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气虽然还不至于让人喘不过气,但在太阳底下走一圈依旧是热得让人抓狂。
庆阳区内一条逼仄的小巷里,盛融和褚晴相对而立。
“打,打完了……”褚晴手足无措地放下手机,怯懦地看了盛融一眼。
“嗯,她怎么说?”
“她让我找个地方,她待会儿就来。”
“那需要找个什么地方?”盛融心情很差,小巷子里一点风都吹不到,大热天的热得他浑身不舒服,“酒店行吗?”
褚晴点了点头。
盛融甩甩手:“那就走吧。”
*
事情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谢晓芸的事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实在也没什么能查的了,最终还是以自杀结案。派出所又恢复了抓打架查盗窃的日常工作,偶尔有大点的案子,部分移交给了刑侦支队,部分也都没轮到盛融这个新兵。
因为他最近犯了智齿,疼了好几天了,唉声叹气,连郑家和都于心不忍,批了他一天假,让他把牙拔了再回去。
他先是挂了牙科,结果被医生告知必须要拍片子才能拔牙,于是他只能去补拍牙片。他本来就起得晚,今天又正好是周六,医院人满为患,等到终于排队拍完了片子,已经接近中午了。
当代年轻人是没有吃早饭这个概念的——尤其是在晚起的时候,盛融饿得头晕眼花,在医院外的街道上看了一圈,一个座位都没有。
倒霉。
点外卖还是再走远一点?思量了一下,盛融最终选择了后者。
盛融一边靠着墙边查看附近的美食地图,一边顺着人群往外走。他这样低着头,自然也就看不见路。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身后冲了出来,不小心撞在了盛融支出来的手臂上。
他手一歪,手机滑了出去,在地上发出“喀”的一声,盛融慌忙捡起来一看:钢化膜碎了个彻底。
他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又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的哭喊声:“那个女孩子是小偷——我的钱啊!”
啊?
不是休假吗?又出警!
盛融往前看了一眼,牙疼地追着跑了出去。
“喂——站住!”
那小姑娘身形瘦弱,又滑不溜手,像沙丁鱼群里的鲶鱼一样扰动着人群,不断干扰着盛融的视线。
还是个惯犯!
可对方毕竟是个小姑娘,体力不如二十来岁的年轻警察,再加上盛融眼尖,很快就追到了对方的尾巴。
“站住!”
盛融伸手去抓,就见对方突然捂住肚子,往地上一歪——摔了。
“搞什么,碰瓷警察?”盛融从裤兜里掏出警官证,半蹲下来展示给对方看,“东西拿来——褚晴?”
倒在地上的小姑娘身体颤抖,脸色白如金纸,不是褚晴又是谁。
盛融皱着眉,不悦地说:“你怎么还偷——”
“哈……谢谢小哥……”追着赶来的受害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看见盛融的警官证,立即改了口,“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谢谢……”
“没事没事,”盛融把东西还给对方,“看一下有没有少什么。”
受害人从善如流地检查了一番,又千恩万谢了一番,剜了褚晴一眼,忿忿地走了。
褚晴还捂着肚子侧坐在地上,看起来痛苦不堪。
盛融伸手拉她:“跟我回局里。”
“我不,”褚晴往旁边又缩了一点,声音发颤,“我不去。”
“又搞什么,”盛融回忆起她之前那断发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不顾褚晴的意愿硬把她架了起来,“我告诉你我有执法权的。”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又戳到了褚晴的神经,她斜靠在盛融身上,又呜呜哭了起来:“疼……”
“……能别这样吗?”
“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褚晴捂着肚子一步三晃地在前面带路,盛融看她状态不像装的,倒是不怕她再跑了,又开始怕她摔倒,看得心惊胆战。
两人七拐八绕,转进了一条狭小的巷子里。
一进巷子,盛融就插起了腰:“怎么了?”
“手给我。”
盛融一头雾水。
褚晴急了:“手给我!”
“好好好……诶!你干嘛!”
只见褚晴拽住他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肚子上按。
“喂——!”
