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栎早已对她的提问做好了心理准备，接着为她解答：“就算有皇帝，不也需要满朝文武来维护统治，提出治国的建议，而我们只是不再以个人意志为最后的决策，让被人民认可的有才智的人才组成管理机构，民主讨论、决议，有点像大家举手表决。采纳被人民认可得多的提议，不就能更好地代表人民的利益，做出更科学的决断。”

“现在女人想做什么都可以，男人能做的，只要女人想做，都能做。不论是骑射、治国，成为重要官员、商界代表，各行各业的重要位置上都逐渐有更多女性的身影，虽然也许会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承受更多压力，但总归是有机会了，等到更多女人走上更高的位置，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好。”李栎提起现在的女性处境，想到吴懿所处的时代生出一分同情。

即便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每次见面时都光鲜亮丽，一幅养尊处优的模样，但她却并不显得柔弱娇贵，可她始终是被那个时代束缚的人。

“听起来美好得像梦，虽然我现在就处在梦中。那女人也可以成为你口中国家机构的领头人物吗？家中事务谁来打理呢？”吴懿听到李栎的描述，开始想象起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一切事物是如何运行。

“当然可以了，现在也有很优秀的女性站在了时代的顶峰，成为一个国家的领袖。家中事务无非是孩子、家务这些家长里短，女人干得了，男人就干不了吗？不过现在女人要创造同样的成就，这的确是要比男人难一些的原因之一。很多女性都要一边兼顾家庭一边工作，精力自然会被分散。不过也有男性负责家务，还可以花钱雇人打理家务，都会有办法解决。这不该成为束缚。”李栎听见吴懿的疑惑赶忙解释道。

“这对我而言，还是太难以置信了，但很美好，我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你还能给我讲讲，你们现在生活中用的东西和我们有什么差别吗？”吴懿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无奈和深沉，她很快掩饰过去，向李栎打听起其他的事情。

李栎如她所愿和她讲起了现代生活的日常，虽然有很多东西吴懿都无法理解，时常提问，但吴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机会。

“小栎，你刚刚提到的药物，你会制作吗？”吴懿趁热打铁追问自己关心的东西。

“我会，正好这是我的专业。”李栎犹豫着回答。

“那你能教教我吗？”吴懿期待地看着她。

李栎听到吴懿的提问后，便明白吴懿想要什么，尽管她不明白，吴懿一个后宫女子需要药物制取技术究竟要干什么，是要毒害他人吗？

李栎不清楚吴懿的计划，但她也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李栎打量起吴懿的打扮，虽然入睡后去除了满头珠翠，但衣物低调的花纹还是流露出她的富贵。

“能倒是能，不过你们那个时候条件有限，能够学习的有限，你想学什么？”李栎询问道。

“能够治病的，刚刚你提到的可以快速治疗瘟疫、伤寒的药。”吴懿目标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得回去想想，不过我们现在制作药物的方法都是有专利的，也就是都有主人，我们使用都要花钱才行。”李栎开始忽悠起面前的贵妃娘娘。

“我明白了，需要很多钱吗？这个技术如果是真的有用，对我们而言将是无价之宝，我可以给你报酬。”吴懿沉思片刻后回答道。

“你先付个订金吧，也就是先给我一小部分钱，如果后面你们真的做出来有用，再付给我剩余的，我回去思考下有什么符合你的要求的。”李栎正经地和吴懿商量起这笔交易。

此刻，两个互不信任的人在短暂的和谐交流后，开始了商谈。

“可以，十两黄金可以吗？但我要怎么给你？我要怎么给一千年后的你？”吴懿提出了交易的困难点。

李栎被难住了，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好几个方案，却都被逐一排除。

最终，她看着自己睡衣上的小猫，冲吴懿提议道：“你们那时候有猫吗？就这个。”

吴懿看着她衣服上的卡通小猫和猫爪印，依稀分辨出是什么动物后，回答道：“这有点像狸，但不完全一样。”

李栎听后继续说道：“哦，对你们那时候好像叫狸，你用纯金打造一个狸或者它的爪印，就是我衣服上这个形状，在上面刻上你的名字，放入最近去世的皇室人员或者官员陪葬品。你的懿是哪个懿，能写在我手上，我看看吗？”

“陪葬品？你还干这么缺德的事？”吴懿听后迟疑地在李栎手心写下名字。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但这是我们了解历史的一种方式，并不为了窃取财物。你之后有什么想要后人知道的，也可以放进去，但要能放得久点的。”李栎一时语塞，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没事，我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些身后事。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吴懿答应下来。

两人一夜畅聊，敲定了交易的第一步后，长夜即将耗尽，这是第一次两人没有因为突然醒来而中断梦境。

李栎醒来后，立马开始搜索吴懿和皇帝的信息，在茫茫网络中，她将目光锁定在刘璞的后宫列表上，吴贵妃的名字冷清地躺在一种名单中，而吴懿的名字怎么也不见踪影。

网络上关于吴贵妃的信息寥寥无几，只有人推测她出身低微，为皇帝育有一子一女。李栎这可犯了愁，她要用什么向吴懿证明自己来自一千年后。在梦中她们两人虽然相谈甚欢，却对彼此的话都持有怀疑。

