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绾烟带着长公主府亲兵浩浩荡荡朝皇宫而去,各处宫门守卫早已不见踪影。
一个黑影从远处飘来跪在她面前,楚绾烟头上的金步摇随她晃动。
“去大殿。”
穿过回廊的时候,她觉得心头一颤,不安感越来越浓烈。
大殿就在眼前,由不得她多想,言亦卿带着将士将大殿围了起来,见她来了,弯腰一拜。
“臣,言亦卿,拜见长公主殿下。”
楚绾烟不动声色往大殿内望了一眼,现在楚帝到底怎么样了?
她盈盈一笑,“丞相的跪拜本宫可受不起。”
言亦卿站直身来,“殿下言重了,殿下是君,亦卿是臣,臣见君,哪有不拜之理?”
“哦?”楚绾烟轻挑眉梢,“那今日丞相带兵围了金銮殿是何用意?陛下以国士之礼待你,你却恩将仇报,妄想图谋我楚家山河。”
说到这,她眼角凌厉起来,长袖一挥,“你且看清楚了,这如画江山是楚家的江山,这太平天下,是楚家的天下。”
言亦卿却悠悠一笑。
“殿下,您说错了。”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江山,也是陛下的江山。”
说完,他恭敬退下,身穿明黄龙袍的楚帝从他身后走上前来。
“丞相所言甚是。”
“皇姐半夜带兵围了朕的金銮殿,是为何意?莫不是想造反?”
楚绾烟此时再不明白那就真是痴傻了,原来这一场谋反,都是她的好皇弟与丞相合谋,用来算计她的。
她倏然一笑,抽出腰间的红色软鞭。
“这支长鞭,是本宫及笄之年,父皇所赐,父皇言:‘无忌啊,你来日若有意难平之事,只管一鞭抽去便好’,今日既然陛下为皇姐搭了这么一台大戏,那皇姐若不如陛下之意,岂不是大罪?”
她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陛下既然说无忌反了,那无忌今日便是反了。”
“君无戏言,还望陛下来日莫后悔才是。”
楚帝愠怒,对她最后一丝情感都抛在脑后,“来人,长公主带兵造反,给朕拿下。”
楚绾烟握紧长鞭,红唇吐出一个字,“杀。”
长鞭直指楚帝。
长公主府的亲兵与丞相麾下的将士战在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兵戈四起。
言亦卿反手抽出旁边近侍腰间长剑,挡在楚帝面前。
楚帝见他二人交战,面色不改,“皇姐若是交出虎符,朕可以保全皇姐的性命。”
“原来是为了虎符才这般大费周章。”楚绾烟心里冷笑,堪堪避过致命一剑,“要杀便杀,只是陛下莫忘了,父皇在我及笄之时说过,只要这天下还姓楚,谁也动不了我。”
“若今日陛下执意要取无忌性命,无忌也别无他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大楚的言官恐怕要在史册上狠狠给陛下记上一笔了。”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楚帝现在心里恨她得紧,她楚绾烟凭什么,这般得父皇殊宠,竟连谋反之罪,也要不了她的性命。
越是和楚绾烟交手,言亦卿越是心惊。
这长公主的身手竟然这般的好,能游刃有余避开他的攻击,还能趁着空档帮亲兵化解攻势。
长公主府的亲兵本来就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对战经验十分丰富,但是丞相麾下的将士也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而且他们胜在人多,即便是耗,也能耗死他们。
见战事胶着不下,止戈带着属下硬是冲开了一个缺口,他扭头吼道:“长公主殿下,快撤!”
楚绾烟用长鞭卷起一个将士朝言亦卿扔去,她趁机与止戈汇合。
眼见她就要突出重围,楚帝气得拔剑追了上去,“给朕抓住她,死活不论。”这也真是急了眼了。
要知道这次他是趁着安平侯府来不及回救的时候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要是让她跑了,只怕他这皇位也不安稳了。
安平侯府屯兵十万驻扎在城外,现在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要快,要快。
楚帝双目通红欲裂。
谁也没想到,这时一个黑影,将匕首搭在楚绾烟颈间。
黑巾遮面的黑衣人是楚绾烟的暗卫。
“影,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疯了吗?!”止戈怒瞪他。
楚绾烟却有些明悟了。
她一直觉得奇怪,哪怕父皇对她这个独女有多宠爱,也不会将只传帝王的暗卫给了她。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现在倒是想通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对于安平侯府,父皇一直在提防,就连母后,恐怕父皇也早就起了防范之心吧。
一块十万精兵的虎符,就能让夫妻离心姐弟断情,这便是帝王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影生硬开口,“影奉先帝之命,监视长公主殿下,如有谋反之心,立刻拿下。”
他手下的其他暗卫也控制住了长公主府的亲兵。
止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长公主对你们可曾有过半分亏欠,你们今日这般对殿下,难道就不怕来日不得好死吗?!”
影不再回答,而是将楚绾烟押到楚帝面前。
楚帝对这突生的变故一时没反应过来,龙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对于父皇,他现在只觉得可怕,全身发凉。
所谓的荣宠下面是一把随时致命的尖刀,原来一切,都在父皇的算计之中。
当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陛下?”言亦卿惊诧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长公主殿下该如何处置?”
楚帝看着双眼紧闭,站在原地不动的楚绾烟突然生出了一丝哀怜。
她又何曾做错什么?
楚绾烟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青砖。
她睁眼,“生在帝王家,一切都应该承受。”
语气很淡,却狠狠撞在楚帝心上。
三岁时,他被皇兄斥责,是皇姐将他护在身后,还说:“来日有人欺你,你直接打回去便是,本宫替你撑腰。”
五岁时,父皇骂他愚蠢木讷,是她笑嘻嘻拉着他的手,认真说,“在儿臣看来,夜儿最是聪慧不过了,只是生性内向,不善表达。”
十岁时,大皇兄为了栽赃二皇兄,给他喂下毒药,太医院对他这个不得宠的皇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他中毒已深回天乏术,是她抽出长鞭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鞭笞了一顿,威胁道:“要是夜儿出了事,本宫不介意治你们谋杀皇子的大罪,届时你们的九族都会给夜儿陪葬。”
太医院的人在他塌前跪了一天一夜,她也守了他一天一夜。
十四岁时,毫无根基的他被立为太子,拥兵自重的大皇兄带兵围了太子府,是她带着安平侯府的将士救了他。
他永远忘不了,大皇兄长剑横劈下来时,他有多绝望,而看到那如火的长鞭,他就知道,死不了了。
他登基后,将大皇兄发配边疆,将二皇兄赶去封地,而他的刀,也开始对准曾经最疼爱他的皇姐。
楚绾烟也对他再无半点情分,两人心里都将对方欲除之而后快。
“来人,”楚帝神色复杂凝视她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赐酒,送无忌长公主去梁国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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