这是要倒打一耙举报他性骚扰吗!
这巷子两面通达,外面来来往往无数行人,只要有一个人侧头就能看见这一幕!
盛融连忙把手往回抽,可那褚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盛融手都搓红了,都没抽回来,无奈,他只能把手握成拳头,宁死不屈。
“你等等——呃!”
盛融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他的拳头下感觉到了有东西在蠕动。
盛融慢慢放开了拳头,手掌覆盖在了褚晴的小腹上。
那触感如此清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骨头……
那绝不是胎儿。
盛融打了个寒战,俶尔收回了手。
“感觉到了吗?”褚晴脸色苍白地问。
“这是……什么?”
“这是鬼胎……不……他就是鬼……他就是……”褚晴痛苦地弓起腰,“这是我的……我的报应……”
盛融感觉智齿更疼了。
“报应?为什么说是报应?那怎么办?你认识……这方面的人吗?”
褚晴点了点头:“认识,但……”
“但是什么?”
“但对方一定要钱,一次性,不能分期……”褚晴怯怯地看了盛融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声音越来越小,“我上次找你……你就没借给我……”
“你上次什么都没跟我说!”盛融牙疼。
“那这次呢?”褚晴问,“哥哥,这次你能帮帮我吗……”
盛融看了她一眼。
那能怎么办呢?难道一走了之,任由你被鬼弄死吗?
盛融叹了口气:“对方要多少钱?”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听见一个天价。
“……两万。”
“才两万?!”盛融脱口而出,“不不是……两万?这也可以接受啊……你父母怎么不愿意出这个钱,你肚子都这样……”
褚晴摇了摇头:“普通人摸不到……他们……也不信。弟弟成绩不好,上普高要交择校费……”
盛融张了张嘴,话在嘴里转了几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这个性别,说什么都太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最后,他只是问:“你还差多少钱呢?”
“一万三……”褚晴像是怕他不愿意,慌忙解释到,“我没有乱花……我这段时间找了兼职的,我有在存钱,但是……但是……我情况恶化了,必须买符咒……师门也……”
盛融最后几个字没听清:“什么?”
褚晴摇了摇头,低着头等待宣判。
盛融又叹了口气:“你去联系对方吧,这七千我出了。”
*
下午两点,胡婉婉借了祝岁安的车,上了绕城高速。
客户原本想约在市中心的一个酒店里,但她拒绝了。
开玩笑,对方这可是鬼胎,看见个女的肚子就能钻,要波及到无辜路人怎么办?虽然她不介意多两个单子,但是如果让师父知道这件事,自己独立接单的权利估计会被剥夺。
再说了,她在酒店布阵也不方便。
于是,她把地点定在了郊区的一家废弃厂房内,那地方之前闹过鬼,平时没人敢去。
只可惜,胡婉婉原以为只有自己和客户两个人的会面,莫名其妙多出了第三者。
半个小时后,胡婉婉和盛融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是你?!”
盛融不知回忆了些什么,表情古怪:“你小叔知道吗?”
胡婉婉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关你什么事?出去。”
“为什么我要出去?”
“怕你死了,”胡婉婉凉飕飕地开口,“我不好跟派出所交差。”
“滚出去。”胡婉婉再次说。
“哥哥……”褚晴说,“你出去吧,守元派的人名声很好,也很有本事,不然我也不会找过来……”
盛融表情不虞,但褚晴似乎是圈内人士,她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再多嘴什么,只是僵持片刻,他还是确认了一次:“你真是灵君散人?”
胡婉婉横眉:“不是我,难道是你吗?去去去。”
她推着盛融,撵狗一样把对方撵了出去。
盛融站在门口,回头望了望堆满建筑废料的走廊。
守元派……
他掏出手机,猜测着读音试着搜了几个词组,不是无结果就是无关结果,一无所获。
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但是在灵异圈子里似乎很有名。
虽然说普通人能找到的绝大多数大师都是骗子,但全国那么多人,怎么会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呢?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掺和这件事。
至少,这件事不是他一个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半吊子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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