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自然是指，新的恶鬼，要诞生了。”

众生皆苦，由此产生的七情六欲，滋养出了世间第一只恶鬼。恶鬼所到之处，就是邪念、痛苦、**充盈之地，随之而来的，则是足以动荡天下的祸乱。是以，恶鬼，人人得而诛之。

在第一只恶鬼被诛灭之后，人间继而出现了第二只恶鬼。第二只恶鬼死后，又出现了第三只……渐渐地，人们发现恶鬼永远只会有一只，并且是由众生之一变化而来。

谁也不知道“恶种”是如何传播的，只知道那些成为恶鬼的人，在成为恶鬼之前，会吸食世间一切邪念痛欲。若是吸食不到，他们便会自己动手制造，反复如此，便可滋养他们心中的“恶种”生根发芽，等结出恶果的那一天，便彻底成了新的恶鬼。

无妄子，便是上一位倒霉蛋。

不知如何生出来的恶种，让他从仙门骄子变成了如今的无妄魔君。

他因此失去了很多东西，如今也只能想办法让恶果内的恶种以现在的状态停留在自己体内。

“不可能。”新的恶种还在他体内，有没有新的恶鬼会出现，他会不清楚？

“可不可能，过些时日你自然知晓。那个孩子叫做山羽，只要你助魔主在他结出恶果时杀了他，不仅你能继续活下去，他那身为新任仙首的师姐，也能活下去。”

*

南阳洲最大的仙门当属南阳派，此次谢千星的踪迹，正是由南阳派掌门秋雪薇上报。这一日，她早早率领众弟子等在山门前，迎接怜梦等人的到来。

在看见来人只有怜梦、莫小春、山羽以及祁云山四人时，她说不出的惊讶：“仅凭四人，仙首要诛杀叛贼谢千星，莫不是在说笑？”

山羽轻哼一声：“杀一个谢千星，绰绰有余。”

他还记得苍山之巅那日，平日里与师姐万般亲近的各个仙门长老呀掌门呀，竟无一人站出来帮忙说话，所有人都默认了怜梦的以身作则。

说白了，不就是不愿意走在前头，得随势而变嘛。

想到这里，他又补了一句：“对一般人而言，也许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不过……我们这不是有流芳剑吗？”

说着，他侧眸看向莫小春，笑意盈盈。

莫小春一个刚踏入修行一个月的小白，哪里敢托大。不知错觉否，她总觉得山羽自从出问道墟之后，整个人有些不一样。他总会莫名说出一些不符合他表面人设的话，比如他刚才那一句话，一下子就阴阳怪气了秋雪薇是一般人，还将自己推了出去。这样得罪人的话，身为好好师弟的山羽，最起码不会在怜梦面前说出来吧。

她莫名有些汗流浃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尴尬一笑。

“师弟，慎言。”怜梦神色自若，冲秋雪薇笑了笑，“秋掌门，怜梦既然主动请命，自有几分把握。劳烦掌门将谢千星近日的踪迹详细说一说。”

秋雪薇不再多言，将四人迎进去，待他们简单修整后，摆出了一张南阳洲的地图。

“南阳洲多山林，这边，是我南阳派以及庇护之下的凡人们的聚居之处。另一边，则是妖兽居多的密林，鲜少人迹。谢千星的踪迹，是向着密林去的。”

“谢千星寻人祭刀，怎么会是去山林？秋掌门莫不是也在说笑？”山羽反问。

秋雪薇轻笑一声，并不恼：“他进入密林后就失去了踪迹，我南阳派进去了十几个弟子，都失去了联系，但是魂灯未灭。”

“南阳派尚未加派人手，一来为免打草惊蛇，二来……”秋雪薇的手在密林中央画了个圈，“这些密林，我们统称南山，南山深处，住着一位隐士高人。在此之前，误入深处的人，都会被这位前辈扔出南山，而非失踪。如今，也不知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血祭魔刀，寻的是穷凶极恶之人，这位高人，是何方神圣？”怜梦问。

秋雪薇连连摇头：“南阳派曾递去拜帖，送帖子的弟子连同拜帖被一起扔了出来。”

小春道：“高人脾气都差，但既然是为了诛魔，我们带着诚意去拜访，说不定他会帮我们呢。”

秋雪薇这才近距离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位令流芳剑认主的小弟子，看起来年岁不大，言语天真，额间那枚小剑纹，尤其亮眼。

阿鸢站在小春头上，从容梳理着自己刚长出来不多的绒毛：“山里那位，可不是好惹的。”

