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不是很安稳,胡七八糟的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的。
梦里都是些不知所谓的碎片,揉碎了粘合到一起,无逻辑无意义,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倒像是只闭着眼睛没有延续到片刻,再次睁眼时已然天光大亮。
李轻语一贯是晚睡星人,也熬过大夜。
不说大学期末周了,就是进了公司后,甲方打回来的不满意企划案,那是常常一夜未眠。
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那是一种精神深处的疲乏,似乎被抽走了精气,连人都轻飘飘的。
还好昨天的坏运气似乎并没有延续到今天的会议,合作差不多也达成了,这倒是出乎一行人的意外,原本以为还有得磨,这下好了,还剩了一天多的时间,几人决定分开逛逛。
她推脱不了,脑袋从早上起来就昏昏沉沉,脚下深深浅浅。
一路跟个游魂似的,刘姐她们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清,只觉得像是隔了一层罩子一样嗡嗡的。
整个人好像与世界隔离。
但不得不说这里确实发展得挺好,那一条条街上服饰店铺就俏生生立在那里,欲语还休,惹得人不自觉地走过去。
自己应该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可是原谅她的力不从心。
就这么看着,她外表上看着还好,一切正常。可实际上人都像是被莫名牵着走的,周遭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像是蒙上了玻璃罩子,在白亮的天光下有些不真实的晕眩。
有点像是严重散光者眼中的世界。
好不容易逛完了,回酒店,李轻语总是回过来点神了。
电梯里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空调,有点凉意,至少李轻语能感受到手臂上缓缓浮现的鸡皮疙瘩,空气还有点闷。
不带有以为人,可就是叫人觉得有些粘稠,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她们这一行人在外面逛了太久导致有些粗重的呼吸侵占,还是这电梯本身的清洁工作不到位,总之,让人感觉空气有点挤。
明明还有很大的空间,但就是叫人觉得不舒服。
有点想吐,说实话。
看来这一趟回去之后她得去医院看看了,这浑身不舒服的,必须要重视了。
别是得了什么病吧?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把自己养死,李轻语本人还是很惜命的。
话说,在很多恐怖小说里,电梯都是个很经典的闹鬼场地。
李轻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这的,明明她最怕这些东西,但是思维一旦开了闸,就控制不住了。
想想看,分明只有寥寥几人的电梯,可你一旦进去就会有一种被窥视感。
明明宽敞的空间,明亮的灯光,但你莫名觉得周围很是压抑,灯光也太过惨白了一点,教人想起医院里的停尸房。
有的时候,正常场景中夹杂的细微不正常才叫人毛骨悚然。
你想要快点到达自己的楼层,可这时电梯似乎出现了一点小故障。
你按的楼层莫名取消,无人按过的数字却突然亮起,你觉得有点奇怪了,可是其他人却似乎一无所觉。
只有你注意到了。
你想要寻找一个人说话缓解紧张,但是下一秒…
好吧,李轻语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俗称自己吓自己。
楼层还在上升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按键,OK,正常的,再扫了一下四周,正常,呼,缓缓吐出一口气。
想象力过于丰富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她今天这个妆画得还行,挺自然的,出了汗也没怎么花,眼影也没晕,一会儿回去看看是哪家的,以后还买它。
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自己刚才对电梯卫生的负面猜测,因为它光洁如新,几乎没有什么广告传单之类的杂乱痕迹,很清楚的印出人像,完全可以当作镜子了。
她趁无人注意偷偷看了又看,对自己今天的装扮格外满意。
很快,她们的楼层到了,接下来回房间,收拾一下自己,再简单整理一下行李,然后就可以将自己扔在床上了。
天晓得她有多想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一个远远地身影打破了。
按理来说,远处的那个人身形高挑,可以称得上是漫画身材了,大概一米八几或者一米九,在很多她遇到过的声称一八五的男人里,他大概是最真实甚至超过的的一个,抱歉,无意冒犯。
一身清爽的休闲装,偏偏穿出来几分贵气和疏离的气质,是个光看整体就很有氛围感的男人。
这样的人哪怕脸普普通通,也会是那种可以称得上一句帅哥的人。
走近了,那张脸丝毫不逊于他的身材,或许算得上是另外一个超大的惊喜?