李栎提出支付订金，一是为了再次相见时她用史实实现未卜先知，打消吴懿的顾虑，从而要求更高的报酬，二是她需要这笔订金来证明吴懿的确来自一千年前，能够与她实现交易。

只要她向吴懿提供了现代的技术，吴懿绝不可能仅为了这一次的交易背信弃义，李栎拥有的是整个现代的知识。

在搜索刘璞的信息时，李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证明，存放在某个地方博物馆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文物，但因为少有的猫咪造型和纯金材质被偶尔提及。那张文物的特写上模糊地显现出李栎熟悉的形状，那是吴懿在李栎手中勾勒的形状。

李栎安下心来，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既然无法从吴懿的资料入手，那她就将刘璞在位时的大事记下，最好是在武和十二年就发生的，这样她就不用等太久。不过出于严谨和周全，李栎将刘璞的生平看了一遍，将他在位时发生的事情记了个七七八八。

之后，李栎打开了自家家谱，想要找到一千多年前自家祖宗在干什么，有没有可能帮她一把。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名字上，心中盘算今晚的交易。

想起刘璞和吴懿都寥寥无几的史料，她觉得靠自己搜索还是不够，得求助专业人士。李栎联系了自己在大学教书的高中同学，希望她能帮自己介绍一下学校里的历史教授。好在同学刚巧认识一位研究雍朝历史的教授，为李栎推荐了他的联系方式。

历史教授名叫江昱，被称为A大历史系最帅的教授，对朋友温和、友善，但平时外表高冷，劝退了一众女孩。

李栎带着对帅哥和历史的好奇，添加了江昱的微信。

江昱的头像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只是寻常的一树绿叶，一支向蓝天延伸的枝干，给人安宁自在的感觉，配上签名的以古为镜，很符合他的人设。

完成这些准备后，李栎研究起答应教吴懿的药物制取，思考半天，她选择了提取大蒜素的土法，这是她能想到最容易上手，也最有效的药物。

李栎专心地研究如何细化大蒜素的制作方法，寻找古代能够找到的替代品，将所有的东西都转化为吴懿能够理解的方式。

等到她忙完这一切，已经日落西山，她看着渐暗的天色暗叹道：这钱真该我挣。

待她拿起手机一堆关心她的消息占据了屏幕，她才意识到因为这个意外的梦，她不再沉溺于项目暂停的迷茫和失落中，她找到了新的希望。回复完所有消息后，她看到了江昱的回复。

江昱本人和同学介绍的一样，直奔主题，话语简短得有些冷酷，但又确实态度温和地在回复李栎这个陌生人的问题。

李栎在发送好友申请时，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工作需要了解雍朝在网络中搜不到的一些历史。

江昱：【你具体想了解哪方面的历史？网络上虽然不乏是野史，但资料也很丰富，如果想要正经一点的，我可以试着帮你解答。】

李栎：【江教授，您好，我想了解刘璞在位时的历史，比如有没有什么关键转折点，还有他的吴贵妃在网上也搜不到什么资料，请问您这边是否有更多的资料？】

李栎的信息发送后，江昱许久没有回复，李栎并不在意，她现在获取的信息足够她和吴懿进行第一次交易。

李栎兴致勃勃地整理起自己收集的资料，生平第一次对历史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只是她越看越为吴懿惋惜。他的丈夫相比起其他帝王十分平庸，且因为身体不好，寿命极短，吴懿和她的孩子们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履行着普通皇室的使命。

可她见到的吴懿理应一直站在高处。

当她认为吴懿不惜代价索要制药技术是为了后宫之争，吴懿却想着天下苍生。吴懿一身华服，言辞举止间却不显高傲，哪怕见到她这样的异类，在确认没有威胁后也愿意平等地交流，尊重李栎的行为。

如果吴懿在现代，应当也是一个能够走上行业前沿的女性，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机会和技术可用性。

只可惜，她身处那样一个时代。

可李栎还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她将会嘲笑自己这样的想法。

不再惧怕入梦，李栎早早地躺在床上，虽然因为精神亢奋翻来覆去了许久，但她还是成功入睡。

可她没有再做那个梦，第二天醒来，她兴致缺缺地看到了江昱发来的资料。

江昱很细致地为她整理了详细的资料，可李栎不知是否该继续为这笔未知的交易投入，她只是礼貌地道谢后，便没有再看江昱满满的好意。

整整三周，李栎都没有再做那个梦，她开始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可那个带有懿字的金猫却始终在提醒她。

直到李栎已经放弃了抵抗，准备接受公司的安排，进入新的项目组，她终于又在梦中见到了吴懿。

“我搜到了，我可以先用一些事向你证明我的可信度，在武和十三年的时候，隔壁图攀国公主会前来大雍和亲，你可以等到时候看看。关于你的资料，我没有找到很多，只提到了你是吴贵妃，育有一子一女，你的儿子当了寻常的王爷，一生还算顺利，你的女儿在下一任皇帝登基后，被指派和亲，但生活应该还不算差。”李栎将自己找到的那些所剩无几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小栎，好久没见了。武和十三年的确有公主来和亲，但现在是武和十五年了，我的第二个儿子刚刚出生，我的大儿子刚染上瘟疫，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吴懿面容憔悴，对于李栎口中的事也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