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许愿姿势第四式

“你是祭品。”

“我,是,祭品?”无忧带着犹豫,她像孩提,不知含义却能分辨话语中的恶意。

话音落下,中心祭坛的血液开始流动——这是从无忧手腕处流下的。

粗制滥造的木祭坛被血液染红,而无忧的眼前似乎也被红色环绕。

簇拥着祭坛的男男女女举手欢呼着眼前的一幕,眼中溢出的疯狂使不大的空间越发压抑。

而角落里苟延残喘的人们眼神凶狠的盯着他们,随时准备从这群残渣身上咬下一口肉,让他们痛不欲生……

“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祭品,她真是可怜,”男人似乎在怜悯女孩,可话语中的笑意却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你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愿树神庇护你。”

“呵……”女人嗤笑着,“相比他的妻子,他的确足够虔诚。”

“不过,这够了……作为你们背叛树神的代价,”一束光恰恰好坠入无忧的眼睛,她眼前一晃,世界仿佛多上一层圣洁的朦胧,“保持纯洁的身体是第一教义,可你们私自结合。献上祭品,洗清罪孽,这是你应该做的。”

女人向前跨出一步,站在光源处,她正好挡住了无忧的光,世界再次坠入黑暗,狭小的空间令人窒息。

她说:“就是不知道,她的妈妈会怎么想呢?听说她还在找呢……”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漠不关心。

“真可怜,找了十几年的孩子马上要变成尸体了,”男人兴奋着,雀跃着,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而悦动,“而她却不知道,偷走孩子十六年的,是和孩子一同失踪的丈夫!多么令人作呕的悲剧啊——”

好多的声音在说话,好多的声音在笑。

妈妈是谁?妈妈是我的妈妈吗?

无忧愣愣的看着围住她的男男女女。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角落里面还有好多的人,在哭吗?

“你们,笑?他们,哭?”无忧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她对于哭和笑的理解有些模糊,只能脸上模仿她们的神情表示自己的意思。

欢笑的氛围骤然消失。

“闭嘴!你要安静,明白吗?”男人瞪着无忧,“这样树神才会满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好可怕……

无忧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出于本能,抬手护着自己的脑袋。

但是,这一次,示弱的行为没有得到恰当的礼遇。

信徒们拉着……扯着……拖着……把哭闹的她放在了祭坛的中心。

“我来左手吧。”说话的是刚刚骂无忧的男人。

“右手归我。”这个声音是第一个说话的男人。

“啊,那我们一人一条腿。”俩个男人对视一眼。

“我们力气不行,那我们就身体吧,善后也可以交给我们。”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真可惜,那我们为你们祈祷吧。”剩下的男男女女对视一眼,跪在地上双手相握。

男,女……

全是人……分不清楚,爸爸呢?

无忧躺在祭坛中心愣愣的看着周围的人们。

最终,无忧找到了爸爸。

“爸……”

还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间,她的嘴巴被人用布塞住。

他们举起刀……

第一刀在无忧的声道。

“好硬啊,这个骨头。”

好痛……

“腿也没有好到哪里。”

爸爸……爸爸想杀我!

救救我,妈妈——

“她的表情好讨厌,我可以把她的脸撕了吗?”提议的女人皱眉看着无忧,说着她又想起不能破坏祭品的脸,到时候被树神讨厌怎么办,“算了,你把她的脸用袋子罩住。”

“好!来了!”说话的人语气激动,脚步匆忙,生怕有人抢走自己的功劳。

“赞美树神,愿世界常青。”

“赞美树神,愿世界常青……”

……

妈妈,我害怕。

无忧眼神惊恐的看向眼前这位熟悉的陌生人,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世界。

角落里的人们闭着眼不愿看向这位少女,他们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提前计划。

要忍……等这群畜牲放松,等他们肢解少女疲惫以后……杀了他们。

我的世界,一开始是我的哭声,后面是他们的惨叫和他们的笑声。

再后面,惨叫声安静了,我的意识就好似陷入一场迷糊的梦境,梦中只剩下带着回音的笑声,笑着笑着……她们开始撕心裂肺地哭。

后来她们嘀嘀咕咕说着:

我们得到了拯救,但是牺牲了他人……所以,我们理应背负罪孽。

所以,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救救这位可怜的少女吧。

赐她以解脱,赠她以来生。

——

我听着无忧的话,大概明白事情的经过。

狂信徒和祭品,一个俗套的故事。

但是再俗套的故事,死去的人却可以免于俗套。

毕竟,你和死人计较什么。

“那,这个男人是?”我踩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猪喽。

不会是她爹吧?

无忧听到我的话后,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地上的男人。

每一次和男人的对视都让无忧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身体隐隐发痛,所以,她不敢看他,自重新拥有意识,她一直躲着他。

“眼睛,是,左手。”

虽然她说的模糊,但是我听懂了。

眼睛是砍掉她左手的人。

“嗯,”说着,我蹲下身忽略他的惨叫,挖掉了他的眼睛,结束后我看向无忧问道,“然后呢?”

