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上去很是气愤,然而江缔的注意力全都在苏槐歌面前那盘被她吃了大半的果盘上,以及某人死死护在怀里的画本。
“不会吧你”,江缔轻车熟路的坐在苏槐歌身边,指指画本又看看她熬夜哭红的眼道“至于这么认真么”?
“呜阿朝你不懂,你看看这主角是谁,你看啊,”江缔还来得及拒绝就被苏槐歌怼上脸的文字给制服了,然而江缔一眼就看见了“陆迟”两个大字。
“你你你又看写眠晚的画本”?
江缔边道又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死”字,赶紧推开不再看。
“别说了别说了,我再也不看了难受死我了,”苏槐歌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只不过是把那本画本换个地方保存起来而已,调整好情绪……调整不好了,太难受了!
“这谁写的呀怎么这样……怎么不盼人家好呢……”苏槐歌说着又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江缔赶紧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好了槐歌,帮我个忙,别哭了,哪天你亲眼见一见眠晚不就完了么,这么哭叫甘少卿回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不成”。
苏槐歌听见正事眼泪收回去比翻书还快,甚至江缔都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拿手帕擦眼泪,然后正襟危坐的看着她:“阿朝,有什么事你说”。
江缔:“……”
“我想看大理寺的宗卷”。
苏槐歌疑惑的递给江缔一个西瓜:“你要看那些宗卷做什么?那东西常年封在大理寺都快落灰了,除了有什么重大案件根本就不会再翻出来”。
江缔靠在栏杆上:“天下万民凡是有名有姓的大理寺上应该都能找到记录,我想要寻人,只能去大理寺啊”。
“原来如此,不过你要找谁”?
“槐歌近日可听闻平阳关驿道驿丞被贬官之事”?
苏槐歌点头“自然知道,只不过那么小的官陛下何故还专门下一道圣旨去贬谪他,”本就是九品之末流,又是远离京都的,苏槐歌虽然成婚早,但若是不认识她的人大概也看不出她早就有夫婿了“难不成阿朝你是怀疑他来路不明?陛下不会无缘无故下这么一道圣旨的”。
江缔转过身喂鱼,看那些鱼争先恐后的抢食,这模样可是熟悉“自然,不过倒不是怀疑他来路不明,就是因为他来路明了,才要查他”。
郑千堂放着这样的破绽不管,到底是主使本就不是他还是眼高手低,之前种种都是装给她看的?
那杨上立的举动就更说不过去了,同乡人还包容他至今,因何而为?
“这么说的话,阿元他们大理寺的公务也多了,怕是突厥早就有所作为快按捺不住,才要如此防备”。苏槐歌从没觉得嫁了人就只能故步自封在内庭,她苏音就是想出去自立门户又能怎样。
“突厥什么时候消停过,只不过最近国情有变少汗监国,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江缔还是不明白阿史那孚不过去了一趟中原边境,怎的就性情大变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阿朝,走吧”。
苏槐歌擦擦手,拉着江缔站起来,直奔书房走去。
“槐歌,你这是去哪”?
真是难为苏槐歌拉着她还能跑这么快了,不愧是从小追着宣静上蹿下跳的人。
“去看宗卷啊”。
江缔一头雾水。
“宗卷”?
不可否认她来找苏槐歌就是为了图个便利的,但是江缔想的便利仅仅是借着甘元的职位方便她进去大理寺,但苏槐歌说去看宗卷,去书房?
“阿元记性好阿朝你也知道的,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把那些宗卷都重新写了一遍,现在都存在书房里呢”。
苏槐歌走的脚步蹁跹,连门口问礼的下人都没理,径直走进了书房。
“甘少卿真是……天赋异禀”。
江缔从前认为苏槐歌的亲事是天作之合,现在想想儿时在学堂苏槐歌快速整洁的课业,恐怕是早有蓄谋才是,只是甘元果真……罢了,大理寺没一个正常人。
进了书房,苏槐歌拉开暗门,江缔抬眼望去,诺大的书房还藏了暗室,看样子这倒真的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了。
“甘少卿不累么”,江缔草草的翻阅过几本宗卷,依照她的记忆,甘元不光是把记录重新写了一遍,甚至有什么不对的难以理解的地方都用红笔做了圈画,大概是为了夫人方便看罢。
“累总归是累的,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不好”,苏槐歌一遍找一遍道,这里的每一个字她都看过,就算日后宗卷遗失,也有这么一份备份在。
“这倒是,”江缔接过苏槐歌递来的宗卷,轻轻的打开。
“可有什么不对么”?
