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将女人语气里那点细微的叹息听在耳朵里，又将女人脸上不易察觉的神情看在眼里。

晴晴！

曹晴晴！

季婶的女儿！

夏深昨天一并打听到的消息。

楚瑶把鲜花和果篮递给顾尘渊，问顾尘渊：“季婶女儿呢？”

顾尘渊接过鲜花和果篮，转手放在床头柜上。

季婶的视线一直落在在楚瑶的脸上和身上，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探究，面上依然带着笑：“晴晴去给我买早餐了，还没回来。”

从楚瑶进门起，顾尘渊一双眼仿佛长在了楚瑶身上，连心情都明朗了几分，他拉着楚瑶的手不曾松开，“季婶，我已经办了出院手续，待会要跟瑶瑶一起回江城了，您好好养病。”

季女士连连点头：“好。”

又问：“我看瑶瑶年纪不大，既然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摆酒结婚啊？”

顾尘渊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含笑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楚瑶面上挂不住，轻咳一声：“大家都挺忙的，暂时还没决定。”

季女士黯淡的眸底多了一丝光亮：“这样啊，如果定下来，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楚瑶含糊的“嗯”了一声。

出了病房，楚瑶快步走在前面，沿着长长的长廊往尽头的电梯口走去，顾尘渊滚动着轮椅，喊她：“瑶瑶，你等等我。”

楚瑶站定，回头看他，吩咐夏深：“你推他走快点。”

顾尘渊不肯：“你推我。”

楚瑶：“你这轮椅是电动的，可以自动加速。”

顾尘渊捉住她的手：“我不想坐轮椅了，我想你扶我回病房。”

男人作起来，真的没女人什么事了。

楚瑶拗不过他，只得去帮忙推轮椅，顾尘渊的话很绵密，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高冷，一会问她昨晚住在哪里，休息的好不好，又问什么时候回江城，早餐吃了什么之类......

楚瑶思绪放空，回答的有点不在状态，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等回了病房，推开门，床头柜上大束的玫瑰花如燃烧的烈火，在顾尘渊的眸底跳跃着。

楚瑶扶着他躺回到病床，摘了一片花瓣放在鼻息下嗅了嗅，问：“喜欢吗？”

顾尘渊双眸如平静漆黑的海面，底下暗潮翻涌，弥漫着能吞噬一切生命的危险，他嗓音有些哑，“你送的？”

“对啊。”楚瑶又摘了一片花瓣放在手里把玩：“从小到大，红玫瑰我收过不少，送人倒还是第一次。”

她又伸手去摘第三片花瓣的时候，手腕被另一只骨节分明却又修长的手指捏住了。

男人绝俊的面孔染着微薄的笑意，“送给我就是我的了，不许再糟蹋我的花了。”

楚瑶把手里的另外两片花瓣一同还给他：“小气。”

顾尘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坦率承认：“这方面，我确实不够大方。”

江诚办好了出院手续，顾尘渊不肯住院了，铁了心要回江城，楚瑶拦不住，只得带着保镖一同上了私人飞机。

伤筋动骨一百天，飞机在江城降落后，楚瑶就送他去了楚家名下的私人医院，安顿好顾尘渊后，主治医生特意过来告诉她谷清音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的好消息，楚瑶来不及多说什么火急火燎的去看谷清音。

顾尘渊喊住准备跟出去的主治医生，问：“谷小姐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确定。”医生如实回答：“不过谷小姐不仅脱离了生命危险，情况已经非常稳定，且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恢复。”

一直到主治医生离开了许久，顾尘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坐在病床上，久久没有回神。

谷清音的生命危险解除，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犹如少了一层保护伞。

消停了一段时间的楚明昭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继续离间他和楚瑶越来越亲密的感情。

楚瑶看着静静躺在普通病床上的谷清音，高兴的又哭又笑，她陪着谷清音说了许多话，才回清泉湾告诉楚明昭这个好消息。

楚明昭却只淡淡扔下一句：“既然清音脱离危险了，你是不是也该跟顾尘渊分手了？”

楚瑶：“爸爸，您这话什么意思？”

楚明昭那张儒雅的面上染上少见的厉色：“字面意思，你是听不懂吗？”

“你还要被他骗到什么时候？”

楚瑶只觉得不可思议：“他骗我什么了？骗财还是骗色了？我确实送过礼物给他，但他也有回馈我，如果这也是财，那都是我心甘情愿送的，算不得欺骗。”

“至于色，男女之间那点事，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楚明昭：“你去见他之前，我让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楚瑶：“我已经让夏深调查过了，他帮一个远房亲戚，自己被顾家趁机报复了，我带他回了江城，还能有什么前因后果？”

