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咱们不是说要去芳香楼吗?”阿冬瞅瞅周边热闹的人群,又搅搅手里的勺子,很是不解。
而被问的人正专心致志地喝着白粥,没有应声。
两人此刻坐在桃源镇街边的一家小摊旁,周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不同的摊贩上也飘荡着不同的香味,烟火气十足。
待一碗粥下肚,苏徐行擦了擦嘴巴,这才抬起头笑道:“是啊,去芳香楼啊。”
“那怎的……”阿冬还是疑惑,既然要去芳香楼卖那富贵蛋,少爷怎还在这小摊上坐着不动,非要再吃一碗这白粥?
毕竟跟阿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苏徐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没有明着回答,而是神秘一笑:“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少爷我在这啊,是……”
正说着,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让开!”
“都让开!”
苏徐行一顿,转头便见街上行人纷纷往街道两边跑去,给中间让开了一条通畅的大道。
“让开!别挡路!”
他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似是军队的一行人正在往这边走来。领头的两队士兵皆是铠甲护身、腰挎大刀,走起路来气势哄哄,毫不留情地驱赶着道路上的百姓。被这两队士兵护在身后的则是一辆双驾马车,装饰豪华,车顶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陪在马车两旁的则是几个蒙着面的妙龄少女,都是一身红色劲装,打扮很是与众不同。
就是那劲装……苏徐行正扬着头看热闹,见状蹙了蹙眉,那劲装风格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一行仪仗不小,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有这么多士兵护卫,两旁的百姓纷纷往旁边退让开去,生怕惹了兵爷不快丢了性命。
“诶,这是什么呀?”苏徐行毕竟初来乍到不久,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见状拍了拍站在他身旁的摊贩老板,低声询道。
老板闻言扯下搭在肩上的布巾抖了抖,语气有些不屑:“这是什么?这是人质!”
“人质?”苏徐行皱眉,“哪里的人质?”
听到这个问题,老板脸上嘲弄的表情更重,他偷摸朝那华贵的马车啐了下,这才接着道:“毅国的人质!”
说着,老板像是来了兴趣,也不管自己的摊子了,直接坐到苏徐行这一桌,然后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解了起来。
“这毅国一个弹丸小国,也敢与我们大琼相争?前些年仗着他们兵力强盛私自断了给我朝的供奉,幸亏老天开眼,让他们今年大旱一年,颗粒无收,这不……又巴巴地求我们皇上救济他们,还把自家二王子给送了过来……”
老板说得神采飞扬,苏徐行却是没心情再听接下去的话。
毅国二王子的话……那岂不是……赵、谨、谋?!
赵谨谋!
想到这个名字,苏徐行猛地转头看向自不远处缓缓行驶而来的那架马车,目光中满是震惊。
赵谨谋,《夺位》小说中最大的反派,此人武功强悍、多智近妖,但同时也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他是主角逐鹿天下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书中最后死得最惨的人。
或许是为了给主角一条完整的成长线,赵谨谋这个反派前期异常强大,简直就是将主角吊着打,但当主角一路收服小弟、收获资源之后,赵谨谋的人生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原著后期,他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变得暴躁易动,完全没了往日的城府与谋略,一动便给主角一个机会,一动便送一个得力手下的人头。
最后,连他自己也落入主角手中,下场极其凄惨。
想到那些离谱的剧情,苏徐行忍不住摇摇头,因为是主角争夺天下的对手,赵谨谋便成了“反派”;因为主角要成长,赵谨谋前期便开挂;因为主角成长了,赵谨谋便强行失了智,跟傻逼似的一次又一次往枪头上撞。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苏徐行只是粗粗翻了下《夺位》这本书,而没有仔细看下去。因为他妈的这就是一本非常普通的男频爽文,主角一路“打怪升级”把所有人的脸打得啪啪响,他爽了读者也爽了,这都很正常,但是原先傲视天下的反派怎么就能强行智商下线呢?!
苏徐行越想越觉得不公平,这个世界太他妈操蛋了,他是炮灰,说噶就噶了。赵谨谋那么牛逼的人,因为是反派,就必须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妈的,合着只有主角才能幸福美满?
