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开学的日子。
如果不是生病明楽也该背着书包去学校,但是她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
昨天周衍给明楽讲完呼伦贝尔草原上的故事就告知了她他要开学的事,所以后面不会每天都来了。明楽当时微愣了一下,她是一直知道的,他不可能一直来给她讲故事,就像奶奶在爸爸妈妈离婚时候和她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所以被告知的时候明楽也只能接受,然后调整好状态。
小朋友的友情来的快,一个星期的时间足矣让她们成为彼此很好的朋友。他们最近一个星期的下午都在一起,他给她讲了很多有趣的地方,大漠的落日,黄山的云海,古韵的西安城,南京的梧桐大道以及一些学校生活,她听的高兴他讲的也开心。
长这么大,明楽的生活除了家里就是医院。老师也是在她舒服点的时候请回家来上课的。学校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一个地方。
就这样,在开学后明楽又过回了那安静的养病生活,一个星期后这宁静才又被打破。
“刚开学比较忙,今天我才有时间过来。”
“我给你带了糖,问过我妈妈了,她说你可以吃一点的。”周衍是背着书包就来了的,反手将书包放在旁边沙发上,拉开拉链将糖拿出来递给她。
“谢谢,但是今天不是星期一吗,你是不是很快要回家写作业去?”明楽虽然没怎么去学校上学,但是还是听别人说过学生除了上课还有很多作业的。
“不用,我不怎么写作业的。”周衍不以为意地回答。
“为什么?”明楽微歪了下头,没明白。
“就是...学校目前教的我已经学完了,现在基本都是自己自学更高年级的课程。”
“难道我不是一看就知道是成绩很好很聪明的人吗?”周衍骄傲地扬起脸,语气满含骄傲。
明楽笑了笑忍不住吐糟,佯装感叹地说:“谦虚实在是一种美德啊。”随后还不忘眼睛撇一撇他是什么反应,但只见周衍微微耸肩,满不在乎的。
“那你现在在学什么了?”
“目前在看普高的内容,我觉得还是比较容易的。语文差一点,那些阅读题目我估计原作者都没想到是这样的意思吧。”周衍下午刚刚做完一套语文试卷,心里还有点怨气。见明楽问也顺势发发牢骚。
明楽听着他的抱怨,只觉得他做对了那是应该的,错了那就是出题人有问题,忍不住笑出声。
周衍两手一摊,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真的是这样。”
明楽摇摇头,笑盈盈看着他,“那你今天过来是还要给我讲故事吗?”
“还没听腻呢,不讲故事,我带了拼图,刚刚拿到手,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玩。”于是继他从书包拿出糖果后,他又翻出了一包拼图,明楽觉得他书包里什么都装了就是没有装书,再看那拼图显然是拆封了的。
“不会呀,听你说的很有意思。”明楽起身,将床上空出一片区域,打算在这片区域拼。
周衍看着她动作,本来他打算叫陈姨帮忙放一下吃饭的桌子来拼,现在看来是要在床上拼了。
等她摊开,他就把拼图倒在床上那块地方。
“这个拼图会不会有点多。”明楽惊讶,刚刚隔着袋子看好像也不多,现在倒出来铺平怎么这么多!
“拼起来很快的,今天拼不完也没事,带来给你解闷而已,后面没拼的我来就行,等拼好我装裱一下再给你,这幅图挺适合你。”周衍一边说,手里一边熟练的将拼图分类。
“这是要送给我吗?”明楽很是惊喜,她本以为他只是带给她玩的,没想到会送给自己。
“嗯,你可以先猜猜是什么图。”他没看她,只自顾自分着拼图,但耳朵尖却红了起来。
周衍没想到一副拼图就让她这样开心,声音也好听的不得了,像一只小白兔。
“那今天先不要拼完,我先猜,等你送给我的时候再揭晓答案。”明楽雀悦道。
周衍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喜欢惊喜吗。
于是生了逗她的心思,恶劣地把分好的拼图一分为二,表示只拼一半,另一半他回家再拼,甚至故意拿出来拼的一部分是比较难猜的部分。
“那我们开始吧!”明楽说道,手已经在拼图堆里翻找。
明楽拼的认真,时不时眉头紧锁,思考着每一块的位置,拼不出来的时候,还要嘟囔道是不是你分错了,怎么没有这一块拼图。
“是这块啦,我不可能分错的。”
周衍表示自己分完拼图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脑子里大致确定每一块的位置是哪了。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反而看着明楽慢吞吞地拼,然后时不时帮一下她。
明楽玩的乐此不疲,一块块对位置,实在找不到就找周衍帮忙,居然很快也都拼出来了。
“这是什么呀?”她拼完才发现自己拼的是拼图的四周,而中间的核心部分一点没有拼到,拼出来的地方还都是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你不是说先不要揭晓答案吗,所以我留下中间的部分自己拼。”周衍一脸无辜。
......
