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几滴眼泪之后，天溯五官都皱在一块，才勉强阻止眼泪继续流出。

至于掉的几滴眼泪，她趁着徐丹珍不注意悄悄擦去。

就像是娘亲说的一样，自己已经十岁了，不应该还像是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

刚擦掉眼泪，天溯再次环顾四周的时候，看到一个土房子边站着一个孩子，蓬头垢面，但还是依稀能看出来是一个姑娘。四肢瘦得像是竹竿一样。天溯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对方的肋骨都能看得见。

师弟们不是叫全村的小孩去那边排队看资质吗，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小孩？

天溯拉了拉徐丹珍的衣袖：“师姐……那边还有一个小孩。”

徐丹珍回过神，朝天溯指的方向看去。

那小孩注意到两道视线，下意识闪躲，跑到土房子后面去，还探出头来。

徐丹珍握上天溯的手：“那孩子说不定等会就会过来测试了。”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要是能开始修炼，比永远困在这种贫困之地要好上许多，算是改变目前命运的途径。

虽说这种的地方一般来说找不上几个真正能修炼的，但有时候还是能发现几个天赋极佳的孩子。

不过，终归得看运气。

“等这里结束，师姐带你去凡人城里买好吃的。”徐丹珍安慰。

天溯用力点头：“嗯！”

见她这么乖巧，徐丹珍难免心生疼惜之情。

然而，直到全村的孩子都测试完了，那个小孩还是没有过去测试。

一轮下来，只收了两个。

负责测试的内门弟子们都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道，完全没有资质好的，只有两个孩子还算是不错。

“唉，就这么回去……”其中内门弟子说，“完全比不上其他队找的人多。”

没有人回应他，他便尴尬地咳嗽几声。

可这个时候，村里的大妈都开始哀求。

“带我们家铁蛋去吧……万一他能成为仙人呢？”

有这么一道声音出现，其他人也动了心思，纷纷都说了类似的话。

余锦平静地说：“能不能修炼，得看有没有资质，若是没有，再怎么折腾都还是凡人。”

用这种语气说着事情，犹如一把冰冷的刀剜着他们的心，都一言不发。心底都明白，能不能成为仙人，自然是仙人才知道，她们抱着自己的孩子，有着说不出的落寞感。

“余师弟。”徐丹珍这一声唤，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余锦朝徐丹珍拱手，恭敬：“师姐有什么吩咐？”

“那边还有一个孩子没有测试，给她也做了吧。”徐丹珍指了指土房子后的小孩。

小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又躲了起来。

接着就有大妈忍不住开口：“那是赵娃子……她爹被拉去打仗去了，她娘带着她逃到了村里，可没有多久，她娘也撒手人寰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不管平时怎么不待见这孩子，但在仙人面前还是要有一个好形象。

“前段时间，刘家还想收这孩子为义女，找个人家先定下未来夫婿……说起刘家，平时给赵娃子不少吃，结果这个白眼狼，还闹得很。都想着饿她几顿，应该就听话了，结果倔得很，软硬不吃。”按照她说的，就是饿死算了。

余锦了然，一步步朝对方走去，然而对方一直躲着他，避若瘟神般。顿时，他耐心也没有了，想着干脆直接回头跟师姐说，这孩子就算了，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资质。

他刚转身，就听到徐丹珍说：“我来吧。”

余锦没话说，直接退开。

徐丹珍朝那小孩走去，她身后贴着天溯，刚刚她还想让天溯先在原地待着，偏偏天溯像是一个没有断奶的孩子一样，一直黏着她。徐丹珍见状，哭笑不得，便什么都没说。

对方见是徐丹珍和天溯，意外地没有继续躲了。在蓬头垢面下明亮如星尘的漂亮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天溯。

徐丹珍也意识到这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天溯本来就好看，饶是谁第一眼都会新生好感的那种。

小孩子都是有灵气的，知道谁是好的，谁是不好的，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徐丹珍能看出，余锦很明显想直接放弃这个孩子，不测试，就这么回去。但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徐丹珍跟对方保持一定距离，轻声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仙人吧？”

对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会带走能修炼的孩子到仙山上去一起修炼？”

对方犹豫片刻，摇头。

“要是你能修炼，就会被带到仙山上去，就不用挨饿。”

对方沉默。

徐丹珍露出一丝笑，对她说：“我们给你测试好吗？”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背影，天溯小声问：“师姐……要是没有修炼资质……”

说到一半不说了，徐丹珍知道天溯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测试到一点资质都没有，刚涌出的希望瞬间化为绝望。

