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汉年,商帝刘肇驾崩,新皇刘炟继位,权利更迭腥风血雨。
新皇排异己,清理前朝余孽,朝廷动荡。
乱世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苟延残喘。
秋雨潇潇,夜风轻啸。
屋内幽暗,唯残烛摇曳,昏黄的光晕映出两张对峙的脸。
江诗婉凤冠霞帔身穿喜服,面容几道刀痕正渗出鲜红的血迹。
她挺直腰背不屈地跪于屋内,唇色苍白如纸,微微上翘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她偷睨对面正襟危坐凝眉苦思的大理寺少卿后又低下头去。
屋内静谧至极,静得只能听见冷风肆虐,雨点拍打窗棂的声音。
“叶首辅爱女成婚之礼骚乱,可是你的杰作?”
大理寺少卿司遥眉峰紧蹙,额间青筋暴起。
因为他情绪太过激动脸涨得通红,双唇微微颤抖着。
眼前的这个姑娘甚是狡诈,已经一个时辰有余,他愣是没有从她的嘴里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江诗婉眼角那颗猩红的痣愈发的鲜艳,眉眼间无意之间皆是风情。
虽然此刻的她狼狈不堪,但是却掩盖不住她身上散发的女性魅力。
她肤如凝脂,鼻腻鹅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
尤其是眼角的那粒鲜红美人痣,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司少卿,小女已经说过多次了,叶首辅家丢了新郎与小女无关。”
她微微抬眸楚楚可怜地辩解道。
司遥奋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你与那新郎到底有何关系,为何要破坏他的洞房花烛?”
此时的江诗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双手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媚笑:“司大人,小女说过了,只是迷失方向误入房间。”
“还在狡辩,把东西拿上来。”他紧握拳头,指甲深陷掌心之中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片刻,只见他的部下把一个精致的浮雕木盒呈了上来后又行礼退了下去。
“你自己看。”
司遥身姿挺拔,身袭墨色锦袍,胸前绣有银色松柏,青玉缎带,头上插着精致的祥云细纹银冠。
他面如白玉,墨眉似剑,那双深邃的眼睛清澈而冷冽,像是能洞穿人心,叫人不敢直视。
雨声渐急,电闪雷鸣。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面前,把那精致的盒子伸到了她的面前。
江诗婉瞥眼只见自己随身携带的桃花簪正安静地躺在那个盒里。
她急了一把想要抢过来却被司遥紧紧地按住,不管她如何挣扎就是不能虎口脱险。
两人在纠缠争抢之时,江诗婉一时心急张开她那樱桃小口狠狠地咬住了他那白皙修长的手。
“还说与你无关,这枚桃花簪是新郎交给本官的。”
司遥的手指像是被小狗锋利的牙齿叼住一般,瞬间传来钻心的痛。
他紧咬牙关低声怒吼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因为刚刚被女人近身,他瞬间恍了神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眼神躲闪着把刚刚被咬的手指藏在了身后。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江诗婉因被拆穿真相面色涨得通红。
她终于忍不住狂吼起来。
窗外的闪电照着她那面目狰狞的脸,江诗婉见再也遮掩不住仰天发出嘲笑。
司遥见她如此的疯狂,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婉儿姑娘,你只身潜入叶首辅的府邸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停顿了一声,声音婉转低沉。
“叶首辅只给那些朝廷重臣下了喜帖,况且他的府邸戒备森严,连只蚊子都难以飞进去,你却独自出现在成亲现场,这不符合常理。”
烛火明灭,照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她眼眶泛红。
江诗婉鬼魅地笑着,眼神阴沉而诡谲。
她浑身微微颤抖,梨花带雨地望着他:“司少卿,小女才应该是他的新娘。”
司遥暗暗吃了一惊,惊诧地回道:“你莫不是吃错药了?”
“司大人,小女是冤枉的,那新郎与小女是有婚约的呀。”
雷声阵阵,雨势渐急。
“有婚约?”司遥怔了一下,“你刚才还说叶首辅是你的杀父仇人?”
他愤然甩了一下衣摆:“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在叶首辅府邸你想尽办法引我注意,如今你又谎话连篇,你到底有何居心?”
司遥想到今日在叶首辅府邸丢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眼前这个姑娘令自己在叶首辅面前丢了面子不说,还被当众质疑他的业务能力。
天知晓他是多么在意外面的评价,已经好久都未传出他是靠父亲上位的谣言了,这如果再卷土重来的话他那大理寺卿的爹会用吐沫淹死他。
他不是在意那些评价,是在乎他爹的吐沫。
狂风肆虐,风雨如磐。
“拉下去,先关入牢房。”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部下先把她带下去。
“冤枉啊,司大人,小女说的都是真话。”江诗婉见她要被困在牢房一下子急了。
如果她被关在牢房,那他为父沉冤昭雪又要遥遥无期。
司遥蹙眉又赶紧示意部下拉她下去。
夜色沉沉,这秋雨下得这样急,好生奇怪。
他侧目望了一眼窗棂又抬手仔细查看着刚刚被咬的手指,全然不顾向她喊冤的江诗婉。
雨帘中被两名官兵架着的江诗婉不甘心地挣扎着,她浑身被浇透,无情的雨水拍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不管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她被拖到牢房门口,两人像扔石头一样把她摔进了牢房。
“司大人真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就是,这姑娘长得这样勾魂真是可惜了。”
“你何时见他与女人亲近过?”