苏徐行满脑子的愤愤不平,眼神虽飘忽,但也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繁贵富丽的双驾马车。待马车行过他身边时,一股清风吹过,车前的风铃叮铃作响,同时飘来一股异香。
这香味……怎么也好似在哪里闻过似的?苏徐行皱眉望去。
正在这时,清风徐来,缓缓吹开了那车窗处垂落的轻纱,轻纱曼飞,缓缓露出了车中人的身影。
只见那人发如泼墨,乌发皆被一支玉簪高高束起,侧颜只见一双弧度极为漂亮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之下是高挺的鼻梁。但鼻梁之下覆盖着雪白的面纱,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容颜。但即便如此,只见其眉眼便知此人天人之姿、雍容尔雅。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徐行直勾勾的眼神,车驾在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只见车内人微微偏头,眼波流转,朝他这投来轻飘飘的一瞥,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余那人眉眼处的一丝流光,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只是这一瞥,目光却极冷,极冷。
苏徐行身子一怔,差点忘了呼吸。
轻纱缓缓落回,遮住了车内的一切。
车辕声渐远,苏徐行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手抖抖索索地端起眼前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他居然忘了,虽然赵谨谋是《夺位》中难得的“美人”,更有作者借用古诗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美称,但藏在那倾国倾城的美貌之下的可是一颗冷漠无情的心。
据说毅国多的是觊觎他美貌的人,但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他是不是该庆幸……苏徐行喝下那口热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己只是在他进都城的路上恰巧看了一眼,否则,他的小命怕也是不保了。
“都说这毅国二王子容颜昳丽、貌若倾城……今日这一眼,啧啧,当真是国色天香。”
“瞧你说的,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送来当质子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送进皇宫的,那必然是……嘿嘿……”
“……”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调笑,苏徐行转头便见两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对方才一瞥而过的赵谨谋评头论足,话语间满是明晃晃的龌龊意思,听得苏徐行莫名烦躁。
这有的人怎么就知道用那二两肉思考问题,什么事情都能跟那档子事扯上关系,仿若他们的人生中除了那就别无他求。
“也不知道这男人睡起来……”
正当二人笑得开怀的时候,只见苏徐行突地一拍桌子,接着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冲他们微微笑道:“两位大哥——”
两人相视一眼,像是想看苏徐行在耍什么把戏。
却见苏徐行继续道:“我可听说这二王子手段毒辣,凡是对他不敬的人都被砍断四肢……拔出舌头……塞到尿壶里去……就连那玩意儿……”
苏徐行每说一项,两人脸色都要难看一番。见这威胁有效,他接着说:“他一国王储,就算来我大琼做质子,对付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看两位大哥还是慎言、慎言……”
赵谨谋此时还未崭露头角,在诸国王储之中也排不上号,唯二可流传的便是他那惊人的美貌与狠辣的手段。
这些消息市井里都有所传闻,只是两人方才见他虽坐着华丽的马车,但到底不过是被送来琼朝当质子的,一个大琼的“战利品”,他们何须敬重?这才多嘴调笑了一番。现在被苏徐行这么一提醒,脑子顿时清醒过来,身后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就算再落魄,那也是他国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得罪了,岂知没有自己好受的?
两人忙对着苏徐行感谢一番,再不敢多话,匆匆忙忙便走了。
望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身影,苏徐行嗤鼻一笑。大丈夫,建功立业,在事业上一展拳脚才是真的,背后说些废料玩笑有什么出息?!
对于赵谨谋,苏徐行虽也不认同他的有些做法,但这个人志在四海,在与主角争夺天下的过程中也是有勇有谋有胆识。作为男人,他很佩服他,作为读者,他也感慨他最后的结局。这样一个人,就算输、就算死,也不该被几个昏了头的二流子在大街上臆想□□子那点事儿。
身旁阿冬见苏徐行面上不快,有些好奇:“少爷,您认识刚才那个马车里的人?”
苏徐行闻言回过神,语气淡淡:“不认识。”
“那怎么……”
“都是传言。”苏徐行拍拍阿冬肩膀,突然凑近了他,嘱咐道,“马车里的那个人,咱么惹不起。”
“即便此生不会有交集,也不能跟别人一起嚼他舌根,知道吗?”
阿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明白自家少爷怎么对那个人这样……在乎?
苏徐行倒不觉得自己这叫在乎,他只是站在上帝视角读完了赵谨谋的一生,知晓他厉害、他狠辣、他骄傲,但同样也知晓……他很惨。
有些人,你不一定认同也不一定喜欢,但一定会敬佩他们。
赵谨谋于他,便是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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