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知道最长的夜么？”

“我的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天黑，也有很多次险些看不到第二天的黎明，我曾自傲地认为只要我走下去，那么总会带着我的子民走出一个个漫长的黑夜。”

“灾厄苦荒，硝烟战火，三尺棺中，万丈崖底，这一场场铺满我生命的黑夜我都踏了出来。可最后走到一切的终局，才发现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人性背面…”

天黑了，我亲爱的的孩子

嘘——要噤声——

——《噤·女皇的低语》

『欢迎X1113628成功进入第4141..1444..4号新生锚点，系统989为您服务』

『989温馨提示：

一、掘力者总具三次死亡赦免权，但死亡伤害效果不会清零，请掘力者珍惜生命，爱惜身体

二、危险伴随机遇，请掘力者最大程度激发靶体机能

三、天黑不可回应不可回应

四、捕捉到新靶体存在，新手副本生成…！提醒！新手副本不可退出！』

……

『已进入新手十分钟保护期』

……

『新手保护期结束』

『天黑，噤声』

……

『游戏、/*&开%#@始,989祝您掘力愉快！再见！』

“咳……”

青年白衫上沾满了泥土，血渍粘黏着额前碎发，很是狼狈，衣敞手掌根按在额头出血口缓缓起身。

青年眉间一枚红痣，哪怕沾着灰尘也掩不住那点殷色，衬得皮肤更加得白皙，有些三白的眼眸透着几分不耐，看起来更加的郁沉。

刚刚他正头痛晕得很，那个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业务不太熟的样子…

他一定要投诉副本客服——如果有的话。

衣敞眯着眼看着四周，直至眼前晕眩的重影退去，衣敞才不得不承认——原来他落脚的房间真的光觑觑得连个椅子都没有。

从地板到天花板丝毫、完全、一丢丢都没有人道主义关怀。

正腹诽着，倏然眼前白光大作，差点闪瞎衣敞眼睛，等衣敞再次睁开眼，屋子内的环境大变——

办公桌、老板椅、还有一套小茶几。

刹那间，如衣敞所愿，充满了人道主义气息。

四面白墙上贴着各种花草动物的贴纸，而视野正中心则是一张花里胡哨的作息表，标题黑体三号：“阳光精神病院日常作息安排表”。

衣敞面无表情扶着痛得要炸开的头，平稳悄然地往老板椅上一靠，打量着偌大的贴满小红花作息表。

‘早睡早起，清洁自理，打球下棋，三朵小红花。

健康两荤一素，观看联播节目，按时吃药洗漱，五朵小红花。

珍惜被赋予的生命，规避可避免伤害，做阳光向上、健康自爱的人，十朵小红花。’

妥妥的幼稚园小红花奖励制度。

屋内还有横挂着几个鸡汤大红条幅，红底白字或悬空或贴壁。

就是上面的句子也不知道精神病人能不能看懂：

‘接受治疗，迎接新生’

‘冬去春来，生命周而复始，而人生又能否重来？抓紧时间把握人生吧’

……

‘有的时候结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记得按时参加记忆力训练哦’

衣敞看着这冗长废话横幅，难得多花了些时间，念了几遍。

眼前环境温馨体贴，作息制度更是让人艳羡。

看着就很美好幸福——如果这里不是里世界副本的情况下。

当然，再怎么样，也没有没进副本前的自己幸福。

衣敞想到这儿，就有些不太想面对现实的闭上了眼。

二十余年了，怎么就突然进来了呢。烦。

躺在老板椅上的青年就这么闭着眼想着想着，眉头不自觉微蹙着，似乎就要这样忧伤地坠入睡眠。

而一道男音忽然在房间响起，扰断了青年即将成型的美梦。

“亲爱的衣敞先生，这里是阳光精神病院，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很高兴与您的单独会面，您可以称呼我为孟城。”

衣敞闻言缓缓睁开了眼，而房间里依旧只有自己一人。

抿了下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唇，青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医生，现在几点了。”

“下午一点整，”男音似乎卡了一下，随后继续专业温声说道，“根据您提交的个人信息，衣先生您需要配合我回答我五个问题，我将对您的状况做出专业评估。”

“医生，你这么做真的对么？”青年忽然开口打断。

“什么？”

“这种苛待病患的行为是要被制裁的，一点也不符合时代主旋律。”衣敞两眼放空望着天花板，不满地叩了叩扶手，“二荤一素，按时洗漱…”

