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容墨闲来无事约李哲去球场打球。李哲倒是很久没打羽毛球了,新鲜劲上头,打得投入,可几个回合下来,他发现容墨这小子压根心不在焉。
“你这是打球还是捡球,你能不能好好打?”
容墨嘴硬:“我在好好打啊。”
“不打了不打了,热死了。”李哲满头大汗,走到一旁坐下,用毛巾擦了把脸。
容墨正有此意,“那休息一会儿,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太久没打了吗,手生了,你等我找找感觉。”
容墨说完弯下腰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喝点水,累坏了吧。””
李哲侧过头,一脸愕然,盯了半天都没敢接:“下毒了?”
容墨无言以对,盖上盖子塞到他手上:“哎呀,那我有话直说了。”
“得,”李哲将毛巾往肩上一撂,摇摇头一副寒了心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另有所图。亏我大热天的跑来陪你打球,脑子烧坏了。”
“是不是好兄弟?”容墨抓住他胳膊,“我就问你个事儿。”
李哲用胳膊肘拐开他,似乎早知道他会问什么,所以自顾自地说起来:“裴戚霜没有孩子,放心吧,你爸是她头婚,没人跟你夺家产。她这人看着倒是挺好的,你爸有次胳膊摔坏了,都是她没日没夜的守在跟前照顾,不过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再观望观望。”
容墨傻了。
“我哪是要知道这个?”
李哲也傻了:“那你是要知道什么?”
“我是想跟你打听打听我爸的那个朋友。”
“哪个朋友啊?”
“郁叔叔。”
“郁…”李哲脖子一僵,说话声儿都小了:“哪个郁叔叔?”
容墨答:“郁濯青。”
“郁濯青?”李哲怀疑这人留学是不是把脑子留坏了,“你上网搜啊!他你还要打听?著名国画家,网上都有啊。”
“我能没搜吗,我搜了,不就写他哪哪年出生,哪哪年毕业,有什么代表作之类的吗,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知道什么?”
“他单身吗?”容墨简洁明了。
李哲愣了一下,虽然很不想接受,但这疯子的目的实在太明显。他推了推眼镜,说:“是单身。”
容墨整个人像松了口气,点点头站起来:“那行了,继续打吧,我觉得我手感来了。”
李哲觉得他完了。
“你真别。我奉劝你。”
容墨笑起来:“别什么?我说我要干什么了吗?”
李哲懒得跟他演戏,直接说:“他可是你爸的朋友,跟你爸称兄道弟的朋友。”
“然后呢?”容墨似乎势在必得。
“然后,然后人家根本就不是同性恋啊。”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这还需要验证吗?这概率多低啊?”李哲皱着眉:“而且他多大,你多大,你胆子也太肥了吧?”
“八七年的,马上三十三。”容墨一边说一边转着球拍,“我觉得,我能在他三十三之前拿下他。”
“你有毛病。”李哲忍不住骂他。
“你不懂,我对他一见钟情。”
“你就是见色起意。”
“那我见的色多了,怎么就对他起意了呢?说明他还是特别,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你就这么有把握?”李哲问他。
容墨猛地挥拍,接了个漂亮的高球。
“我觉着啊,他对我也有点儿意思。”
如果说刚才那句一见钟情还勉强有点可信度,那这句话就完全是在扯了。李哲都不屑于打击他,只拔高嗓门说:
“我觉着啊,你还是悠着点儿吧!别到时候美人没入怀,就被你爸剥掉一层皮!”
-
容墨打完球,穿着一身汗透了的黑色运动衣回到家,刚进院子,就看见草坪餐桌上坐着位贵客。
容颂海见儿子回来,高兴地招了招手:“容墨,过来。”
容墨背着球拍走近,那贵客宛然转过身,今天天气晴朗,明媚的光线衬得他容色更艳,气色更好了。
“郁叔叔。”容墨喊他。
郁濯青示以微笑。
桌子上放着一卷画筒,容墨猜这二位大概又在品鉴什么名家大作,知道自己多半插不上嘴,又害怕浑身的汗味让郁叔叔闻久了嫌恶,就说:“爸,您陪郁叔叔慢慢聊,我进去冲个澡。”
“欸等等,”容颂海放下茶杯说:“郁叔叔给你送画儿来,你不好好谢谢他?”
画?
容墨一愣。
那幅画是郁濯青送他的?
他万万没想到,郁叔叔竟真将那句“又不是送给我的”听进心里去了。
“那天来不知道容大公子已经回国了,所以没准备什么见面礼,现在补上,不算迟吧。”
容颂海摆手道:“你是长辈,给他准备什么见面礼?他都没给你准备呢。依我说,这画就当我买的,你出个价。”
“容董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郁濯青逗趣儿说:“上次下雨,白菜忘了摘,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吧。”
容颂海一本正经地接着他的玩笑继续说:“那也行,我亲自种的白菜,跟你亲自画的画,都是无价之宝,扯平了。”
郁濯青看向容墨:“你瞧瞧你爸,什么叫会做生意,就他这张嘴,谁能说得过他。”
容颂海:“这不你说的吗,要白菜,这样,再让你多摘两根大葱,总行了吧?”
