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午后，阳光把操场烤得发烫，初中部足球友谊赛的哨声刺破喧闹。许胤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球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正弯腰系着松开的鞋带，耳边是队友们互相鼓劲的呐喊。

他是替补前锋，第一次被轮到上场，手心沁着薄汗，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对面半场。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撞进了他的眼里。

那人穿着和他们队不同颜色的球衣，号码是醒目的“9”号，正站在中场附近调整护腕。身形比同龄男生要挺拔些，下颌线绷得很直，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却偏偏没什么表情，像是周遭的欢呼和热浪都与他无关。

“那是初三的傅无愿，”旁边的队友撞了撞许胤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佩服，“据说脚法超厉害，上次跟三班踢，他一个人进了三个球。”

傅无愿。许胤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和他那副冷淡的样子有点配。

比赛开始后，许胤很快就体会到了队友的话不假。傅无愿像是场上的一道风，带球时脚步轻快又利落，几次突破他们队的防线，都带着一种近乎从容的压迫感。许胤看得有些发怔，直到队友喊他回防，才猛地回过神来。

中场休息，许胤抱着水瓶往场边跑，刚拧开盖子，就看到傅无愿也在不远处喝水。他的脖颈线条很流畅，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锁骨处的球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鬼使神差地，许胤停下了脚步。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专注，傅无愿忽然侧过头，视线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瞳仁颜色偏深，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许胤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在看远处的计分牌，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他听见脚步声靠近，然后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刚才那个铲球，动作太急了。”

许胤猛地抬头，撞进对方平静的眼眸里。傅无愿指的是刚才他为了抢球，差点和对方队员撞到一起的事。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是第一次上场有点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哦”。

傅无愿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他球衣上的号码——“17”，又看了看他明显有些局促的脸，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队伍。

下半场开始，许胤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跑位更积极了些。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证明什么，或许只是不想在那个叫傅无愿的人面前显得太糟糕。终场前五分钟，他抓住一个机会，带球晃过对方后卫，抬脚射门——球进了。

队友们瞬间炸开了锅，围着他又跳又叫。许胤笑着喘着气，下意识地往对面看，正好对上傅无愿的目光。这一次，那双冷淡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了一点什么，很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漾开一圈极轻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双方队员互相击掌致意。轮到许胤和傅无愿时，他的手心还在冒汗，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手掌，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了回来。

“踢得不错。”傅无愿先开了口，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却让许胤愣在了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傅无愿已经跟着队友往场外走了，背影挺直，像一株迎着光的白杨树。许胤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燥热的下午，好像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属于傅无愿的、微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