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诧猜的不错,隔壁宗门的那位大修士果然在典礼过后便赶去坠魔谷,不久便将三个结丹女修带回了落云宗,之后闭关了两年。落云宗忽然又发来喜帖,原来是这位大修士与那位只闻其名的南宫仙子将举办双修大典。
只是落云宗发喜帖时又要来借人,此番双修典礼的盛大程度竟然还超过上一次,前来观礼的竟有五六千修士,加上三派自己的人手,达到万修以上。毕竟上回很多人还心存疑虑,但在上次庆典上韩立一人轻松胜过两名元婴后期大修士的事情传开后,这人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南第一修士,无人不想前来攀攀交情。
合欢老魔此番并未到场,听说又闭关了,这次合欢宗派来的正是云露和董萱儿,云露见了木雪,却不见萧诧,倒也并不多问。直到大典结束,董萱儿终是硬着头皮找韩立为她解了心魔。
期间耽搁的几日,云露并未在落云宗等待,不知去了哪里。而董萱儿却与御灵宗的一名叫做菡云芝的女修住在同一座贵宾楼,木雪则是自告奋勇地带着二女在云梦山游玩。她不免在心中感慨,这位落云宗的大修士,人长得普通,桃花还蛮旺的,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位南宫仙子的胸襟果然非同寻常。而这两个还是旧相识,心底又都对那位大修士有着不同的情愫,倒是时不时聊起一些年少时的越国旧事,董萱儿忽又想起当年的一位凡人女子。木雪听了一耳朵,不免又默默地想,那时候这人既没有背景长相,也没有高深修为,是如何沾惹这许多姑娘的?少不得处处留情、英雄救美,哼!男人!若是萧诧身边也有这许多莺莺燕燕?想到别的纤纤玉手抚摸他结实坚韧的胸膛......不行,果然想一下都觉得生气。
董萱儿大约是得了父亲的提醒,叫她不要在人前向木雪询问那位萧道友,便偷了个机会关心一下好友。木雪只说萧诧在某处秘密之地闭关修行,董萱儿得闻木雪并不是被高阶修士始乱终弃,便也放下心来,只是临走时又随口问了一句:“那《织梦诀》你可练会了?”
木雪颇不好意思道:“还没有,等值守无聊时再潜心研习吧。”
董萱儿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那我可得记着要五十年后才能再来找你啦。”
送走董萱儿的云驾,木雪化作一道青虹直坠百巧院后山。炼器室的禁制无声滑开,熟悉的气息裹着地脉火池的暖意扑面而来。虹光散去,木雪纤足轻点黑石地面,四壁镶嵌的月光石流转着莹润清辉,将整个空间浸染成朦胧的月白色。月光石中间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雕花宝镜,只有木雪知道,这镜子里便是萧诧以通天手段打通地火灵脉后隐藏起来的空间,却又用若木至阴之力织就的禁制遮掩,即便是烈火老怪也看不出端倪。而西侧那方乳白色灵泉始终水汽氤氲,在月光石的映照下恍若九天瑶池。
“人呢?”她轻咦一声,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墨□□。案头一尊小鼎敞着口,鼎内残留的几缕精纯玄阴魔气如活蛇般游弋,感应到她的气息,亲昵地缠绕上她的指尖,带来一丝熟悉的微凉触感。
木雪转而一想,大概他已经知道云露来了落云宗,也许是去找云露询问那魔云石阵的事情了,想到他这都是为了自己,那甜蜜便丝丝缕缕地渗入心房。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随手拿起案上萧诧惯用的墨玉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圆润的弧度,里边余着半盏残茶,茶汤澄澈,犹带一丝温热。就着那杯沿浅浅啜了一口,清苦微甘的灵茶入喉,混着他残留的气息,莫名熨帖。
她抱着膝盖窝在墨□□上,值守之期已至,是为了举办大典才拖延了几个月,现下只剩几个昼夜了。虽然五十年光阴于修士而言不过闭次长关,况且她也早就想去那神木附近,但,她真的会很想他,他呢,会不会同她一样?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指最深处翻出那卷温润的玉简,玉简上“织梦诀”三个小字泛着淡淡的粉色流光,“就...就看一眼...”
木雪做贼似的放出神识,确认萧诧确实不在,又安慰了自己一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稍稍学习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才将玉简从后往前翻开,霎时间,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在她眼前展开,那些纠缠的身影,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姿势......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木雪吓得差点把玉简扔进灵泉里。
暮色沉沉,山间雾气渐浓,远处落云宗的轮廓在夕阳下只剩一抹淡影。青溪镇的茶楼临水而立,檐角悬着几盏青灯,映得溪面波光粼粼,偶有游鱼跃出,溅起细碎水花。
二楼雅间内,萧诧静坐窗边,神色淡然,似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却隐隐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威压。门帘微动,一袭白袍的云露踏入雅间,眉目含笑,手中折扇轻摇,风流不减。
“萧道友,六年不见,风采依旧啊。”云露拱手一笑,嗓音温润如玉。
萧诧抬眸,唇角微勾:“古道友肯赏脸赴约,倒是萧某的荣幸。”
云露撩袍落座,指尖轻点桌面,茶壶便自行倾倒,碧绿茶汤注入杯中,香气氤氲,他执杯轻嗅,赞道:“这‘青雾灵舌’是云梦山的珍品,据说年产不过几斤,萧道友果然品味高雅。”
萧诧指尖摩挲杯沿,淡淡道:“也只有古道友这般风雅之士,才配得上这般好茶。”
云露折扇一收,眉梢微挑:“在下正想前往百巧院寻萧道友,却在两派交界之处接到萧道友遣炼傀送符,看来你我二人颇有默契啊。”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只是没想到,萧道友竟甘愿屈居人下,做个‘美貌男徒’。”
萧诧不以为忤,反而轻笑一声:“彼此彼此,不比古道友当年隐姓埋名扮作低阶散修。”
云露神色微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摇头苦笑:“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他指尖轻点桌面,话锋一转,“不过,想来今日之约,便是关于魔云石阵,石阵五十一载后开启,萧道友是否敢冒险一搏?”
