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光线甚好,天朗气清的日子,本该惠风和畅,可是江清简的心中,犹如冰剜过般痛苦不堪。
他的笑声不寒而栗,夹杂着许多萧夕和看不懂的情绪,为情所伤之人,便是这般痛苦吗?
他就坐在那里,眼里闪着被刺痛的伤,喉结在细长的脖颈上上下起落,他仰首问天,清泪自脸痕极速滑下。
他正了正神色,极近哽咽道:“让殿下见笑了。”
那一刻,萧夕和仿佛看到了姚长元,他们很相似,一样带着淡淡的破碎感,但姚长元更坚韧。
萧夕和心中一阵不满升起。
看着江清简痛苦不堪的模样,她只能柔声安慰道:“万般皆有变化,江大人,一定会有他日的。”
江清简笑而不语,心仿佛沉入了深底,压抑着他难受极了。
她自江清简房中出来后,便来到了姚长元这里,并将此事告诉了姚长元。
姚长元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或许这婚书,本就是盛大人一人所为。
“多年前,我曾在博文楼见过盛小姐纵笔一挥,刻景如画的模样。”那场景深深刻在了她脑海,迟迟不可忘怀。
那个时候的盛云兰多大呢?堪堪十四罢了,可她的画却比得上无数人的画,这样一个曾名动中州的人,却锁于闺阁之中,自此,姚长元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在姚长元的眼中,萧夕和看到了眷恋。
“你喜欢这样的女子?”她小心翼翼,试探的问道。
即便是喜欢,姚长元与江清简如此相似的人,也不奇怪,可她依旧提起了心思,害怕姚长元回答是。
对于盛云兰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子,她怕是比不上。
可姚长元却只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是欣赏这样的女子。”
盛云兰告诉她,即便是深闺中的女子,也能才华横溢,这世上,女子才不逊于男子,所谓的离经叛道,只是世人浅显。
萧夕和嘴角漾起一阵笑意。
对于盛云兰,萧夕和也曾听闻,那时她去舅舅家,很长一段时间听到下人们议论,甚至表哥方思源那段时间都很想去见见那位经世不出的才女。
他还曾扬言,若是她并未早已定下婚约,便不管她是美是丑,都要上门提亲。
“可她辜负了江清简。”
“一个高门贵女又能决定什么呢?”
“她或许也没有反抗。”
姚长元默然,只是呆呆的望向别处。
或许,在他们眼中,盛家的门第已经足够了,又何必要有如此卓绝的女儿呢。
“可怜江清简一片痴情。”萧夕和遗憾,也为江清简感到不公,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就会这么容易分开呢?
她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若是忠贞,岂能轻易变改放下。
姚长元也心中感叹,她掀起被角站了起来。
萧夕和拉住她:“你干嘛?”
“江兄如此伤心,我怎能袖手旁观。”姚长元努力弯身穿鞋并随手指向一旁的屏风:“劳烦殿下为我取下外衫。”
萧夕和犹豫:“可是你的伤...”
“回来时换了药,无碍的。”姚长元站起身。
萧夕和只好将衣服取了下来递给她。
门外不远处的伊依一眼就从窗口看见了里面递衣服的萧夕和,她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
“伊依?”一同来的杨宛自然也是看到了,瞧着伊依不太对劲的表情小心翼翼喊到。
伊依看了她一眼,苦恼的眉头都拧在一块去了。
叶儿挤了挤白奚的手臂,示意她看殿下。
白奚却垂着眸,默不作声。
叶儿偷笑着,公主没有发现,她与姚大人越发亲密了吗?这是公主与臣子之间能做的事吗?甚至在姚大人那里,公主连公主的架子都没有了,说是夫妻俩也毫不违和。
看着哥哥走出来,伊依赶忙上前问:“哥哥要去哪儿?”
姚长元闻言看了一眼萧夕和,温声告诉道:“哥哥想去公主府,看看江大人。”
“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吗?”她迫切的问到。
她似乎在紧张,姚长元疑惑的看着她,随后看向萧夕和。
“自然可以。”萧夕和在姚长元望来时便轻声应道。
“谢谢殿下!”伊依将托盘递给杨宛后挽住姚长元甜甜道。
杨宛瞪大了双眼,疑惑的看向伊依。
“多谢宛姐姐,等我回来哦。”
伊依一进房间,就看见了萎靡不振的江清简。
“江大哥?”伊依探着脑袋小声喊到。
江清简听到有人叫他,呆滞的看了过去,见是伊依,才扬起笑意:“伊依。”
伊依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江清简的消息,想不到当初小五一个劲夸赞的好姻缘就这么没了。
“殿下,姚兄。”他看着后面跟进来的萧夕和和姚长元一个个作揖道。
“伊依,我们先出去吧。”萧夕和叫道。
伊依疑惑的看了一眼姐姐,随后心领神会的应声跟了出去。
二人就在外头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纳凉。
“抱歉。”姚长元也不知如何安慰她,见其他人走后才道,她出了主意,盛家退了婚,这其中,一定会有所关系。
江清简失了高门贵子的体面,盛家有了退婚的契机。
“姚兄道什么歉呢。”江清简淡笑道,此刻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除了眼尾还是红红的,已经看不出他有所伤神了。
姚长元垂头叹气:“不知该如何安慰江兄,便只能道歉了。”
她抱歉的笑着看向他。
江清简失笑:“姚兄因我受伤,还要为我筹谋,该是我向姚兄道谢才是。”
“伊依,你认识江清简?”门外的萧夕和将叶儿为她倒好的茶水递给了尝点心的伊依。
“嗯。”伊依应道,接过茶水:“多谢殿下。”
萧夕和柔和的笑着摇了摇头,她因为姚长元,一直都对伊依好感倍升。
“是因为江大哥前段时间经常来找哥哥。”伊依解释道。
萧夕和点头,原来如此。
“江大哥与我哥哥很像,但是他看着更加温柔,谦虚有礼。”伊依由衷道,江大哥是她见过最温柔有礼的了。
“你哥哥难道不温柔吗?”萧夕和笑着打趣道。
伊依不赞成的摇了摇头:“我哥哥温柔,但是,在外人眼里,还是高冷了些。”
萧夕和失笑,是啊,她初见姚长元时,姚长元就是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她的眼里好似没有任何人,现下倒是柔和多了。
姚长元还是,很外冷内热的。
“殿下...”伊依轻轻摩擦着手中吃的还剩一半的糕点,内心思索几番,还是选择问到:“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萧夕和被伊依的直白吓到,心中慌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何回应。
“殿下不要喜欢我哥哥了。”
“为何?”她不解。
“因为我哥哥,不会回应殿下的。”伊依不确定殿下对她姐姐是何感情,但是出于对殿下的好感,她还是真心劝道。
“为何不会回应?”萧夕和想听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为她,不会喜欢殿下的。”
这段感情不对,殿下要及早抽身才对,她日深陷其中,万一得一个和江大哥的结局,怎么办才好?