明楽语塞,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怎么有种被他耍了的感觉。
拼完他们又聊了会天,很快夕阳西下,周衍又要回家了。
“下次你什么时候来?”明楽看着窗外那一簇夕阳的残光。
“我也不确定,这周末我要去趟京市,再下周应该要和爷爷出门,有时间我会过来的。”
“那我不是很久才能拿到拼图。”明楽闷闷道。
“我可以拼完让我妈妈带给你。”
“不用,你下次过来带给我。”
“好,我下次过来带给你。”他已经收拾好书包将其背在身后,“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
窗户上夕阳的最后一缕残阳落下,彼时他们还不知道再见面会是六年后......
机器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在耳边滴滴作响,病床上明楽蜷缩着身子,眉头紧锁,面颊上布满了汗珠,她双手微微颤抖的捂着心脏位置,用力咬紧牙关,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痛苦,但是事实是今晚就是格外的疼。
终于她忍不住了,打算叫睡在旁边床上的阿姨,因为陈姨家临时有事情,今晚陪床的是家里别的阿姨,明楽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家人,基本都是陈姨在旁边陪着,这次换了个不怎么熟的阿姨,明楽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却没想到今晚好像不一样,像是有把锤子随着自己的心跳在敲击着心脏。
“阿...阿姨...疼,叫医生...”明楽疼得根本喊不出来,只能发出些许呜咽声。
她强撑着睁开眼,还没看清阿姨的位置,一滴汗水就划入了眼睛,本来就发红的眼睛被刺激的更红了,缓了一下再睁开发现阿姨根本没有反应。
她慌了,感到害怕,疼痛从来没有让她害怕过,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离死神是这样近,她还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如果可以她还想在世界到处玩,看看山看看海,看看云看看星星。
想到这些她突然觉得非常委屈,她觉得父母真可恶,老是留自己一个人在病房,也怪起了老天,想他为何如此不公平,她都没好好看看世界,她又想到不久前拼的拼图还没拿到。
短短一瞬间,明楽就已经把能想到的人都埋怨了一遍,恍惚间她看到床头的红色按钮,这一刻对生的渴望还是战胜了疼痛,她弓着身体,极其缓慢地起身去碰那个按钮。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按到了,她完成了这一件事,力气就仿佛瞬间散去,重心不稳的直接倒在地上了。后来的事她也记不清了,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等她完全清醒已经是一个月后在D国了。
但是值班的小护士却知道,那一夜的医院是个不眠夜,好几辆高档轿车驶入医院,不久后院长也急匆匆赶来作陪,而急救室内彻夜灯火通明...
京市
绚丽多彩的霓虹灯将黑夜照的像白昼,晚上十点钟街道上还是车水马龙的,商场里放着劲爆的流行歌曲。
周衍和沈知南就在这其中一栋楼里,他们刚刚飞机落地,在商场里解决了晚饭。这次他们是由市奥数委员会带着来参加全国性的奥数联赛的。
一切都很正常,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商场里他们坐扶梯下来一楼,见有一家精品店,就硬是被沈知南拉着一起进去了,他家有一个妹妹,每次沈知南出门都会带一点东西回去给她,倘若没有准备,沈知南就别想有舒坦日子过了。
于是两个半大的男孩就在精品店里逛着女孩子喜欢的头绳,娃娃一类的东西,由于长相出众,还引的不少人上前询问他们家长。
“这个怎么样,还是这个?”沈知南一手拿着一种头花发绳问周衍。
周衍敷衍道,“都行,随便。”
沈知南就知道会这样子,后面自顾自的选起来了。
周衍就站旁边等他,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发绳实在没兴趣,别说亲妹,他也没有什么表妹堂妹的,完全用不上。
突然余光扫到旁边饰品专区,他一眼看到一个月亮太阳的手链,只见手链整体是银色的,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简简单单的款,周衍脑海里就想到经常脸上不见血色的明楽。
这个手链和明楽倒是挺配的,她不是喜欢惊喜嘛,给她带回去她应该会很开心。心里这么想,手也就伸过去了拿了。
结账时候,沈知南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手链,疑惑道:“你买这个干嘛,我记得你也没有妹妹啊。”
“帮别人买。”周衍脸也不红心也不跳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沈知南,等他脑子反应过来嘴都已经说完了。
沈知南狐疑地盯着他,他怎么不知道周衍还是个热心肠?