“由于您并未正式入院，很遗憾不能满足您的诉求，”春风柔和的男音打断。

“介于您并没有不良犯罪记录，现有十道问题测试，如您能及时回答正确其中五个问题，通过疾病测试审核，我便为您担保出院，”

“当然我相信您也不会想知道答错问题的结果对么？”

孟城一通话术直截了当，行云流水乃至穷图匕见，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优秀的医院业绩包揽大师。

衣敞挑了下眉，“那你开始好了。”

“如您所愿，”医生欣然回应，“问题…”

“话说你们真不友情提供洗漱么，”衣敞突然出声打断，看着自己沾着血污的手指有些嫌弃，“我这样很难受啊。”

“……”

男音不知怎么陷入沉默，衣敞似乎听到了吸气的声音，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失血过多的幻听。

又过了一会儿，怎么还没声？断线了？

衣敞眨了眨眼，“医生？”

“医生医生？”

“医生医生医生？”

“不可以的，衣先生。”男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衣敞遗憾地耸耸肩。

“问题，”男人深吸了口气，稳声继道，“您会选择以下哪类食品：毒苹果和普通苹果？请以实际行动做出你的选择。”

“提示，题目及相关对象属性真实，您选择的效果会先演绎，真实有效实行后，才可给出您的答案。”

瞧，红果果的免责声明，这不就是说，出什么意外人死了没嘴巴回答，他们概不负责。

衣敞面前桌上突然浮现两个苹果，而其中一个上面明晃晃贴着紫黑色的三个大字：毒苹果。

苹果上的标签摇摇欲坠，青年动作间的风都快把签纸掀落了，青年嘴角不免抽了抽，这么草率么？

拿起毒苹果瞧了瞧，除了那三个字，其余大小颜色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双胞胎苹果似的，不存在任何观察辨别的价值。

没有任何再浪费时间下去的意义，衣敞兴致缺缺放下了所谓的毒苹果，换了普通苹果，咬了一口。

甘甜的汁水瞬间充斥口腔。

然而青年忽然顿了一下，咀嚼明显放慢，神色也有些凝重。

透过光屏一直观察着青年的男人不知道对方又想搞什么把戏，皱了皱眉，果然——

“医生，这个苹果洗了么？”

孟城沉默一瞬，缓缓开口，“清洗过的，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提供标准周到的服务，”男音回应衣敞的话。

“那为什么有些土腥味？”

看着青年十分诧异的样子，医生试图温声耐心，“可能是您手上的尘土与血迹的味道。”

闻言青年收敛了面上的情绪，毫无表情地一只手捏着苹果梗，而另一只手置在半空，手心血肉新鲜烧伤混着些许沙砾。

“原来你知道我手没洗呢。”

“……”

手上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滴落在地板上，见对方不作声，衣敞耐人寻味道，“标准周到的服务？”

话音刚落，衣敞的手瞬间被白光包裹，不仅清洁干净，还做了简要的包扎，其处理速度之快比怕客户投诉的光驱客服还要迅猛。

衣敞翻着包扎好的手，眼里全然是满意欣慰，“贴心。”

“现在您可以做出您的选择了么？”医生声线似乎有些冷。

衣敞又咬了口手中的苹果，淡然道，“选择普通苹果。”

“恭喜您做出正确选择。”

孟城话音刚落，衣敞手中的苹果也就消失不见。

连个苹果都不让他吃完。

衣敞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掌心，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能类似义务教育中的英语听力题中的example，数学考试的第一题，这一题只是送分示范。

但其实，其中交代的信息点却也不少：

第一、医生的问题不仅仅是问题，还会真实有效地作用于掘力者身上，选择了普通苹果就要吃下这个‘果’，所以如果之后的问题中，掘力者选择了‘毒苹果’，那么结局不言而知

第二点是医生特意强调的‘医嘱’：选择结果会先演绎再实行，例如，如果掘力者吃下毒苹果，一定是先演绎吃毒苹果的行为，再根据掘力者的回答判定结果（答题失败），再投射行为效果：死亡。

这个特意的声明很耐人寻味，将演绎、回答和投射分开，很冗杂繁琐不是么？那么副本的目的会是什么？

而第三，就是问题答案正确与否的判定条件，也是副本根本问题：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

