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完好的右腿上，扶着座椅靠背站起身，身子倾到前面的位置，用西装外套包裹住她的腿：“这点伤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我以前在顾家被打的更厉害，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西装外套上残留的温热体温从冰冷的肌肤表层渗透进去，楚瑶冰凉的脚底恢复了温度。
她冷沉着一张脸，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方黑漆漆的天幕，“顾尘渊，你是打算跟我卖惨，来博取我的同情吗？”
顾尘渊当然不需要卖惨，更没打算用这种低端的连他自己都看不起的方式博得女人的同情。
他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楚瑶的同情，他要的是她这个人！
男人口吻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真要使苦肉计，就不该是开车跑来见你，还坐在车里等着你，而是打车过来，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在清泉湾的大门口站一整晚，冻得奄奄一息，再让别墅的保镖发现，被送进医院里。”
楚瑶听得恨不得抡起胳膊扇他一巴掌，“这种手段你尽管使，你看我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男人，应该也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更不可能爱我。”
顾尘渊眸底暗芒闪烁，咬着唇没有说话。
他此刻的摸样，落在楚瑶眼里，跟人不人鬼不鬼也没多少区别了。
楚瑶待身体和手脚彻底恢复知觉后，才发动引擎，踩了油门，打转方向盘，往医院的方向开：“顾尘渊，你要是成了瘸子，我就不要你了。”
顾尘渊垂首沉默，依然没吭声。
楚瑶瞥了眼后视镜：“你要是再敢不听医生的话跑出医院，我们就分手！”
身后的男人终于有了动静，“还有什么分手的理由，一次性都说出来。”
楚瑶想了想：“不许在气头上挂我电话。”
顾尘渊：“就只允许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当然。”楚瑶耍无赖：“谁让我是女人。”
顾尘渊：“大小姐不是一直倡导男女平等的吗？”
“那是在别的方面。”楚瑶摆事实讲道理：“再怎么男女平等，孩子也是我们女人生，有些方面就是永远无法平等的。”
顾尘渊：“......”
顾尘渊无言以对。
难得看到顾尘渊也有被怼的说不上话的时候，楚瑶心情又好了些，声音也多了几分心平气和：“不是说好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医院看你吗，你怎么不听话？”
顾尘渊：“我等不到明天了，谷清音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我怕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楚瑶：“......”
楚瑶抿了抿唇，轻声道：“我需要你，一直都需要你！”
顾尘渊哂笑：“大小姐是指生理方面吗？”
楚瑶：“......”
好好的情话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下流的脏话。
楚瑶想要口吐芬芳，但还是忍住了，不想才刚融洽一点的气氛被破坏。
楚瑶认真回复：“现在科技发达，工具齐全，生理方面这种事，多得是外力可以解决，且更安全可靠，不是非男人不可。”
顾尘渊：“......”
楚瑶又道：“更何况，这种事情在你们男人眼里很重要，在我们女人眼里却未必如此，毕竟是我们女人承受生育风险，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密接触对我们女人来说有时候甚至远远不如收到一份心仪的礼物，或者见到一个久违的很重要的朋友，甚至跟闺蜜逛一次街来的更令人难忘！”
顾尘渊：“......”
顾总在他不怎么熟悉的领域竟频频失语，哑口无言。
楚瑶这番话，差点就颠覆了顾总的认知。
楚瑶看着黑沉着一张脸，安安静静坐在后排座位皱眉思索的男人，心情大好。
到了医院，楚瑶停好车，打电话喊了两个医护人员过来，扶着顾尘渊坐在轮椅上，乘电梯回了病房。
又是一翻兵荒马乱，医生护士齐上阵，拆开了石膏板，重新检查固定，包扎伤口，安顿下来时，已经到了早晨六点。
楚瑶靠坐在沙发里，吃着夏深送过来的瘦肉粥，把父亲同意他们继续交往的条件轻声细语的转告顾尘渊。
顺便补充：“我刚收到爸爸给我发来的信息，待会要去机场接回国的商时序。”
顾尘渊听到这个名字，本能的蹙眉，条件反射般反对：“不行。”
楚瑶抬眸，静静的看着他：“我会跟商时序说清楚这件事，上次我跟他见面，他也知道我是受家里逼迫。”
顾尘渊还是不同意：“上次他在国外有个家里人不同意交往的女朋友，跟你只是逢场作戏，这次他回国，是以单身的身份跟你见面。”
楚瑶懵了一瞬，讶异：“他分手了？”
顾尘渊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眸色越发暗沉：“你很高兴？”
“没有，他分不分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楚瑶摇头：“只是有点意外，商学长长得这么帅家世那么好还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有女孩子舍得甩了他。”
顾尘渊听的心气更不顺畅了：“你怎么知道是人家甩了他，就不能是他始乱终弃甩了人家？”
楚瑶吃了一口粥，语气坚定：“不会，清音说我身边接触过的所有男人之中，就商时序人品最好，对感情最诚挚，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主动提分手，除非对方铁了心的要甩掉他，且无法挽回。”
顾尘渊冷哼一声：“所以在大小姐心里，跟我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密接触，都不如去机场见商时序这个久违的很重要的朋友更令你期待且兴奋了？”
楚瑶：“......”
