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镇抚司内兴戎动众,璇玑殿看守的所有守卫皆被严刑拷打,卫若漓亲自坐镇,问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一番拷打下来,没有人承认。
璇玑殿内的人都是她的亲信,没有人敢有这个胆子,会将她三令五申的吩咐泄露出去,可世事总有万一,她怕身边出了奸细,怕有人被收买从而背叛她。
可如果没有人承认,消息又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今日朝堂之上,公然提起此事的人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范青,卫若漓清楚,范青与慕容氏走得近,他得此消息,又是在内宫之中,多半是凤宣殿里透露出去的。
可慕容音,如何会知晓师泱在璇玑殿内?
自从师泱醒来那日,卫若漓去过一回璇玑殿密室,再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见过师泱。
内殿密室有专人把手,如果不是看守的人监守自盗,那还有谁会背叛她?
为首的一个侍卫,受了不少的刑讯,忍着痛疼回禀道:“少主,璇玑殿内能出入的人,除了侍卫之外,还有由春姑娘。”
卫若漓眯起眼睛,片刻之后,思绪一瞬间打通,她开口吩咐:“将人带来。”
身旁守卫会意,忙躬身说是,转身去带由春。
一刻钟之后,由春被带进镇抚司内。
镇抚司是什么地方,只要进来的人,不脱层皮下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由春一进内室,满室血腥之气涌上来,几欲叫人作呕。
两旁设有监牢,里面被关押着的人全都死活未知,陈列的刑具惨毒渗人。由春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看见卫若漓的那一刻,两条腿肚子里直发软,整个人瘫软跪了下去。
卫若漓坐在圈椅里,居高临下俯身问她:“是谁叫你将消息带出去的?”
由春哆嗦着,看着眼前这个昔日温润的人,可终究是公主看走了眼,那温顺皮囊之下的,竟是一匹恶狼。
由春紧紧咬着唇瓣,手心一阵冷汗,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卫若漓认得由春,上元节那日,师泱只带了这一个贴身婢女,也因此阴差阳错,留了她一条命。
她不是个机灵的丫头,所以也很少能有机会在师泱身边近身伺候。
卫若漓见她不肯招认,冷笑着威胁:“倒有些气性,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挺过这流水的刑具。”
卫若漓不愿意再与她浪费时间,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璇玑殿密室之中,依旧一片昏暗。
师泱已经记不清到底多少天了,她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每日被强行灌下软骨散,除了留着这一口气,她和死人没有两样。
卫若漓要折磨她,所以便就让她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可她不能认命,也不能这样任人宰割。
她还没有找到桦儿,大仇未报,她怎能如此屈辱地死去?!
房间里投射进来一片亮光,师泱知道已经是白日了。
她以为是由春,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竟是卫若漓。
卫若漓身着圆领长袍,三千发丝依旧和从前一样,梳成高高的发髻,眉梢斜飞入鬓,一尘不染地像个贵族公子,可那抹腻白的肌肤,和偶然间憨实的女儿之态,还是和男子不同。
曾经,她也曾被这样的姿态所欺骗。
师泱看着她穿着龙纹的圆领袍,知道她终于如愿,成为了大梁的皇帝。
“是该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大梁的女帝了。”师泱无力地靠在墙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卫若漓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关了这么多天,口齿依旧凌厉,高傲姿态也不改分毫。
倒是她认识的那个师泱,天不怕地不怕,即便被践踏,却依旧以另一种姿态,凌驾于所有人的尊严之上。
是啊,她曾经也为阶下囚过,可却依旧丢掉了她生而为人的尊严。
到底……师泱是不同的。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殿内燃起晦暗的烛光,卫若漓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铜簪子,挑了挑烛心,这漆黑的密室里,再次亮堂了几分。
“是由春那丫头告诉你的吧?”卫若漓转过身来看她,就站在那铜台旁,昏黄的光芒勾勒起那抹轮廓,声音淡淡地,可却莫名给人一种森然的意味。
其实卫若漓的隐忍蛰伏与毒辣,和她的气质很不相符。
师泱第一次见到卫若漓,是她十五岁时。十五岁的姑娘,是亭亭玉立,比花娇的年纪,她身形颀长瘦削,肩背单薄得厉害,一盈细腰一只手就能扣过来,可偏偏这样单薄清冷的少女,却长着一副娇憨惹人疼的面孔。
一双出奇大的双眸,隐忍着眼泪,出现在她的面前,几乎是一瞬间,她便将人带回了重华宫里。
敌国女扮男装的太子,年少沦为战俘质子,无爹无娘,连远在天边的国家与子民也抛弃了她,没有半分属于自己的势力,被人当成牲畜一样在夜幽殿内折磨鞭挞了三年之久。
这个世界全都抛弃了她,如果她没有将她从夜幽殿里带出来,她只怕何时死了也没有人知晓。
可就是这样破碎的一张面孔,欺骗了她。
其实想想,她和云荣哪里有地方相似呢?眉眼、唇瓣、轮廓、身形……全都不一样,连那抹起初她认为相似的神韵,后来也渐渐也觉得,全然不同。
整整七年,她与她朝夕相处了整整七个岁月,或许是她习以为常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陪伴,所以替身与否,早已变得不重要了。