苏槐歌凑到江缔身边,两个人就这样靠着在墙角看宗卷。
“当然有问题,”江缔指着上面一个名称道:“他是隋叶城生人”。
“我记着,这该是边境的城都,如果不错,离平阳关也是不远的”,苏槐歌儿时对这些不感兴趣,年岁稍长才发觉自己以前愚钝,又看画本又看书,愣是补了回来。
“对,”江缔脑海中浮现那个女人的身影,眼中似有寒芒“不知槐歌可听说过?西门豹治邺?的故事”?
苏槐歌隐隐发觉有些不对,但还是回答道:“知道,给河神送新娘,是西门豹……”
江缔静静地看着苏槐歌惊讶的捂住嘴,而后小声道:“这地方……当真”?
江缔并未做出什么动作,只是继续看宗卷“当不当真只有查了才知道,不过我前些日子碰见个疯女人,她就是做水娘娘逃出来的,这件事怕是**不离十”。
苏槐歌渐渐从惊讶到愤慨,什么水娘娘,什么水新娘,本质上不就是一群偏安一隅废物无能的人为自己的懒惰找理由开脱么,真是可笑。
“这么说,郑千堂他也不是个干净的”,苏槐歌一便去找平阳关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录,她没见过郑千堂,但出生在这样的家乡她就已经很难不去先入为主了,何况对方确实有问题。
“郑千堂的妻女也是死在那里,他的妻子花氏说是死于非命,其实也是被推做了水娘娘才对,但看他同乡的反应,妻女去死的时候他应当是在现场的 ,但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没有救下妻女,甚至”,江缔合上宗卷,眼前浮现出了郑千堂在她面前低头不敢看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都没做”。
苏槐歌无言,只是把找到的东西一个个排放在江缔面前。
江缔想知道,郑千堂能做到什么地步,贪污?他没那个本事,结党营私?九品小官没那个资本,私通外敌?本来郑千堂这么小的胆子,这种事情他应该不敢坐的,但是既然成帝亲自下旨,恐怕也是个掉脑袋诛九族的事情。
“我又想起李拂棠那孩子了”,苏槐歌蓦地抬起头,心情看上去很是低落。
苏槐歌向来如此,天下离别悲苦,国破家亡,天人两隔,爱而不得,她总能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有共情万民的本事。
江缔不动声色的捏紧了宗卷。
她说她只想行医救世。
她说她只想报养育恩。
她说她只想平凡度日。
但是那个姑娘,甚至连家都回不去,像一片被狂风强行掳走的枝叶,历经风霜雨打,最后凄惨的败死在地里,无法还家,无处归根。
“等到一切查完了,她大概也投胎做医女去了”,江缔看着宗卷,李拂棠的哭泣声以及郑千堂往来不绝但影影撞撞的身影就是不肯把一个完整的真相给她“活久些,说不定还能碰到她”。
“真可惜”,苏槐歌心里道,自己怎么总是为了这些明明事不关己的事上心。
后来想想,是她丰富的情感堆积造成的吧。
“阿朝,都看完了,你有头绪了么”?
“我没那个时间再去一次平阳关驿道了”江缔揉揉额角,正如苏槐歌所说,突厥快按捺不住了,边境的探子甚至来报突厥正在集结兵马,可眼下翊朝运粮的驿道还堵着,内患未除,如何应战?“驿道修好也要小半年,但离下一次整军出征,不会超过四个月的”。
“我替你去,”苏槐歌道,她的眼睛纵然通红,但也是凛凛豪气。
“甘少卿能同意”?
江缔皱眉,苏槐歌去那么远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不测,她不就成了罪人了。
“怕他做什么”,苏槐歌笑道:“我苏音也是个顽劣性子,出去玩玩怎么了。阿朝,你就别多操心了,跟眠晚安安稳稳的回来就行了”。
“粮草一事,陛下迟早要下对策”。
江缔无声,最终没能点头,只是道:“陆路不通,或许还有水路可一试,只是平阳关的那条河状态不明两岸容易被人袭击,想要以水路的话,困难”。
苏槐歌挽起袖子:“若不是山头太大,就能排军队护送了”。
江缔点点头,她最终叹口气,搭上了苏槐歌的肩膀:“槐歌,小心点啊”。
苏槐歌同样笑着叫她小心些。
江缔跟她一起收拾。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保证安然无恙。
只是希望可以马革裹尸还乡,而不是葬身黄土无处归罢。
好寡,有人给点评论么(痴心妄想)
苏槐歌,同人女max,世另我(当然不会哭的那么惨啊哈哈哈)
话说苏音字槐歌,还有人记得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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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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