牢房门吱呀一声作响,铁锁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狱卒瞥了眼趴在地上的江诗婉,和押送她过来的官兵打趣道。
待他们退下她从湿滑黏腻的地上爬了起来,此刻空旷的牢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诗婉摸着黑缩到了墙角,牢房阴暗湿冷,冷风肆无忌惮地从脖子处钻进了她那瘦弱的身体里。
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腿,惊恐地环顾着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终年不见阳光的墙角满是斑驳,上面爬满了绿色的青苔,隐隐约约有一股霉烂的味道。
满是铁锈的栅栏上血迹斑斑,坚硬而冰凉。
牢房顶部的天窗发出淡蓝色的光,隐约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浑身湿透的她在昏暗中蜷缩着。
江诗婉一身红色婚服,头上绚丽夺目的凤冠甚至讽刺,她惊恐的眼神里透着委屈和不甘。
和今日在叶首辅府邸见到新郎的痛苦相比,受到的这些罪又算得了什么?
她出生在官宦世家,父亲是工部尚书,因他修筑的堤坝轰然崩塌致使百万民生流离失所而被朝廷弹劾至死。
她从小锦衣玉食的日子在六岁时戛然而止,因此事全家满门抄斩。
跟随她身边的嬷嬷九死一生护她周全,两人自此躲避在城郊的桃花村。
从小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的心爱之人日夜苦读,发奋读书,江诗婉舍身陪在他身边。
如今他蟾宫折桂,却弃与之有婚约的她而去,转身入赘到她的仇人世家。
孑然一身的江诗婉十年来无数次被仇人追杀,前几日她被官兵逼迫至悬崖之下,待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重生了。
她重生到了负心人成亲的这日。
这一世,她不再选择忍辱负重,而是主动出击。
发誓要为父沉冤昭雪,要那个负心人下地狱。
今日她处心积虑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却被现场他那奢华的洞房花烛所伤。
然而他的翻脸无情却更是让她寒心。
负心人与她翻脸令她彻底慌了,江诗婉从没有想过他会背叛自己。
打从六岁起,她就跟着一无所有的他。
她陪他一起刻苦攻读十年之久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以为她终会成为他的夫人,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甚至性命。
他怎么转身就与叶首辅的爱女结为伉俪?
想到此处,黑暗中的江诗婉眼眸中噙满了泪水。
她把身上单薄的衣裳又紧了紧,这秋日的雨水并不频繁,而如今又加上冷风肆虐属实不寻常。
她静静地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蹙眉思索着如何脱身。
“来人啊,有没有人?”
“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就是这么办案的吗?不等查清楚就把人关押在这里。”
她突然站起身来,疯狂地拍打着牢房冰凉的栏杆。
“被关押的应该是叶首辅,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江诗婉边拍打着栅栏边冲着外面嘶吼。
她旁边被关押的犯人见她夜半如此吵闹,忍不住奋力拍打牢房的栅栏大声斥责着。
她见无济于事便又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忍不住抽泣起来。
亲人伸冤未果,负心人又背叛。
此刻的她内心无助孤立无援,坚强的内心此刻又土崩瓦解。
江诗婉把头埋在双腿中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大理寺少卿司遥破案无数,不畏强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获得他的信任着实需要费些工夫。
如今的她为了躲避叶首辅的追杀隐姓埋名。
为了进入大理寺寻找当年父亲那起谋杀案的卷宗,也为了能令破尽天下奇案的司少卿助其破案,她不得不用此计铤而走险。
费劲心机进入叶阁老府邸的她为了不被认出,亲自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脸。
从未失手的她在见到司少卿的那一刻竟被杀的无处遁形。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的她被锁链的响动吵醒,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就被连拉带拽地向牢房外拉去。
瞬间清醒的她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铁窗之外,阳光如此刺眼。
她被两个狱卒架着穿过大理寺的庭院,走到不远处的侧房向里一扔完事。
江诗婉摔进了房间,待她从地上爬起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个婢女按在了梳妆台前。
“你们要做什么?”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两个一手拿换洗衣裳,一手拿毛巾的她们。
“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待会儿,你便知晓了。”
顷刻功夫,她便被打扮得犹如出水芙蓉般。
焕然一新的她再加上天生丽质,此刻的她美得惊为天人。
其中一个婢女拿过来一顶帷帽替她遮挡住脸上的伤痕。
另外的婢女打开房门示意守在外面的官兵已梳洗打扮完毕。
而后她又被拽着向外面走去。
江诗婉被带到了一间正房,透过屏风她见桌上香炉袅袅,空气中散发着檀香的味道。
光影交错间,只见司少卿和宾客聊兴正浓。
她缓缓地抬起头仔细分辨后才知来者正是与之有血海深仇的叶首辅。
她透过帷帽的纱帘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司少卿后悄然跪下行礼。
仇人近在眼前,她的内心翻江倒海,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藏在袖口里的匕首。
当年身为工部尚书的父亲修筑九个省的堤坝被连续三天的暴雨冲垮。一下之下万人之上的叶阁老弹劾父亲致使整个家族被满门抄斩。
“如今叶首辅亲自来见你,还不赶快道歉。”
司遥见她还倒训趣,隔着室内中间的屏风训斥到。
趴在地上的江诗婉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盯着眼前叶首辅那模糊的身影。
“小女江诗婉拜见叶首辅。”
“走上前来。”
屏风后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那声压极强正严厉色令人甚是恐惧。
江诗婉紧握匕首的手紧了紧。
肤如凝脂,鼻腻鹅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出自《红楼梦》
肤如凝脂,鼻腻鹅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出自《红楼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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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镜花水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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