“嘴巴,像,脖子。”

“嗯。”我划烂了他的嘴巴,惨叫声停止,空气中只剩男人因痛苦而生的呜咽。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在一问一答间,男人的身上没剩下几块好肉。

“原来是个缝合怪。”

我起身看向在男人咽气后就变得安静的无忧。

“我要,走了。”她的神情恍惚,对很多事情都带着懵懂,像是有人刻意培养。

“那再见。”

无忧的眼神带着希翼,小心问道:“我们,会,再见吗?”

“会的,”我眯眼笑着用手背摸摸她的脑袋,说着,“也许你会迈着小脚丫叫我姐姐,还找我要糖吃呢。”

听见我的话,无忧似乎想到了那时的情景,低头扬起嘴角,笑容有些羞涩。

我放下匕首,把手上的血擦在自己黑色的T恤上,确认手上干净后,我蹲在无忧的面前,轻轻扶着她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

要再见,那就温柔的再见吧,不要再言语冷淡,而是带着爱,期待真的再见。

“再见,无忧。”

“再见……”

俩道不同的再见混杂在一起,一道带着温柔,一道带着欣喜。

无忧的身影同她的声音一起消散,原来灵魂消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剩我俩了,”我起身,回头看向藤蔓,摇着手上的四把钥匙:“走吧,去看看。”

首先,是707。

看向藤蔓之前待着的房间,感觉没有706那么让我不舒服。

我眼神示意藤蔓走前面,他看懂了,也老实做了。

他甚至顺手插入房卡,把灯也打开了。

我:“……”

挺潮流的一根藤蔓。

在灯光下,室内一览无余。

床上躺着俩具尸体,我仔细看了看,嗯!不认识。

将整个707找了一遍,没找到线索。

接下来的俩个房间也是一样,除了没有床上的尸体,其余几乎一样。

直到701的门打开。

入目第一眼便是贴满整个房间的照片。

照片上男女老少都有,我甚至看到了婴儿。

我拿下一张眼熟的照片观察,触感不太对,是双面贴的?

将照片翻面,背面却不是空白,是一张分尸图。

主人公是正面的女生。

细看,这个女生分尸后的面孔眼熟的很。

无忧?

应该是的了,第一眼看不出是因为照片和死后鬼魂差别太大。

照片里起码身体状态不错,眼神虽然也呆,但是不疯。

女孩穿着一袭白裙,柔软而墨黑的长发乖巧的披散在身后,手上抱着一束紫藤花,也许是因为刚刚采摘,花瓣上还带着欲落不落的露水。

花中的女孩,是幸福的。

我苦笑着叹息,想:原来不是女人,是被折磨的女孩,是找不到妈妈的羔羊。

将照片贴回墙上,我在这个房间找到了一个行李箱。

可惜,不是我的。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现实里这么弄会完蛋吧,”我看向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藤蔓,“你会说话吧?”

藤蔓摇摇头,他弯下他高大的躯体,影子随着他的动作缩成小黑团,单膝跪地,轻轻握起我的手,像是一位虔诚的骑士在向他的君王臣服,表达他的忠诚,直到他的生命不再燃烧。

骑士低下他的头颅,他将额头帖于君主的手心,姿态放低。

【这样就好了。】

“so cool~”

我眼前一亮又一亮的:“这里是假的?”

【嗯。】

“哦~”

我蹲下身把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边翻找边问:“那,我怎么出去?还有我身上的血待会出去还在吗?我叫什么你知道吗?我来这干什么?还有这些死了的人怎么办?这些被邪教害的在现实有对应吗?有没有现实的人被牵扯?还有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不杀我?”

【……】

【走电梯出去,血还会有,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死了就是死了,可以吃或者给树神。我不知道,我没去过现实。不过除了你还有一些人身上有现实的气息。我不是东西,我是树神忠诚的仆人。你身上也有树神的味道。】

“……”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我假笑道:“记住了你是这个。”

竖起的大拇指是对强者的尊重。

我回想他话里的意思,重点不多,基本上在最后。

同类的气息应该是上一次记忆里被注射的绿色液体。

我回到706,这一次,绿色液体不见了,但是地上祭坛的位置放着一个手镯。

手镯是一条蛇形藤蔓。

“好啦走了,小藤蔓你加油。”我转身就跑,不带一丝犹豫。

这个手镯一看就有问题,谁拿谁傻逼!

【不,树神大人让我跟着你。】

哈?

下一秒,我的眼前一黑,俩个不同的藤蔓缠在了我的手上。

滚啊!莫挨老子!

我试图把这俩个祸害摘下来,可是,焊死了……怎么拔也拔不下来。

“牛,还是你们牛,比牛筋还牛。”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阻拦,我终于搭上电梯下楼,虽然被俩个意料之外的客人绑上了贼船……

“叮——”

电梯门打开,空荡的大厅以及蓄势待发的警察……

“不许动!”