郁濯青摇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
容墨拿上画筒上了楼。站在桌子前慢慢铺开这张画卷。
他很兴奋,又很忐忑。当画中景物完全的映入眼帘后,一颗心,恍然猛烈地轰动。
这是一幅“双雀看花”。
他迅速跑到窗台边,看此时郁濯青恰巧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准备告辞离开。
容颂海果真送了他两颗白菜。
郁濯青提着菜走到门口,临跨出门的前一刻,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二人俯仰间成就一场对视。
容墨在阁楼冲他挥手,郁濯青也微笑着挥了挥手。
-
送完客,容颂海端着茶上楼,在那幅《双雀看花》前立足欣赏了半天,似乎尤其中意。
“你郁叔叔看重你啊!唉!主要因为你是我儿子,换成别人,他未必会这么大方。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字儿画儿的,你就放我这儿,我给你挂我那书房里头。”
“不要。”容墨将画卷回去,“这是郁叔叔送我的,我要裱起来,挂我自己房间里。”
“嗐?”容颂海觉得奇了,“你别给我偷着卖掉了!”
“放心吧,我好好收藏。”
因为这幅画,容墨的信心添了百倍。
李哲一度感到不解,问他是怎么从两只鸟身上看出求爱信号的。
容墨道:“你这就是外行了。双雀看花,看的还是桃花,你知道桃花象征着什么吗?”
李哲:“?”
容墨:“爱情。桃花象征春天,春天象征着爱情啊。”
李哲:“……”
容墨接着分析:“你再看,他为什么要画两只鸟呢?一只鸟停在枝头不也好看吗?偏偏是两只鸟,因为两只鸟象征着夫妻恩爱。”
李哲当即打住:“你这句说到点子上了,夫妻恩爱,重点在夫妻,不是夫夫。”
容墨一愣,遂凑近画仔细瞧了瞧。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那你,你能看出来他这画的是两只雄鸟还是一雄一雌吗?”
李哲觉得这人彻底没救了。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一只傻鸟。”
……
容墨不死心,后来真去花钱找大师鉴定了。
大师从鸟的外形特征上分析,判定了两只鸟就是一雌一雄。
得到答案,容墨又对此不屑,他还是觉得郁濯青送他这幅画,用意不一般。
-
容墨在家无所事事,和朋友出去消遣也没什么兴致,他觉得上次李哲说的话很有道理,容颂海之所以日子过得那么滋润,就是因为谈恋爱了。
从他回国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容颂海就没有哪天是一整日都闲在家的,表面上说儿子回来很高兴,实则还是情人的陪伴更胜一筹。
容墨也想谈恋爱。
他想拿下郁濯青之心已经万分迫切,可郁叔叔作为他父亲的好友,两个人实在很难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思来想去,他决定擅作主张,回送一份见面礼过去。
“你觉得我送什么合适?他那么有钱,估计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容墨向李哲取经。
李哲想了半天,还真想出一个好点子。
“那就送一样他能用到的。”
容墨没明白:“什么?”
李哲:“饭桌上,他不是问了你的名字吗。”
-
一周后,容墨捎上两块上等的好墨,瞒着老爹悄悄前往郁叔叔家。
门打开的瞬间,容墨眼前一亮。
郁濯青今儿穿的一身碧色长袍,头发没盘,全散在肩上,前额两侧稍短的刘海隐隐遮住颧腮,光影浮动间一双向上的瞳孔被照成琥珀色,整张脸美得雌雄莫辨,令人失语。
“容大公子。”
“郁叔叔,您别这么叫我,我害臊。”
“那叫你什么?”
“叫我小墨就行。”
郁濯青歪歪头,狐疑道:“你爸都不这么叫你吧?”
“是…不怎么叫,但没关系,郁叔叔可以叫。”容墨一脸认真。
郁濯青没多说,对他上下一番打量,笑了笑:“进来吧。”
容墨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墨香,他来得正巧,郁濯青方才正在作画。
“喝茶吗?”
容墨刚想说不用,紧接着就听见:“你可以自己泡,都在那边。会泡吧?”
郁濯青说完,绕到书桌后,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水。
“噢,我不喝,您继续画吧。”
容墨走过去,瞧宣纸上的那朵梅花才刚刚落上一点红。
“你来送东西给我的?”郁濯青问。
容墨将礼物轻轻往桌子上一放,说:“不知道郁叔叔缺什么,就自作聪明买了几块墨,还请郁叔叔不要嫌弃。”
郁濯青侧目瞥了两眼,笑笑:“容大公子毕竟是外行。如果是你爸出手的话,他应该不会买这个品牌。”
容墨一惊,“这个牌子的不好吗?我确实不太懂,以为贵有贵的道理。”
“与其说贵有贵的道理,不如说贵有贵的地方。”郁濯青三笔两划勾出枝干,方才那朵红梅顷刻间傲凌枝头。
“包装,雕刻,营销,都是它贵的地方。唯独墨本身,平庸无奇。不过作为见面礼的话,它倒也不算拿不出手。”
容墨听这话,心里有些慌张。
怎么能只是“不算拿不出手”呢?
“那郁叔叔觉得什么墨最好?我待会儿立刻去买。”
“不用。就这个吧,挺好。”郁濯青安慰道。
“不要挺好,我送您的东西当然要最好。”
容墨着急了。
郁濯青停笔愣在那,想了一会儿。
一会儿过后,他起笔说:
“有个苏山县,在徽州。虽然不怎么出名,但我老师曾在那买过一方‘李锦湖墨’,我用过一次,至今都觉得好。可惜,那李师傅零九年之后就不再制墨了。”
“李,什么墨?”容墨没听清。
“李锦湖。徽州苏山县。”
郁濯青似是无意地重复了一遍。
已存稿,每天下午三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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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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