房都铺着素白的地衣，由夜明珠串成的坠灯悬于头顶，借着微弱的光，向安歌将手抵在齐言清的身前，闭着唇瓣，一言不发。
“我帮你。”齐言清还记着向安歌先前的话，一手将抵在他胸前的柔握按到地上，一手拨开面前的柚子。
他顺着柚子皮纹路慢慢剥开，看着里头覆着的红鸳鸯，顿了顿，迟疑道：“这个也要吗？”
向安歌抿着嘴，撇过头，闭上眼不再去看齐言清，她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胸前。
若是他要这样说一步做一步，自己宁愿疼一晚上。
眼前的沉默并不能让齐言清停止，他锲而不舍地问道：“然后呢？”
清冽又香甜的气息在凝固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无人回应并不能阻止齐言清涌起来的燥意，他扯掉毯子，将掌心的纤手按在红鸳鸯上，继续问着：“这个要吗？”
“混蛋……混蛋！”向安歌张了张唇瓣，可疼痛让她嘴里蹦出的字含糊不清。
“你刚刚说了要对吧。”说罢，齐言清便把柚子上盖着的红布掀开。
果肉瓣儿随着他的动作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在夜明珠发出的朦胧的光下，像是罩了层薄纱。
齐言清本以为柚子摸上去该是粗糙的，那细腻滑顺的触感不由让她一愣。
“接着要干什么？”他捏住柚子瓣两端，好似真的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一会往中间一拢，一会又往一边掰去。
饱满的果肉紧紧挨着，默默炸开，徒留一地的汁水。
……
迷迷糊糊间，一句话钻到了向安歌的耳膜中。
“我真的不能养你吗？”
她用尽仅剩的力气，道了句：“滚！”
“你还有力气说话？”
接下来向安歌后悔自己怎么就多嘴说了一个字，若是没说那字，自己或许也不会哑了声。
她有气无力地躺着，眼神朦胧地看着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珠子。
……
隔日，她看着头顶悬着的太阳，又想起夜明珠，悄悄离齐言清远了些。
“你还有一半的身子究竟在哪里！”江茂山生无可恋地绕着齐言清咯咯叫着，他好几次都被当成野鸡被人追来追去，身上的毛都没了大半。
青云宗里处处都是机关陷阱，他老是一不小心便踩了进去。
向安歌先前倒是有去禁地四周转过，但是她根本不知如何进去，禁地木牌在她手里倒像是一个摆设。
齐言清安抚似的拍了拍江茂山，淡淡道：“除了昨日，我都未感受到身子的方位。”
“那你昨日为何不叫我们！”江茂山愤怒地上蹿下跳，扑腾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喊声。
“昨日我还在昏睡……当时感受到的位置大概是在底下。”齐言清一本正经地撒谎，这副模样让江茂山当即便相信了。
一旁的向安歌沉默不语地拢了拢衣裳，垂头盯着地上爬着的蚂蚁。
他们似乎都忽略了山峰之下的地方，那里一直弥漫着腾腾雾气，和阳光照耀下的青云宗格格不入，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忽视那也是青云宗的一部分。
“晚上守卫森严，我现在就下去看看！”
向安歌实在不想独面齐言清，跟着起身回应：“我跟你一起去。”
她刚往前迈了几步便被江茂山叫住：“你有东西忘了！”
她脚步一顿，老老实实把化为饕餮的齐言清和江茂山一同拎起来。
自己真的要把这两人同时带在身上吗？
齐言清眼神异常平静，他静静盯着江茂山，江茂山被他瞧得泛起鸡皮疙瘩，直接变成了根木簪子插在向安歌头上。
刚刚在一边观察他们的几位也纷纷变成簪子插到向安歌头上。
向安歌缄默半晌，扯了扯嘴角道：“齐言清绝对不会在头上插四根簪子。”
“听到没有这是我的位置，你们几个给我下去！”江茂山不停挤着其他簪子，向安歌的头发瞬间变得乱七八糟。
她忍无可忍地道：“小巫你当玉佩，水蛇你当荷包，墨钰你作剑穗，”
或许海妖就是这般无组织无纪律，那就让自己当他们老大吧！
她拍了拍腰间的小黑，询问道：“小黑，那山峰底下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那些弟子有时还会在底下练剑呢。”
……
他们踏着剑扎进雾里，须臾，眼前只剩下朦胧的亮。
剑身在雾中穿梭，擦肩而过的风卷着水汽，雾珠缀满发丝。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向安歌挤了挤怀里的齐言清。
齐言清勾起尾巴，缠在她的手腕上，微微摇头道：“没有。”
她低着头，盯着齐言清，不满地撇嘴。
为何别人都能化作小物件挂在他身上，偏偏就他不行，耍大牌！
被所有人压着的小黑此时正任劳任怨地驼着所有人，换了方向继续探索。
向安歌用神识不断探查着前方，忽然感受到一人正飞速向她驶来。
一路上，他们都刻意避开在练武的弟子，那些修为低的弟子根本察觉不到他们存在。
她并不想扮演齐言清去和那些人交谈，生怕一不小心露馅，当即吩咐小黑掉头。
“等等，师兄是我啊！”
我管你是谁呢！
“你为什么跑？”
你不追我不就不跑了！
话说，这声音有点熟悉……
“在这底下。”随着齐言清发话，小黑渐渐停了下来。
这下是不得不和别人打交道了……要是现在撤了不知等会儿要找多久。
向安歌咬了咬牙，瞬间调整好表情，一张扑克脸对着那道不断逼近的身影。
待看清雾里的人，她才发现那正是齐言清师父当时扮演的人，齐言清的师妹，齐玥玲。
齐玥玲扶了扶歪了的草帽檐，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她嘴角勾笑，喘着气道：“师兄躲了我好几日，玲儿好生伤心啊。”
齐言清你到底背着我霍霍了多少人！
向安歌心里的小人瑟瑟发抖，她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闭口不言。
敌不动我就不动……
“你之前下山历练的时候借了我十两没还，还钱！”齐玥玲两步并一步上前，伸出手，似乎今日不还她钱她便不会罢休。
向安歌脑袋空白一瞬，她好像记得齐言清师父扮演的小师妹不是这样的，她从储物袋里掏出银子，不多不少恰好十两，放到了眼前的掌心之上。
齐玥玲拧着眉，将手举高了些：“子金！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况且我们不是亲的！”
江茂山传音给向安歌，吐槽道：“这丫头怎么比我还势利呢！”
相比较起来，还是你更贪一些。
她又拿了十两碎银，二话不说地给了齐玥玲。
“多谢师兄。”齐玥玲小心谨慎地把银子收起来，“师兄在这里干嘛？”
向安歌不动声色将禁地的木牌挂到腰间，正想说些什么将对方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的木牌上，便见眼前人凑近，视线紧紧锁在齐言清身上。
齐玥玲惊喜道：“师父走前跟我说你给我带了狸猫，我前面还不信，是这只吗，是吗？”
“这只是我的。”话落，向安歌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忙补救，“是另外一只猫崽，猫要从小养起，才会亲你。”
“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啊！”齐玥玲拉住向安歌的袖子便想将她拉走，可无论使多大力她都纹丝不动。
向安歌脑子里闪过无数条婉拒的话，都被自己一一否定，自己到底要怎么说才能像是齐言清说的话啊。
“安歌，安歌，我突然想起来了！宗门里大多数事她都知晓！”小黑微微颤动，不断提醒着向安歌。
这么说自己还要顺着她来了？那自己还不如换成其他弟子身份去问呢。
对哦，自己为何不装成其他弟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