我下意识举手投降……

不是……我为什么要举手啊……现在放下来会不会很尴尬。

一位警察靠近我给我拴上了手铐:“走吧,警察局走一趟。”

“警察叔叔,我是良民!”

………

“姓名。”

“不知道。”

审问的警察把眼睛从档案上移开,震惊的看向眼前的少女。

“来个人检查一下!”

我说了什么很震惊的事情吗?他怎么大惊小怪的。

这个警察说完,外面突然涌进来一堆白衣天使,手上拿着一些仪器。

她们往我脑袋上面贴东西的时候,我好奇的看向她们。

大褂上面写着:异变调查部。

她们盯着仪器上面的数据看了一眼,然后朝警察摇头。

“失忆了?”警察又朝外面喊道,“没问题,来个医生!”

然后这群白衣天使走了,又进来了一群白衣天使。

最后,结果显示我的脑袋承受了冲击,大概失忆。

警察也没想到这个情况,挠挠头跑外面去了。

不是,审讯室就留我一个人啊?

我撑着脸,盯着审讯室的门。

没一会,警察又进来了。

他清清嗓子:“你失忆了对吧?”

“应该是的了,”我点点头,“但是我真的很无辜!我身上的血是一个缝合怪的!他也不算人吧?”

“你先说说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老老实实的交代经过,但是只说了这一次,除了前几次的复活,我全交代了。

不然也不能隐瞒吧,我可是良民。

说完,我瞅了一眼警察的神色,正常,很安全。

“嗯,我们知道了,那我们先和你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吧,”警察指了指我的手腕,“这个不是普通首饰吧。”

我点头:“他们硬缠上我的,不信你看。”

我给他演示了一下拔除过程,皮筋似的:“摘不下来。”

警察点点头,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边翻着边说道:“这个世界产生了异变,但是原因不明。你刚刚在的那个空间就是异变产生的,空间产生的时候如果没有及时跑,是会被卷进去的。”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其实也不是每一个都会有空间产生,产生的地点随机,原因不明,但是遇见这些异变,第一时间要跑。”

“跑,为了活下去。”

警察敲敲手上的笔,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怎么说,他看了我一眼,揉揉太阳穴:“坚强活下去吧,运气好说不定就自身异变或者收服异变了,比如你手上的俩个,对了,待会记得登记一下。”

我点点头,没有因为这番话产生什么情绪,我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也是我心里唯一一个问题。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警察,我的眼中带着探究欲,以及迷茫……

“我是谁。”

警察翻着资料,看向我:“藤密隐。”

“你的名字是,藤密隐。”

“藤密隐……”我小声重复着名字,听见警察叫着我的名字,心里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名字仿佛是一条导火线,顺着话语烧干了我脑海中的那团迷雾。

我想我知道了,我是藤密隐,却也不是藤密隐。

“其他的呢?”

警察瞅着手上的资料,照本宣科开始念道:“藤密隐,女,18岁,蚍蜉学院大一新生,专业是城轨运营管理。”

“不对啊,现在离你们学校开学时间都过了三个星期了。”警察疑惑的看着手上的资料:“这里显示你开学的时候报道了,但是没有入住宿舍,之后失踪三个星期。”

“你做什么了?”警察眼神犀利,似乎在审视我。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也许你要问之前的我。”

“谁给我报案的?”我眼睛一眨一眨,满眼好奇,“我现在还能上学吗?不会扣我学分吧?”

警察想了想,也是,她人都失忆了,问也没用,还不如查:“你辅导员报的案,就他最急,警察局都来了几次。”

至于学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警察笑笑:“学分得看你的学校了,大概不会扣的。”

呼………放心了,学分就是命……

小无忧日记:

好吧,我原谅妈妈了,我不改名啦。

因为今天妈妈哭了,她说我就是无忧呀,听到的时候我超级超级伤心[爆哭],我那个时候想,我再也不喜欢妈妈了。

但是爸爸告诉我:妈妈拥有我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她说无忧想要再一次成为妈妈的孩子,梦醒以后,我就诞生啦!

所以,大无忧和小无忧都是我!诶嘿!我原谅妈妈了!

其实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大无忧了,她总是在哭,总是缩着。但是我不一样,我超级勇敢!我站在大无忧面前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她!

大无忧却抱着我说:小无忧是一只勇敢自由的小鸟。

我也这么觉得(叉腰)。

就算爸爸不告诉我,我也不会讨厌大无忧,因为她会哭哒,我最讨厌小孩哭了,哼,小无忧是成熟的大孩子了!

不过,妈妈还是惹我生气了,她明明可以告诉我的,我不开心,妈妈要和小无忧道歉。

好吧,就算不道歉也可以[求求你了],小无忧最宽容了。

但是,小无忧还是想告诉妈妈:大无忧和小无忧都很爱你,你一定要记得,大无忧是一只害羞坚强的小白兔,小无忧是一只勇敢自由的小鸟哦。

因为,这才是大无忧真正想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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