小春眼睛一亮，想开口，又及时顿住了。

祁云山刚好瞧见，问：“小花跟你说了什么？”

原本大家都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祁云山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只好照实道：“她说……山里那位不好惹。那山里那位究竟是谁？”

秋雪薇的目光流转二人之间：“你们已经结契了？”

怜梦这时候才想起来莫小春可以和祁云山的灵宠通灵这档子事，那她想让小春攻心山羽的打算怎么办？

她问：“小春，你们结契的事情，二位仙尊可知晓？”

“啊……？什么东西？”

“结下同心契成为道侣，才能与彼此之间的灵宠通灵。莫小春，是不是他诓骗了你，你才会与他结下此契？”山羽瞥了祁云山一眼，好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小春左看右看，一双双关切吃瓜的眼神，促使她忙不休摆手：“你们误会啦，我们没有结契，我能听懂阿鸢说话，也许是因为……”

她看向祁云山，不想祁云山根本不慌着解释，反而一脸挑衅看着山羽，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早知道他们会因为这个被误会！？

“祁云山！说话！”

祁云山才道：“小花的心意，连我也不能通晓。只小春一人能知道，我也不知为何。”

“是呀是呀，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小春忙点头。

而山羽满耳好像只听见了二字：“小……春？”

怜梦看见山羽的反应，忽然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可是为何山羽心里有了小春，体内恶种的情况反而不稳定？

问道墟出来以后，她就发现，在山羽体内蛰伏的恶种发芽了。

她不知道问道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据仙门对恶种的记载，只要身怀恶种的人一心向善，严于律己，是可以抑制恶种对他自身的侵染的。上一位恶鬼，甚至让发芽的恶种倒退，回到了一粒种子的状态。而要做到如此，得靠人自身美好的情感。

亲情友情爱情……她的这位师弟，没有亲人，三位据他所知的好友，一位死在了问道墟，还有两位变成了牵丝傀儡，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他在这世间没有羁绊，还能用什么去抵挡恶念？

山羽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怜梦：“师姐……谢千星既然去密林，十有**是去找那位前辈。前辈既然已经隐居，想来是乐得有人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的。”

小春听着山羽分析那位隐士高人帮他们的可能性，突然意识到，和谢千星对战一事，真的马上就要来了！

她愁啊，可怜梦，对她颇为信赖。无论她说多少话，想将这件事往后拖一拖，怜梦都会告诉她：“小春，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会与你共进退。”

现在也不知道谢千星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万一真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对怜梦下手她不知道，反正她这个手上有千刃克星的菜鸟是死定了。

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和阿鸢心流交谈，这会儿，她问：“阿鸢，谢千星接受成为魔主，不是为了让仙魔有一日能交好吗？他为什么会选择万人祭刀这条路啊？难道他已经忘却了初心！”

“这个嘛……阿鸢我也不知道啊，自从谢千星离开仙门，你便将我打发去了九霄阁，我随便找了个话少的傻子走个形式结契，留在九霄阁内，才能将怜梦他们的情况传讯给你呀。”

原来莫春花是这样写完的《春华恨》。

“那南山这个隐士高人，究竟是谁呢？”

“就是那个……”阿鸢犹豫了一下，有点怕再被雷劈，“天道奶奶，这个东西应该是可以说的吧……”

她语速飞快：“就是上一只恶鬼！是山羽的同类！他为了活下去，肯定会杀掉山羽，你的任务就要失败啦！”

“这破鸟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呢。”山羽有些烦躁，一时口无遮拦。

怜梦明白了山羽为何心性愈发浮躁，连清心莲也有些安抚不住了，可祁云山是方自秋派来保护小春的，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道：“祁师弟，将小花收回灵宠珠子休息一下吧。”

*

阿鸢这下彻底明白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莫春花原本的身份属于世外之事，她是万万不能提及，但类似于山羽体内怀有恶种这类苍冥界的事实，她就可以说。

这样的话，她要交代这个失忆莫春花的事情，那就可多了。

“山羽体内的恶种已经发芽，还在恶化。”

“你要阻止恶种结出恶果，否则山羽就会变成恶鬼。”

“要么找到办法一口气拔除恶种，要么你只能一辈子耗在山羽身边，阻止恶种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从阿鸢那里，莫小春大致知道了恶鬼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自己拯救苍生的任务更损一些，还是莫春花这个阻止恶种发芽的任务更损一些了。

最损的是，这两个任务现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