晚上住宿宾馆里,几个大大小小的少年相约着打游戏,因为这次的比赛对于他们来说,属于正常发挥就可以了的难度,所以考前也没多紧张。
常人眼里,他们这种孩子大概是不爱玩游戏的,但其实不然,他们也玩,玩的甚至还不错,只是比起普通孩子不上瘾而已,毕竟爱打游戏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胜心,而他们的好胜心从来不靠游戏满足。
周衍和他们组队虐菜虐了几局,觉得实在没意思,在旁边单人沙发上蜷曲着一只腿懒散地看起了资料。
他全神贯注的,房间里的喧嚣仿佛与他隔绝。
时针走向十一。
按惯例,凡是在外面住宿都是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见房间里大家也散的差不多了,于是他整理好A4纸的资料就出门打电话去了。
率先拨通元清洲的电话,连播两次都没人接,他不以为然,毕竟她经常蹲手术室,留言后就正常拨自家爸爸电话,一般来说都是可以接通的。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周京行就接了。
他们两父子比起父子其实更像朋友,一家人的时候说起话来时常没大没小,父母也不怎么把他当孩子,从小周衍就天天吃着自家父母的狗粮。
这不,闲聊没一会就说到妈妈。
“说起来你妈妈今晚上本来是不加班的,你在家这么久,好不容易碰到你不在家,于是说要一起烛光晚餐的,现在医院一个电话就叫回去加班了,这会儿都出门有一会了......”
周京行见和妻子的浪漫约会就这么没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周衍刚刚好打电话来,说着说着就抱怨了几句。
“好呀,你们就巴不得我天天不在家,怎么,是还想给我生弟弟妹妹吗?”周衍不禁怼道。
“你个小孩子成天想些什么。”周京行也不避讳,“再说这不是合情合法合理的吗,说不准你什么时候就当大哥了,到时候不要太惊讶。”
“我才不要弟弟妹妹。”周衍反驳道。
他才不要弟弟妹妹,他们肯定都没有明楽好看的。
“这可由不得你,好了不扯了,你锁好门早点休息,明天正常发挥就行,我看你妈妈今晚是够呛的,说院长也去了,希望大事化小...”周京行叮嘱道。
电话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囔语。
“嗯,再见。”周衍回道。
周衍看着挂断的界面若有所思,妈妈的病人里能让院长都紧张的好像就明楽一个。
其实最开始她也不会是妈妈的病人。
他和明楽认识后,总会或主动或被动地知道些她的消息,在送饭时候发现明楽在这里的主治医生表面上是自家妈妈,实际上却是妈妈的导师。
妈妈的老师在这方面病症里是权威,暂时不知出于原因选择了妈妈代为照看,但每天妈妈都会把明楽情况告知给她的老师。
应该不是吧,上星期见她都还挺精神,怎么可能是她。
周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瞎想什么。
慢慢舒了一口气,回去洗漱躺床上就强迫自己快休息,别瞎想。
半夜一点,周衍还在辗转反侧,房间里很安静,但他不知为何总觉不舒服,他真想立马给她打电话确认一下,但是他居然蠢的一直没有向她要联系方式!
不可思议,简直蠢到家了,这居然是他做出来的事?
呵!
周衍被自己气笑了。
他现在莫名提心吊胆,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暗暗下定决心,回去见着明楽一定第一时间问联系方式。
带着这个决定,他终于觉得舒服点,又仿佛是困得不行了,一番人神交战后总算是睡着了。
这一晚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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