萧诧眸光微沉,缓缓道:“在下对这石阵,着实知之甚少,还望古道友详细告知。”
“魔云石阵也是上古时期魔界入侵时的战场之一,是上古修士击败古魔后留下的空间秘境,虽不及坠魔谷那般凶险,但每次活着出来的修士也不过五五之数。其**有五个关卡,”云露递给萧诧一个玉简,“我已将师兄当年通过那五个关卡的经历详细记在这玉简之上,其中细处萧兄可慢慢翻看。但最后的‘轮回星盘’其实是个祭坛,那颗定魂珠便来源于此。祭坛以万魂为基,星力为锁,据我师兄所言,那祭坛核心处有一魔物残魂,实力堪比元婴后期大修士,此物不死不灭,最多能将其封印百年,不过若能成功封印,便能进入祭坛底部的深渊,虽然最多能进去一日,但也能大有收获。”
萧诧若有所思:“古兄对这石阵如此执着,莫非那祭坛底部有什么宝物是古兄务必得到的?”
云露饮了一口灵茶,似在斟酌言辞,片刻后缓缓道:“萧道友想必已经知道了,萱儿的生母是出自黄枫谷的红拂仙子,可惜当年正魔不两立,她又,性子倔强,不愿归于合欢宗,黄枫谷她也回不去了,成了一名散修。我偶尔也能听到她的消息,终归也是顺利结了婴,几十年前她为突破瓶颈,与几名散修共闯魔云石阵,却全都未曾出来。”
云露眸中闪过一丝痛色,“我师兄说,既然未能出来,恐怕人已经陨落了。然而,师兄却告诉了我另一件事,那祭坛的魔物便是以定魂珠拘住高阶修士的生魂作为护阵灵使,不断抽取魂力,若被困在其中,最终只会魂魄耗尽,再无轮回的可能。”
他抬眼直视萧诧,“所以,那祭坛深渊中的宝物于我本是次要,只是要封印那魔物,需至少四位元婴修士同时出手......”
萧诧眸光微动:“那古兄准备如何解救红拂仙子的魂魄?”
云露面色沉凝,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实不相瞒,这法子对萧兄不一定适用。毕竟,红拂若真的被祭坛的定魂珠所控成了护阵灵使,那么,她的神魂则是被困在里祭坛里,而定魂珠却是在肉身之上,只要将那魔化的肉身和定魂珠一并毁去,便可释放她的神魂。”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苍凉:“若还未被侵蚀得太过,我总有法子助她重入轮回。”云露顿了顿,继续道:“可木姑娘的情况与护阵灵使是不同的,再者,定魂珠毕竟只是个物件,如何取下此珠恐怕还得看种下这珠子的人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
“多谢古兄坦诚相告,萧某必定是要去的!”萧诧声音坚定,心却微沉,但不论怎样,毕竟定魂珠出自那里,虽说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破解木雪主仆魂契的法子,但如果不去闯,则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云露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赞赏:“萧兄至情至性,在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萧诧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不过,四位元婴修士,古兄可都找齐了?”
云露不慌不忙说道:“目前时间尚早,千煞宗的阴臻道友愿意前往,此人也是元婴中期修为,既然萧兄已经答应,那么便还缺一人。不过萧兄放心,以在下的人脉,不至于五十年的时间都找不齐这剩余一名元婴的。再者,”他顿了顿,淡淡一笑道:“那魔云石阵里的东西也还是很引人的,我听闻有人在此得到过一块魔髓钻,此物何其难得,萧兄不会不知,就算没有魔髓钻,其他的宝物应该也不会差太多。而进入深渊之后,每个人都被传送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想要碰见也是难事,能得什么,全凭个人机缘,也不至于会发生为宝物翻脸之事。”
萧诧回想起虚天殿众人聚在一处夺鼎夺宝的情景,这个秘境倒是省事多了。
云露继续说道:“另外,要进入这石阵,还需一件东西,”他说着,手指一竖,指尖立起一颗黑色的石珠子,“此物被人唤作魔云珠,是以往活着从石阵中出来的修士们带出来的。这石阵的入口大致在边界的黄沙地带,每次入口开启时,十几万里都是漫天黑沙,身上有此物者,才会被风沙卷入石阵。而修士去过一次之后,便不能再进第二次,所以修士们出阵后,通常会将得到的魔云珠留给后人或是拿去交换变卖。这小东西便不劳萧兄费心了,在下自会凑齐。”说罢,那珠子便飞到萧诧面前。
萧诧倒也不跟他客气,收了珠子,浅笑道:“那就多谢古道友了。”
云露朗笑起身,袖袍一拂:“既如此,今日便以茶代酒,预祝你我各得所愿。”
窗外,暮色彻底笼罩山野,茶楼灯笼摇曳,映得溪水如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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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云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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