副本之中，一个简单的问题背后也需要多重的考量：

毒苹果真的是有毒么？

普通苹果又真的是正确答案么？

医生会不会说谎？

通关条件真的是答对五道题么？

其实这些问题并不难得到答案，因为副本并没有在这些底层法则为难人。

屋内那些红花花的条幅或者作息表，作为唯一的信息点，不可能白白给出，所以哪怕是新手菜鸡，也不难朦朦胧胧感知到——环境中反复强调的‘珍爱生命’、‘规避危险’就是通过疾病测试审核的正确答案。

而苹果问题的结果也验证，这个副本是强规则的本：即副本人物无论是谁都要遵循副本法则底层逻辑（不像某些游戏是弱规则强体验的，BOSS可以改变法则）。

这个副本规则强得可以完全支配造物——对衣敞手部进行清理包扎，对苹果与屋内设施的凭空捏造。副本完全凌驾于人类，普通人没有在这个副本掀棋盘的能力，所以这个本只能按规则逻辑破局。

既然是逻辑本，那么副本就不可能在没有线索和暗示的情况下设置陷阱，即副本也要遵循自身逻辑和法则。

因此副本根本问题的‘答题方向’也就可以确认了——

“下一问题，”

医生声音打断了衣敞飘来的思绪。

“电车即将驶来，你我分别被绑在电车即将行驶而过的某两条轨道上，谁也不知道电车的通向，不同轨道的概率相同。但你可以拉动拉杆，电车一定将开至绑着杀人犯的轨道上，你是否会拉动拉杆？请以实际行动做出你的选择。”

问题表述完毕时，衣敞所处场景转瞬间置换成荒凉野外铁轨道，而衣敞自己也被透明的光绳紧紧束缚在铁轨之上，远处的电车鸣笛声已经悠扬可闻。

衣敞象征性挣动了一下，除了右手可以触碰拉杆，其余部位不出所料地纹丝不能动。

衣敞叹了口气，不再费力气，躺平望着碧蓝的天。

时间随着天上的白云一点点飘过。

衣敞依旧不吭不响，要不是对方睁着眼睛，盯着屏幕的孟城甚至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直接吓死了。

孟城有些耐不住地抿了下唇，“最后十分钟，请做出您的选择。”

“选择？”

“我运气一向不好，”衣敞抬眼望天，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青年眯了眯眼，“不好意思，不大想选。”

身下铁轨缝隙长出的野草随着风剐蹭着孟城的脸，时有时无的痒意和青年不守规矩的举止让他心中略微升起一丝烦躁。

“请做出选择。”孟城又重复了遍。

衣敞理都不理，闭上眼，感受着久违的清新空气——要知道帝国的外世界是见不到阳光和非拟态的植物的，与其和毫无意义的人周旋，不如享受享受这生命的最后美好时光。

当然，衣敞也无法肉眼辨别当下场景真假，但和外世界比起，当下的一切起码能完全欺骗过衣敞的感官。

铁轨硌着后背，微风带着泥土青草的气味拂面而过，衣敞甚至可以依稀听见虫鸣。

“您这样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孟城喉咙滚了滚，看着屏幕中毫无举动的青年，与青年命运紧紧相连的男人似乎忍不住再次开口，“只要做出选择，就能活下来了不是么？”

衣敞不置可否，“对我而言，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意义好考虑。”

男音顿了下，沉沉道，“我只知道死亡便没有任何意义，你想死，我并不想。”

衣敞挑了下眉，有了点说话的兴趣，“死亡确实是一种很恼人的感受，尤其死亡时的疼痛。”

“割喉、穿透、碾压…那种痛觉会持续到你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

“但其实那还好，”青年睫毛在眼睑垂出阴影，“更让人崩溃的是，如果很不幸得再次醒来，那么那种感觉可能会伴随你直到真正入土。”

“……”

“吓到了？”

对方不说话，而衣敞轻笑了声，揶揄，“胆子不大嘛医生，怎么想着接这么个工作呢。”

“这并不好笑衣先生，”医生漠然警告道，盯着屏幕中没有任何动作的青年，“您没有必要为了玩弄我，堵上50%的死亡概率不是么。”

“是么？”衣敞依旧不经心，“医生，你真的这么想么？”

“我说过我运气一向不好的，医生，”衣敞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盯着天上飘忽的白云，云朵飘过又飘来，一朵又一朵。

而对方却不知为何，突然沉默。

“我蛮好奇的，”衣敞缓缓。

“这一次，我将迎来第几次死亡？”

“……”

总算开文了，一直在反复思考要不要开这么凉的长线作业，但近期无限流实在没饭吃，就自割腿肉了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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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手副本之阳光精神病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