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存在,去画声音。
林辰的话语在白夜脑海中回荡,压下了那蚀骨的寂静带来的恐慌。他依然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但掌心来自林辰的温度是如此真实,像一根拴住现实的缆绳。
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令人绝望的黑暗,而是将全部精神沉入内心。
声音……什么是声音?
不是喉咙的振动,不是空气的波纹。是林辰说出“别怕”时,那份让他心安的力量感;是画笔划过墙壁时,那令他着迷的摩擦感;是那片想象中的向日葵,在风中摇曳的生命感。
他猛地睁开眼,幽蓝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在燃烧。他不再胡乱挥砍,而是将画笔郑重地、缓慢地点在面前的虚空之中。
笔尖落下的瞬间,不再是无声无息。
“咚——”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的声音,以画笔落点为中心,轰然荡开!这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入,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灵魂,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发颤。
黑暗被这声音的涟漪搅动,像墨汁一样翻滚起来。
白夜精神大振,他找到了方向!他手腕转动,画笔不再追求光痕,而是开始“描绘”这声音的轨迹。他画下一道沉重的、向下坠落的弧线——
“轰隆!”雷鸣般的巨响炸开。
他画下一连串轻快跳跃的点——
“叮咚……淅沥……”仿佛雨打芭蕉,又似清泉击石,一片清脆的乐音在死寂中迸发,驱散着那令人窒息的“安静”。
色彩开始回归。不再是单一的幽蓝,随着他描绘的声音不同,画笔带出的光芒也开始变幻——低沉的轰鸣伴随着暗红色的光晕,清脆的滴答声闪烁着银白的亮点。他不再是在黑暗中制造光源,而是在用画笔指挥一场光与音的交响乐!
林辰紧紧跟在他身侧,护着他前行,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白夜的能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奇特,更强大。这不仅仅是“填充”,这是……定义现实。
走廊在前方到了尽头。一扇门出现在那里,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凹陷的图案——那是一个扭曲的、象征着“寂静”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灰光。
“就是它!”林辰低喝,“白夜,吃掉它!”
白夜会意,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精神力灌注于笔尖。他回忆着林辰沉稳的指令,回忆着那片想要为他驱散阴霾的向日葵花田,回忆着两人交握的手传来的坚定力量。
他挥笔画下的,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声音。
他画下的,是联结,是生命,是打破隔阂的渴望!
一道绚丽无比的、融合了所有色彩的光流,如同奔腾的星河,从他笔尖咆哮而出,径直撞向那枚寂静符文!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清晰地在每个人(包括白夜自己)的耳边炸响!那枚灰色的符文在绚烂光流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门,无声地滑开了。
门外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胧的、仿佛晨曦微光般的灰白空间。同时,那剥夺声音的力量也潮水般退去,白夜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听到了林辰同样不太平稳的呼吸。
他脱力地晃了一下,立刻被林辰伸手扶住。
“成功了……”白夜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林辰看着他苍白汗湿的侧脸,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嗯,你做得很好。”
两人踏入那片灰白空间,身后的门消失了。这里像是一个中转站,暂时没有感受到即时的威胁。
白夜靠着无形的墙壁滑坐下来,感觉身体被掏空。林辰在他面前蹲下,递过来一小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
“休息一下。你的能力消耗的是精神力量,需要补充体力。”
白夜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直到这时,放松下来,他才感到后怕。“刚才……我以为我们完了。”他小声说,声音还带着点颤。
“规则怪谈就是这样。”林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它在用看似悖论的规则杀死你,但也总会在绝境中留下一线生机。找到它,就能活。”
“那个小女孩……”白夜想起那个诡异的孩子,“她到底是……”
“引导者,还是陷阱,目前无法判断。”林辰分析道,“但她给出的提示是准确的。这个领域的核心是‘感知剥夺’与‘概念转换’。它夺走你的听觉,迫使你用另一种感知(视觉与意念)去重新定义它。”
他看向白夜,目光深邃:“你的能力,【虚空绘景】,可能不仅仅是‘画画’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种……‘概念具象化’。”
白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和画笔:“概念……具象化?”
“嗯。你将‘声音’这个概念,用‘色彩’和‘轨迹’具象了出来,并赋予了它真实的效应。”林辰顿了顿,补充道,“这很了不起。”
白夜的脸微微发热,被这样直白地(虽然林辰的语气还是很平淡)夸奖,让他有些无措。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画笔,第一次对它,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模糊的认知。
他不是一无是处的累赘。他的画笔,真的可以和林辰的逻辑一样,成为活下去的力量。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规则领域:回声庭园。】
【核心规则:不可重复。】
【提示:所有过往,皆为回响。】
新的领域名称和规则,让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
林辰站起身,看向灰白空间前方逐渐清晰起来的一片扭曲、布满无数镜面般回廊的庭园入口,眼神凝重。
“不可重复……”他喃喃自语。
白夜也挣扎着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画笔,看向林辰:“这次……是什么?”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再次向白夜伸出了手。
“走吧。去了才知道。”
白夜看着那只手,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这一次,他的动作里,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坚定。
无论前面是什么,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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