很惊艳的一张脸,甚至可以用漂亮或者美来形容。
这时候她不得不感慨语文课上老师讲得,有文化说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没有文化只能说一句好多鸟啊的段子真的成为了现实。
至少以她贫瘠的语言只能用以上几个词汇。
像是只存在于某些描写中的,带着些苍白与神经质的美。
不同于世人一贯称赞的清俊或者端正,他是那种生活在光亮之外的生物,一切阳光,草木都与他无关,可以想到的形容可能是带着点快要开败的不祥的花。
带着邪气与飘忽的姿态。
盛放到极致,下一秒就会凋零。
很美。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这样一张脸呢?
李轻语远远望着,看那男人转过身,彻底看清楚那张脸。
窒息可以由两种情况导致,一种是生理性的疾病,另外一种,则是心理因素。
比如此时此刻,李轻语就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过得很好。
从大学毕业到工作,哪怕薪水并不高,哪怕她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哪怕有很多糟心事儿,她依然可以安慰自己说她过得很好。
可是前提是不要再出现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那个人,很搞笑啊,她居然不敢第一时间说出那个名字,而是像个惊慌失逃的懦夫,只敢用那个人来替代。
李轻语周围的人自那以后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好像她的人生轨迹里从来没有过那么一个人,于是她也可以欺骗自己。
明明该是不同的两个人不是吗?记忆中的他像是一弯银白的月,看上去清冷得很,可是她就是喜欢。
很舒服被包容的感觉,在他身边的李轻语永远都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有着很多不切实际但是会被他认真了解的想法。
从有记忆起,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她现在也不过二十多岁,可是她人生的前十多年里都有那个人的存在。
在她活过的日子里,那人占了一多半的时间。
是见证了她第一次上学扒住大门哭得丑兮兮的样子,是一起分享他吐槽的垃圾食品的快乐,是一起经历了孩童的幼稚期,少年青涩懵懂的青春期,还有高考拼命的那段日子。
从无知到成熟,他一直在她身边。
怎么形容呢?
是让她觉得这个人会一直在她身边,她无论说什么都会得到回应的莫名自信。
真的好像,眼前这一张脸,与她藏匿于记忆深处的面孔奇异的重合。
只是更加的鬼魅,更加的苍白,像是她最不喜欢的阴雨连绵,无孔不入的凉意还有带着腥味儿的湿气。
“好帅呀!我天,小说男主!”
“病娇男主有脸了,谁去要个微信?”
“你去?去嘛。”
有路过的人惊叹。
不知为何,她头脑愈发昏昏沉沉,应该说自从来了这里,她的状态都不怎么好。身后有女孩子压低了声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大概是想要个联系方式。
李轻语怀疑也许是迟来的晕车反应加上刚才在电梯里的莫名拥挤感。
当然也不排除她藏起来的情感溃堤,在与这个男人距离拉近后,她感到生理性的反胃,很难受,迫切地想要蜷起来身体。
许朝暮,那个人叫许朝暮。
她的,青梅竹马。
她没有忘记,在那个边陲小乡镇里,从孩童到少年,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过。
对方的家熟的就跟自己家一样,以至于他们在同学,老师,邻居甚至亲戚眼里,李轻语和许朝暮这两个名字就是绑定在一起的,提起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
“诶,轻语,许朝暮呢?那你等会给他说一下,我们等会要…”
“你咋一个人喃?那个女娃娃喃?”
“等一下,我帮你叫。”
“哎呀,跟你说跟他说都一样,你等会再告诉他嘛。”
“轻语,等会把这个给许朝暮拿过去,我还有点事,拜托你了啊。”
你看,他们两个的名字总在一起。
李轻语喜欢叫他的小名,木头,更亲昵点的木木,朝朝,但是这样大概都是她坏心眼想要捉弄他又或者索要礼物时才会厚脸皮捏着嗓子叫他。
而他惯常的是嫌弃却也无奈地纵容。
他那张脸做什么表情都好看,为此李轻语总是想方设法想看他的各种神情。
那时候他们很天真,轻易许下了永远在一起的约定。
那时候他们很快乐,因为觉得未来会有无限可能。
她以为他们能这样一直到很久很久。
李轻语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走近。
一步两步,好像那个少年时期的许朝暮终于朝她走来。
然后一点点,蜕变成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少年气的轮廓变得锋利。
高了,瘦了。
冷冷的香里夹杂着不知名的花叶果木的味道,些许的涩,丝丝缕缕的勾人。
眼前逐渐蔓延开浓郁的墨色,静默笼罩,直至完全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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