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恣的身体在极度稀释的续命香和现代医学的共同努力下,极其缓慢地恢复着。但过程反复而磨人,他的情绪也像过山车一样,时而因痛苦而暴戾,时而因虚弱而阴郁沉默。
他对安润柯的依赖越来越明显。换药、进食、甚至只是调整一下姿势,都默认只有安润柯经手他才稍微配合。这种依赖近乎蛮横,却也让安润柯无法拒绝。愧疚感和那种日渐复杂的情绪,像锁链一样将他绑在了罗恣的病床边。
陈默将大部分公务搬到了病房隔壁处理,每天都会来汇报情况,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安润柯能感觉到,陈默虽然感激他安抚了罗恣,但对他擅自使用续命香(即使极度稀释)的行为并不赞同,甚至有些警惕。
这天,陈默汇报完工作,犹豫了一下,对正在给罗恣喂水的安润柯说道:“安先生,警方那边关于爆炸案的调查还在继续,需要您再做一次详细的笔录。另外……集团内部的一些股东,对罗总长时间不露面意见很大,希望能有一位‘代表’暂时主持大局。”
他这话看似是对安润柯说,实则目光看向了病床上闭目养神的罗恣。
罗恣眼皮都没抬,声音虚弱却带着冰冷的嘲讽:“……代表?他们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有,好赶紧瓜分遗产吧。”
陈默低下头:“几位元老还是支持罗总的,但薇薇安留下的烂摊子需要处理,几个大项目也不能一直停滞……”
“让他们等着。”罗恣冷冷道,“谁要是等不及,就让谁来找我当面谈。”
陈默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人。安润柯能感觉到罗恣平静表面下压抑的烦躁和压力。长生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不能长时间没有主心骨。
沉默了一会儿,罗恣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怕吗?”
安润柯一愣:“什么?”
“如果……我真的垮了。”罗恣缓缓睁开眼,看向他,目光深邃,“长生集团会乱,那些盯着我的人,也不会放过你。怕吗?”
安润柯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当然怕。薇薇安的事件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罗恣是他的牢笼,却也一度是他的保护伞。
“……有点。”他低声老实回答。
罗恣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极其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示意他靠近。
安润柯犹豫了一下,俯下身。
罗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那就……让我好起来。”
他的气息喷在安润柯耳廓,带着药味和一丝极淡的异香,话语的内容却让安润柯心头巨震!
罗恣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需要更多的续命香来加速恢复,以稳住局面,而这也意味着安润柯需要再次制香,再次透支生命!
安润柯猛地直起身,脸色苍白地看着罗恣。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纯粹强制,而是充满了疲惫、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的、将自身困境与安润柯彻底捆绑在一起的……依赖和胁迫。
他用他的虚弱和外界迫在眉睫的威胁,作为新的筹码,再次将选择权摆在了安润柯面前。
安润柯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沉。他看着罗恣背后厚厚的纱布,看着他那张因疼痛和虚弱而扭曲却依旧不失凌厉的脸,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拒绝他?看着他被痛苦折磨,看着长生集团陷入混乱,然后自己也可能被随之而来的风暴吞噬?
答应他?再次亲手点燃催命香,加速自己的消亡,继续这永无止境的轮回?
“……你需要休息,不能再冒险了。”安润柯最终艰难地吐出这句话,避开了他**的目光。
罗恣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深的失望和阴霾,但他没有再逼迫,只是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那种无声的压抑,却比怒吼更让人窒息。
角力在无声中进行。安润柯的内心陷入了更深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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