“好好好！”楚明昭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气的咬牙：“你果然是色令智昏，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了。”

“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人，大半夜的不开车，到一个黑灯瞎火没有监控的地方干什么？等着挨揍吗？”

“那是顾氏集团的地盘，他在那里出了任何事，都会被算到顾氏集团头上，事情闹大了，顾氏集团砸在那里面大笔的钱就是白白扔水里了，想要避嫌都来不及，会为了一己私利暗算他？”

“你也太不懂商场规则了，又不是私生子回来争夺家产，跟集团获利比起来，没有一击必中弄死顾尘渊的把握，你以为顾远舟会轻易出手？”

楚瑶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响着，她只看到表层的关系，想不到更深层次的事情，更搞不懂商场上那些绕来绕去的手段。

楚瑶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我......”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肩膀和声音不再颤抖，“可我去了一趟，并未做什么，就回来了。”

楚明昭见楚瑶眼圈都红了，也冷静下来，他坐回沙发上，低头点了根烟，放在唇边用力吸了一口，嗓音又淡又哑，“他一开始分明是想要利用你明耀集团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先把事情闹大后，再把顾氏集团拖下水的。”

楚明昭吐出烟圈，眯着眼，成熟俊美的轮廓隐在烟雾里，“我一时半会也没想通，他为什么会突然终止计划，糟了一趟罪，最后乖乖跟你回了江城。”

“他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商人本性十足，从不做亏本买卖，万事权衡利弊，这次的所作所为压根不像他的作风，谁知道他在憋什么大招。”

楚瑶快无语了：“爸爸，说了这么多，您没有任何证据，您对他的评价，全部都来至于您的猜测，您让我如何相信您？”

“您猜他要把我拉到他的计划里，事实却是他并没有让我参与任何事。”

“您说他算无遗漏，不会平白无故去那种黑灯瞎火的地方等着挨揍，事实就是他送亲人穿小道回住处，那条路确实是最近的，周边快要拆成一片废墟，道路全部被封锁，汽车很难开进去开出来。”

“您说他商人本性，那笔拆迁款对他来说并没多少，他一开始想要给季女士一笔钱养老，可顾及到季女士的自尊心，并没这么做，而是亲自回去一趟，帮着她要回了那笔拆迁款，这分明是一笔只亏不赚的亏本买卖，可他偏偏就去做了。”

楚瑶一字一顿，质问楚明昭：“爸爸，您现在是不是觉得，他这么做，其实就是想要让您引起误会，让我不再相信您？”

楚明昭：“......”

楚明昭冷笑：“我现在确实有这个想法，如果他的目的是这个的话，他确实成功了。”

楚瑶：“可是爸爸，他是您一手教出来的，也是您带回来的，更是跟在您身边被您亲眼看着长大的......”

楚明昭：“所以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

楚瑶眼里的水雾凝聚成珠，一滴滴的滚落下来，“就因为我不听您的话跟他交往，他就没有任何优点了吗？”

“这世上有多少男人，能保证会一辈子爱我不欺骗我呢？”

楚瑶哽咽不已：“爸爸，我也想找个跟您一模一样好的男人当老公的，可像您这样的丈夫太少了，凤毛麟角的存在。

您这样的父亲想要找寻，却可以找出很多个，亲情和爱情本来就是不同的，一个被天生的血脉维持着，一个只是靠荷尔蒙的吸引，被身体的激素操控着，短则半年长则两年就没有了。”

楚明昭怔了怔，眸色复杂的看着她，眸底满是晦涩。

好半响，他将烧尽的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声音沉沉的，透着一丝说不清的苍凉：“我是怕你陷在他为你编织的谎言里出不来。”

楚瑶：“如果他能欺骗我一辈子，一直对我这么好不伤害我，替我想尽办法做到我办不到的事，解决我无法解决的难题，甚至，哪怕夹杂着私心，为我不惜受伤也要护我周全......

只要不被我发现，我心甘情愿陷在他为我编织的谎言里，一辈子不出来。

我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哪怕爱情只是空中楼阁夹杂私利，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又能保证那些打着爱我的幌子跟我交往的男人比他做的更好呢，至少遇到利益和危险的时候，没有他那么奋不顾身。

等谎言的真相被撕破了，等到他真的伤害到我了，我再从这段感情里跳出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是明耀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我是楚明昭唯一的掌上明珠，爸爸，就算我的选择是错的，我也犯的起这个错误吧。

我这辈子，在感情里，就只想犯这一次错。

爸爸，对不起，我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