她要的那个人,只是这个眼前叫做卫若漓的人。
可后来发生的种种,真的叫人措手不及……
中元节那日,她竟还与她相约放祈愿宫灯,真的是可笑至极。
师泱没有回答卫若漓的话,只靠在那里,仰着头打量着她。
殿内一片寂静,卫若漓慢慢靠近她,俯身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庞,没有了往日的养尊处优,手感依旧滑腻得叫人爱不释手,卫若漓用指尖轻轻磨蹭了两下,给人一种假象的眷恋与温存。
卫若漓低下头去,贴在她的鬓边,与她耳鬓厮磨,语气却冷若冰霜:“你就这么快想着死么?不惜叫由春放出消息。敌国余孽,任何一个人都能将你置于死地。”
师泱忍着她碰触带给她的颤栗与恶心,轻轻侧首睨她,笃定地轻笑:“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话一出,指尖猛然收紧。
卫若漓单手掐住她的脖颈,将人抵在身后墙壁上,她单膝跪在她的腰侧,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脸上不见一点笑意,只剩下滔天的怒意。
是啊,她最了解的人是师泱。可同样的,师泱了解她,又何尝比她少。
“师泱,你记住了,要不要毁掉你,只在我的一念之间。”
卫若漓盯着她的眼睛,手上动作却不见放松,她一点点收紧她的脖颈,感受到眼前的人气若游丝,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可以杀掉师泱。
杀掉师泱,是那日灭南玥攻城之后就应该要做的事情。可她将她带回来了,关在只她一个人知道的密室之中。
谁也不知道,大梁新君的寝殿密室之中,竟会关着曾经羞辱她的敌国公主。
这月余来,她忍着宫中慢如长夜的孤寂与落寞,都不愿意来见她。可她骗不了自己,却如师泱所说那样,她舍不得她死。
是啊,师泱依旧对她了如指掌。
以另一种姿态与关系,被俘虏丧失尊严的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
师泱从未输过。
卫若漓松开手,师泱一瞬浑身瘫软滑了下来,大口喘息着,卫若漓却不给她机会,伸手掐住她的腰,压身吻上她的唇瓣,疯狂撕扯占有。
从前,师泱从不让她碰她的唇瓣,可如今,能碰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师泱一瞬间喘不上来气,卫若漓将气息渡给她,陌生的气息涌入唇舌,第一次让她觉得,眼前的人于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师泱伸手去推她,可她没有力气,软骨散彻底毁了她所有的内力,她如今,和深闺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女没有任何差别,甚至于,她连她们都不如。
卫若漓伸进她裙摆之中,没有任何预兆的,强行探入。
连日而来的虚弱与干涩,几欲叫她生不如死。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样的一天,失去所有被她人凌辱。
师泱紧紧掐住她的肩膀,恨不得掐入血肉之中,舌腔内被咬的血腥一片,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屈辱与难堪,比杀了她,还叫人难受。
良久之后,卫若漓抽出手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绯糜之气,叫人作呕。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如今破败地像一具碎裂的娃娃,毫无生气地半瘫靠在那里。
卫若漓伸手去捏她的下颌,师泱倔强地偏过头去,卫若漓不容她拒绝,直接逼迫地让她仰起头看着自己,腻白的脸庞上有两行清泪。
七年,这是卫若漓认识师泱七年里,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肆虐地哭。
她要师泱害怕她,畏惧她,再也不敢忤逆她。
指尖尽是腥膻之气,迷蒙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听见那道沉郁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开口:“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是么,是的,师泱,我不杀你,但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要你尝受下我曾经的处境,体会一下什么叫丧失所有的尊严。你以为我在乎你?”
卫若漓轻笑,深眸清幽,无情地说:“你错了师泱,我是你养在身旁的替身,你难道就这般天真地以为我爱你么?爱上折辱人的仇人……呵,你做梦。你不是自作聪明地泄露消息,以为能脱身逃离这里么,好,我成全你,我要你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脱身?!”
说完卫若漓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丢开手上的人,不留一点情义地起身离开。
密室被重新关上,卫若漓站在殿前,看着那清朗的天空,只觉得天和地都摇晃了起来。
有侍从端了食盒侯在一旁,卫若漓挥手全部打翻,瓷盏碎了一地,侍从匍匐跪地,卫若漓低头恶狠狠地吩咐:“从今天起,不许再送一滴水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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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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