徐丹珍一只手放在天溯后脑勺，安慰：“起码她测试了，而不是没有测试。”

没有测试，就相当于还不知道结果就放弃。测试了，起码知道了结果。

小孩握着一根棒子，棒子的顶端有一颗透明的珠子，细小的藤蔓缠绕着这颗珠子。

就当所有人都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珠子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隐隐透着的一缕紫色骤然绽放而开，逐渐形成一道锋利的剑影。

此刻，那双明亮如星辰的双眼倒映着绚烂的光。

余锦长着嘴巴，忍不住惊呼：“天、天生剑骨！”

顿时他态度和语气都变了，变得柔和且谦虚地问：“小师妹叫什么名字？”

光逐渐消失，小孩怯怯：“赵之宜——”

见识到这一幕，徐丹珍不由得感叹人生无常。

如果真的错过这一颗明珠，那是真的遗憾。

天生剑骨……不出意外，以后肯定会成为核心弟子中的一员。

若是长老们知道，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天生剑骨啊，千年或者万年才能遇到这么一个。

招出小舟，徐丹珍就跟他们说：“师弟师妹们先带人离开吧，这次我顺道带你们天师姐去凡人的城里散散心，先不这么早回宗门。”

“你们不用担心，附近的城中还有别的队伍，届时我与他们一道回去。”

听到她这么说，作为师弟师妹的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恭敬拱手告别。

赵之宜似乎急了，明显想跟徐丹珍和天溯两人待在一块。

徐丹珍安慰她几句，赵之宜才愿意坐上小舟离开。

徐丹珍和天溯两人目送他们带着人离开之后，才回神。

“好了，接下来师姐带你去玩。”徐丹珍的视线落在天溯身上。

天溯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徐丹珍带着她去城中买点吃的，天溯明显比在宗门内那边要放开一些，变得什么事情都毫不客气地跟徐丹珍说。

徐丹珍见状，放心许多。心道，果然带天溯出来是正确的选择，想必回宗门了，天溯也会变得开朗一些。

“溯儿这么高兴是因为师姐带你出来玩吗？”徐丹珍问了一个自认为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天溯手里拿着糖葫芦，把口里裹着糖的山楂吃下去之后才说话：“不全是。”

娘亲说过，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能说话。

在家中，天溯说不定还不会任性一些，才不会顾忌这些。可现在不在家，她也知道自己懂事一点才不会惹人讨厌——也说明她现在还是拘束的，没有完全放开。

“嗯？”徐丹珍好奇，“还有别的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天溯看着前方笑着说：“看到赵之宜拥有修炼资质，还是天生剑骨，我就觉得很高兴。”

因为她想到了妘单。

徐丹珍诧异，内心某处变得更加柔软：“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师妹了，你这个做师姐的要努力修炼，保护你的小师妹，知道吗？”

她知道，天溯的家人送天溯来下界，就是想着她能独当一面，踏上修炼的道路。而不管是老祖、宗主还是长老们也是想让天溯进入“正轨”。

倘若天溯真的闹别扭，不修炼，说不定上界又要来人了。

可听到她这句话的天溯变得没有那么高兴，天溯甚至觉得自己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周围的凡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毕竟她们是御剑飞行而来，都知道两人是仙人，不免多看几眼，并且两人靠近的时候，他们都会识相地让开道路。最惹眼的还是天溯，粉雕玉琢的模样活脱脱地就是一个仙童。

在他们眼里，仙人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溯儿为什么讨厌修炼？”这会徐丹珍才意识到天溯可能有点抗拒修炼。

天溯咬了一口糖葫芦，咀嚼的时候像是在思考：“因为我不想苦修。”

徐丹珍愣住。

不想苦修？

“娘亲说，我来下界不是来享乐，是来苦修的，所以什么都没有给我。”天溯补充。

这等稚言让徐丹珍失笑。

她也明白了天溯长辈的良苦用心。

看来溯儿以前被娇惯着。想到这里，徐丹珍只觉得头疼。

就在她想着怎么劝说天溯时，就听到天溯说：“不过，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尝试的！”

她看向徐丹珍，“因为我要保护小师妹！”

不仅如此，其中还有更复杂、她自己说不出的情绪掺加在里面，隐隐将赵之宜和妘单联系在一块。

徐丹珍又笑了，眼里满是宠溺：“好，这可是你说的。”

“难得出来，溯儿想要什么，师姐就给你买什么！”

徐丹珍的承诺让天溯两眼发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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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