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爸妈叫你回来一趟。”

江思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

“嗯。”许瑜随口应了声，“还有事吗？”

“那你会回来吗？”那头试探道。

听到对面这希望她回去，又提防她回去的语气，许瑜无声地笑了笑。

“不了。”她说完，很快又补充道，“以后应该也不会去了。”

听到这句话，江思思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她只比许瑜小两岁，一开始对方搬进自己家里的时候她还挺开心的，因为她多了一个同龄的玩伴。

可随着对方待在自己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属于她的东西都会被掰成两半，连爸爸回家时都会特意多带一份礼物。

她明明跟自己不是一家人，凭什么跟她有同样的待遇？

此后，她怎么看许瑜怎么不喜欢，尤其当发现妈妈也不喜欢她的时候，她心思更雀跃了。

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她小心眼，就是许瑜天生不讨人喜欢。

这个想法伴随着她长大，对方在家里的处境也越来越差。

她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

她觉得这下应该没有人跟她抢父母的宠爱了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弟弟出生了。

那本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全部移到了弟弟身上。

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的除了许瑜，还多了她一个。

她突然有点明白对方的感受了。

不知道这时候对她好还来不来得及，等她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对方也迈入高中生活了。

听到她边打工边读书的时候，她感到十分错愕。

特意找到对方把自己口袋里的钱都掏给她，可这一幕刚好被跟来的母亲发现。

她怀疑是许瑜威胁自己，于是在校门口当着无数人的面把对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被自己母亲揪走的时候，她看了眼身后的许瑜。

她就那么笔直地站着，等她们走后再面不改色地转身。

从头到尾没有替自己辩驳一句。

想到自己刚才给她钱的时候，对方眼里带着几分讥讽，她后知后觉到对方或许认为自己在故意捉弄她。

那一刹那，她的脑海里全是那个眼神，直到现在都还忘不掉。

总之，她对许瑜的感情非常复杂。

“姐，你回来吧。”江思思小声道，“家里……”

她想说在家里过年肯定比外面好，可转念一想，对许瑜来说或许不是这样。

“那不是我家。”许瑜语气疏离，“江思思，我希望你们一家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江思思听到她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脸色一变。

想像小时候一样骂回去，可想到对方的处境时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打就不打。”江思思赌气道，“爸妈说你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再找你算账。”

说完，对方先一步挂了电话。

许瑜收回手机，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腿长在自己身上，别人干涉不了。

尽管她没说什么，但贺屿竹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

回去的路上，贺鑫先一步到了家，等走到湖景新城公园前，他顿住脚步。

“要去看看那个工作吗？”

许瑜依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口袋里那张信息纸上的标志。

就在他们隔壁楼。

她点头，抬脚走去。

这个点公司里已经没人了，但门上挂着熟悉的招聘消息以及老板的联系电话。

碍着时间不早，许瑜只是将电话记下来，等明天再找一个时间打过去。

随后两人下楼进了隔壁那栋，各自按下自己楼层的电梯。

“饿了吗？”贺屿竹问，“要不要去我家吃点东西？”

许瑜抬头看他，“你……”

其实他的目光真挺明显的，从她打完那个电话开始，他就时不时瞥她一眼，似是确认有没有事。

她心里一暖，“去我家吗，我准备煮点面条吃。”

毕竟她也吃了对方那么久的饭了，怎么说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贺屿竹欣然同意。

许瑜平时懒得做饭的时候都是随便下点面吃，所以她做的面还算是拿得出手的。

为了招待客人，她还特意煎了两个荷包蛋。

一人一个。

“打电话那个，是你的妹妹？”贺屿竹问。

许瑜没抬头，“算是吧，表妹。”

“刚才听你的意思，今年你打算一个人在这过年吗？”

“嗯。”

许瑜吃饱了，用筷子带着面条轻轻划圈。

突然想起前几天贺鑫说对方好像也不回家过年，一时有些好奇。

“贺屿竹，你为什么不回家？”

