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替天溯换下包裹整个右手臂的布。

“我刚开始看到你手臂上的伤时，血肉模糊，还以为你这个手臂是保不住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还真的好了……”程心到这里，忽愣，手上的动作也顿住。

天溯看到没有一点伤口甚至连伤疤都没有的手臂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是举起手臂。

她并没有意外，反倒是意料之中。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天溯跟某个老祖说了一些话，并且在沉睡意识中，掌握老祖告诉她的口诀才得以让身体恢复得快些。

原本她听老祖说，手臂会留下疤的时候，直接就哭了。哭喊着怎么样也不能留疤，老祖无语了一阵告诉她，掌握了口诀，才不会留疤，于是她就乖乖地琢磨口诀。

老祖果然没有骗我啊。天溯心里暗道。

程心昨晚看的时候还是坑坑洼洼的，现在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三天时间，就可以愈合那种程度的伤？

程心自认为自己的丹药也没有这么神。

事实上，程心给天溯喂的治疗用的丹药还是有点作用的——相当于引导的作用。

“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把好好的一个手臂弄成这样。”程心叹息。

还有当时天溯的五官都有血迹。

带回来检查一番，伤得很重，而且很明显是动用了什么超越她本身的功法造成的。

天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说：“多谢程姐姐这几天的照料。”

算是转移话题了。

程心笑了笑，就没有多问了。

“对了，程姐姐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把剑？”天溯问。

“什么样的？”

“一把生锈的剑。”

“……”

程心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当时是看到一把生锈的剑，还想着谁会用这么破的剑来着。

憋了一口气：“看到过，我还以为是不要的剑……抱歉。”

天溯倒是没多在意：“到时我回那座山里看看就是。”

她想着，核心弟子应该只能拿一把剑，弄丢了确实会有点可惜。顺手是顺手，但也不是非它不可。

更何况，剑意已经凝聚出来了，想要把靖至剑诀成就大圆满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旦成就大圆满，天溯就能在天地之间，不需要剑的本身就能凝聚出剑意。

按照天溯的思路，没剑反而更好，手上多了一把剑总觉得有点碍事。

她没去想，若是锈锈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会有多难过。

而程心却在想，那把剑说不定已经被池清宗给收回去了的。

她把天溯带了回来的第二天，再去那些山采灵药的时候，就看到很多身穿池清宗服饰的弟子出现，导致她连灵药都没有采成。

程心可不想被池清宗的人扣下问话。

夜晚。

天溯已经完全睡下的时候，程心在围墙外面。站在她面前的人背部弓着，身穿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孔，手中拿着一把扭曲的拐杖。或许是因为弓着背，看起来比程心矮一个头。

周围漆黑一片，就连没有穿斗篷的程心脸上的表情都不太能看清。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给送走？”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个老妪。

“过些天吧。”程心垂下目光。

老妪轻叹：“罢了。”

黑色风帽檐下，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不过你要清楚，你与她不是一道的人，只要你把杀你一次的人给杀了，你就真正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了，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到那个时候，你就要跟我一起去上界了。”

上界啊，所有下界修士都梦寐以求之地。

程心不仅遇到能够救自己一命的人，从此踏入修真大道，同时还获得去往上界的资格。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明白，您放心。”程心回答。

她站在原地，就连老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夜间裹挟着植物水汽的空气让她莫名觉得闷闷的，背影落寞。

程心没有回到房间，而是沿着小路走到一处小溪边，杂草丛生的路硬是被她踩出一条道来。

她望着月光，缓慢地褪下衣裳，背后一道凌厉的剑痕触目惊心。

程心站在小溪里，水位恰到她的臀部。

水冰冷且刺骨，让程心更加清醒了一些。她蹲下，让冷水漫过胸前。

每每在感受到这股冰冷，都让程心回想起，濒临死亡时候的自己。

闭上眼睛，那天的场景恍若再现——

血不断从剑口出溢出，属于死亡的冰冷和生命的消逝，让她恐慌至极。

她听到一道稚嫩的恐惧尖叫声：“娘亲！”

无数的愤怒席卷程心全身。

愤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抓着地上的沙子，沙子的锐利，使得她指甲的缝隙渗出血，沙子附在其上的疼痛感，她至今还记得。