竟然拿她刚说的话堵她的嘴。
顾尘渊，你这个狗东西，要不要这么狗！
楚瑶只得先打消他的疑虑：“商时序在我心里，还算不上久违的很重要的朋友，我觉得很重要的朋友，至少是清音这样的。”
顾尘渊还是不同意：“我不许你去见他。”
楚瑶敛了唇角的笑意：“那你想我怎么办？”
“要不你把江知妍辞退，让她永远滚出你的视线，向我表忠心，我拿这件事去跟我爸爸抗争？”
顾尘渊：“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淆成一团。”
楚瑶：“她难道没有借助职务之便接近你，知晓你的一举一动，探查你的一言一行，时不时送点关心和温暖？”
顾尘渊语气生硬：“瑶瑶，我早就说过，她是她，我是我，我不会接受她的任何暗示和好意，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跟那些相亲对象不会发生任何感情纠葛。”楚瑶将吃了小半碗的瘦肉粥推到一边，“如果我们感情足够好，外人只是考验我们这段感情的工具，仅此而已。”
顾尘渊：“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楚瑶站起身，一字一顿：“顾尘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种事，在我这里行不通。”
“还是，你更希望我扛不住我爸给我的压力，跟你分手？”
顾尘渊：“楚瑶！！”
男人气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我不想再听到分手两个字。”
楚瑶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我该去机场了，等我见过商时序，再来看你。”
顾尘渊坐在病床上，没有阻拦她，只道：“我不想你去见他，是觉得你对我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非我不可的地步，未必经得起考验。
是不是往后，无论我们在做什么，只要你接到董事长安排的相亲局，都要抛下我，去见另一个男人，哪怕我正躺在病床上，急需要你的关心和陪伴？”
楚瑶反问：“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不愿意牺牲江知妍这个重要股东的女儿，我也没法彻底忤逆已经对我们的感情退让一步的爸爸，我更不想跟你分手，你帮我做个三全其美的选择吧。”
顾尘渊侧脸的咬肌紧绷着，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整张脸黑沉的能滴出水来。
楚瑶走到门口，掌心落在门把上。
“等等。”顾尘渊冷沉开口，喊住她。
楚瑶转身朝他看过去，顾尘渊指了指挂在架子上的黑色羊绒大衣，“外面冷，你披上这个。”
“还有。”他指了指楚瑶的脚上：“你接到医生护士的电话，急匆匆出来找我，衣服来不及换，鞋子也没来得及换一双，证明我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楚瑶垂眸看了眼自己露在拖鞋外雪贝般的脚指头，静静听他说完：“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让夏深来接你。”顾尘渊依然板着一张脸：“顺便给你带换的衣服鞋子过来，我不许你穿成这个样子去见他。”
楚瑶垂眸看了眼自己此刻的装扮，拉开门出了病房，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时，顾尘渊本能的想要掀开被褥追出去，却突然想到她在车上说的那些分手理由，又逼着自己生生躺回到病床上。
他拨了电话给江诚：“去一趟机场，盯着商时序和大小姐。”
说完他又反悔了：“算了，不用管这些。”
楚瑶在走廊给夏深打了电话，让他拿了衣服开车来医院接自己，再送自己去机场。
寒冬清晨的街头，萧瑟肃穆。
楚瑶趴在医院长廊的窗口，看着高楼下成群如蚁的车辆和匆匆奔波的行人，神情寂寥，眼睛里空无一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