“回不回家都差不多。”贺屿竹道。

他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许瑜却联想到了很多。

不受宠？跟家里关系不好？或者跟贺鑫一样家里长期没人？

电视里的有钱人好像都是这样的。

贺屿竹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当即一阵无奈。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家里关系挺和睦的，我爸妈等我哥一毕业就把公司全权交给他打理了，他们乐得清闲。”

他顿了顿，“当然，他们感情也很好。”

好到他跟他哥一致怀疑他们俩都是意外。

许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贺屿竹指了指她碗里的面，“你还吃吗？”

“吃不下了。”

许瑜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把她这碗挪过去，一脸淡定地继续吃。

“……”

眼看着那碗她怎么吃都没动的面，被他三两口就解决掉，许瑜傻眼了。

直到对方吃完，把两个碗拿进厨房自然地开始洗起碗来。

她站在门口看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感觉他们好像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不可否认，跟贺屿竹相处的时候，对方给她的感觉总是非常舒服。

“你刚才说你爸妈关系很好，所以你们家的相处模式都是这样吗？”

“哪样？”

许瑜朝他抬起下巴，“比如你爸主动洗碗什么的。”

两个碗很快就洗完了，贺屿竹还顺便刷了锅。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正用厨纸慢条斯理地擦完手。

朝她一步步走进，站定在离她不到半米的距离，问她。

“你是想说，我爸洗碗，我妈站在门口看着我爸，这样？”

许瑜正准备点头，转念一想发现不对。

他们俩现在就是这样，这么说太惹人遐想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

贺屿竹的目光停在她微红的耳尖上，微乎其微地翘了翘嘴角，适可而止地打住话题。

“不是。”他一脸无害，“这些事一般都是阿姨做。”

许瑜：“……”

她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随后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

“我家情况有点特别。”

男人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许瑜本想争气地离开，但实在压不下心里的好奇心。

转身问：“怎么个特别？”

“我觉得我跟我哥像家里的……”

贺屿竹沉思片刻，在想用什么词能更好的形容。

最后，他得出结论：“客人。”

许瑜不解，“怎么会呢，你爸妈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吧？”

“是这样没错，但我跟我哥根本融入不了他们俩。”

小时候他喜欢粘着他哥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算是贺允年带大的。

父母一般只会在他忍了祸，他哥收拾不了的时候才会偶尔出面。

等他哥成年后，收拾烂摊子这种活也彻底丢给了他。

用他们俩自己的话来说，他们每天都在度蜜月。

他们俩之间才是真爱，儿子什么的都是意外。

也就是这两年好一点。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终于对彼此厌倦了些，这两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开始操心自己的儿子了。

只要打电话过来，必定询问半天。

可事实上，他们连他上大几了都不清楚。

听他这么说，许瑜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垫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那你跟你哥关系应该很好吧？”

“还行。”贺屿竹眸色微闪，“至少他没摸过我头。”

手伸得太快以至于脑子没跟上的许瑜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手机。

“快十二点了，你还不回家吗？”

贺屿竹挑眉，“用完就赶我走，这么无情吗？”

“我哪里用……”

这句话说出来太有歧义了，话到嘴边，许瑜硬是给收回去了。

“还有半个小时。”

贺屿竹看了眼腕表，抬眼看她，“过完年再赶我走吧。”

许瑜：“没有赶你……不过小年也算过年吗？”

“怎么不算？”

“行。”许瑜说，“那你先过着，我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她突然想起，明天又是交ppt的期限了，她得赶紧去完善一下。

说干就干，她打开自己的电脑，很快就投入工作中。

全程不超过三分钟，对方已经视他为无物了。

跟之前只要家里有人必须要把门打开的状态完全不同。

贺屿竹一时不知道该庆幸对方把他当成自己人，还是该担忧对方太不把他当人了。

他轻声坐在她旁边，无声地看着她工作。

等许瑜将所有ppt大致检查了一遍后，熟练地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几分钟。

她惊愕转头，看到正一脸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电脑屏幕的贺屿竹。

见她看过来，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不跟我说新年快乐。”

“还早。”

以为对方没注意错过了时间，许瑜笑，“不早了，贺屿竹，小年都已经过了。”

“小年不算。”

贺屿竹神态自若。

“该说的时候一定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