温热的泪水流淌而下，模糊她的视线，嘴唇颤抖着。

如果可以，她想立马站起来，把他给杀了。

片刻，稚嫩的声音消失了，对方走来，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心儿，我要去修真界，成为‘仙人’。”

对方顿了顿：“只有杀妻证道，才能让我踏上仙人的道时走得更远。”

“安息吧。”

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安息？！

你要我怎么安息？！

程心的心底，只有对他的无限怨恨。

如果上天给她一次机会……给她杀了林远青的机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就在程心这么祈求的时候，老妪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怜啊……”

“世道也总是会捉弄常人。”

随着这道惋惜的声音响起，对方送进她口中一颗丹药，把命给钓回来了。

程心知道，老妪早就看上她了，至于看上什么，她猜应该是某种修炼天赋。

还未完全好的她，第一时间便下床，看不到女儿的尸体了，只看到一块冰冷的墓碑——

程心猛然睁开双眼，从水中站起来，眺望悬挂在上空的月亮。

清晨。

天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了。

或许是睡了三天的缘故，天溯早起有些不适。

悉悉索索地拾掇一下自己走出去，就能看到厨房里已经有烟了。

当程心端出吃食时，天溯便问：“程姐姐起得好早。”

程心笑了笑，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一晚上没有睡。

下一刻，天溯问的问题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程姐姐应该也是修士吧？”

空气凝固。

程心笑意恢复：“是啊，但我天赋不好，至今不过是一个练气三层的修士。”

但放眼整个下界来说，半年时间内能达到练气三层已经很厉害了。

恰好，不管是程心也好，还是天溯也好，都没有这个概念。

程心觉得自己很弱，天溯也觉得她也弱，而且修炼速度也不快。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只是待在一块，时不时说说话而已。天溯修炼的时候，程心也在修炼。

程心有时候在想，如果女儿还活着的话，应该会跟天溯一样开朗。

天溯对于她来说就像一抹小太阳一样的存在，能够驱散人心底的阴霾。

天溯经历的事情并不多，就算是面对无端的恶意，她也不会烦恼太多，更心生不出尖锐的恨意。

这几天，天溯不断推演那一战，寻找自己不足的地方，除此之外，将根基稳固了一番。

她总觉得漏了什么东西。

天溯睁开双眼，走出屋子，望着天，表情呆滞。

自己究竟漏了什么东西？

片刻，她猛然想到自己炼丹时的火跟书上描述得不一样。

天溯掐诀，一团火苗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以，为什么会跟书上描述得不一样？

她围着这团火苗转着走了一圈，盯着它，完全没有头绪。

天溯一挥手，火便消失。

唯一的可以确定的是，这团火不是普通的火。

可自己掐的诀明明就是炼丹用的火啊！

难道……

某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天溯抬手，掌心朝着一片空地。

脑海里想的是前四小卷的内容，因为她觉得两者之间应该会有共同点吧？

那么，共同点又是什么？

无中生有？

不对，是血脉。

天溯在完成前四小卷的时候，她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血脉是炽热的。这股炽热隐隐催动着什么，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下一刻，一团如同烈阳之火从她手掌出现，凭空的大火比屋子还要大。

空气中一股热流扑面而来。

天溯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围栏中的鸡被吓傻了，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它从未见过的东西，恍惚之中，它觉得自己要长脑子了。

“九黎之火，孕育天地之火，不被五行所束，生之火，死之火，挥掌之间便是覆灭。”天氏窟中，一位老祖嘀咕，“妘单倒是厉害，前人无数死于自以为掌握的九黎之火中，她倒是开辟出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是死局的道路出来。”

当然，天溯听不到这番话，如果听到，心里又有别的想法了。

对她来说，这团火是意外收获。

天溯还打算回宗门后好好琢磨一下。

很快，迎来了程心带天溯回到四谷之地的那天。

程心知道天溯需要筑基丹的灵药，很大方地给了她一份。

天溯直接拒绝了。主要是她现在也不需要所谓的筑基丹也能成功迈入筑基。

程心看着天溯，她犹豫一会，问：“你认识一个叫林远青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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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