“你哥哥告诉你的?”萧夕和疑惑,她不知这到底是姚长元的意思,还是伊依的意思。
她为何会这么说呢?
伊依摇了摇头:“我不骗殿下的。”
哥哥是女子,哥哥不会喜欢殿下的。
她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神真挚而诚恳,让萧夕和难以怀疑,心中一阵酸涩涌起,她强颜欢笑,可心绪也不在这里了。
姚长元,所以你从不回应我吗?
“尝尝这个。”萧夕和强颜欢笑的推了一碟甜品过去。
伊依抿了抿唇,真心想要安慰殿下道:“公主府的点心很好吃,我自己也会做,下次,我做一些给殿下尝尝?”
看着眼前笑的甜美的伊依,她知她心中好意,止了止眉眼间的难过笑着应道:“好。”
伊依这样乖巧懂事的妹妹,谁会不喜欢呢。
姚长元真幸运,有一个这样好的妹妹。
她出身不好,却做了姚府人人娇宠的小姐,这样一个本该被惯坏的大小姐,却在启东难时,救济贫苦,囹圄中也坚持不懈的为他人包扎治病。
她的本心善良,心有仁慈纯净,与姚长元一样。
可她为何觉得,每一次沈伊依望向姚长元的眼里,都有一丝别样的情谊呢?
她看错了吗?
过了许久,姚长元才有些别扭的走了过来,她拉扯着伤痕,却假装没事,可动作透露着她的伤痛,让她显得有些滑稽。
伊依赶忙上前扶住她。
萧夕和眼神黯淡,她有些不悦,她很想听听姚长元心里的答案。
可她没有身份去询问,她怕将姚长元推的更远了。
瞧着殿下不对劲的神色,姚长元开口问道:“殿下怎么了?”
伊依察觉的看了过去。
萧夕和笑着摇了摇头,问道:“要不要请医师来看看姚大人的伤?”
姚长元摇了摇头:“不用。”
她作揖道:“殿下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看着将要离去的姚长元,叶儿在后面一阵心急,她恨不得自己将她拦下来,可自家公主却一句话都不说,默许着她离开。
她着急的扣紧了衣袖,等到人离远了,才催着公主道:“公主怎么让姚大人走了!?”
萧夕和疑惑的看向她。
“问姚大人啊!万一沈小姐说错了呢!?”叶儿可真是为公主急死了。
萧夕和失笑,叶儿的直白可不比沈伊依少。
她含蓄内敛,身为一个公主,何必如此去愁着一个男子呢。
但是,心底的落寞,永远只有自己知道。
伊依是好心哈,因为她知道真相,不想让萧夕和也受情伤。
虽然文是我写的,但是我也有一些见解,想和大家分享,大家可选择可看可不看哈,不影响正文。
我给盛云兰的设定是什么呢,其实文中描写的不多,她像那种大宅院里饲养的金丝雀,盛家不需要一个露尖的姑娘,只需要端庄守矩的小姐,他们藏拙,她恨她的父亲,却也在父亲的教化下,成了一个听话的牺牲品,她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她聪明通透,却也也麻木,抑郁悲伤,但她不是自哀悲伤,相反,我觉得她挺像她父亲的,她的潜意识下,依旧是以盛家为主的,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开心,但她依旧选择顺从了,就像那种长期PUA下潜意识顺从,对于盛家,习惯了自我牺牲式付出。
而盛宏这种人,才更像一个人生赢家,他聪明,不趋炎附势,还会审时度势,目光长远,能够精准抓住所有机会,规避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不唐突不突出,却又正正好,他不愿意盛云兰名盛中州,就是不想让别人把目光放在盛家上,那样的情势下,你越出众,就越容易遭人注意,他宁愿做一个无德的父亲,也不允许盛家靠近火,不允许任何人做有危害盛家的事,如果说江家重家族亲情,那盛家,他在乎的是门楣,在乎的是整个家族的兴旺。
盛宏没有愧对江家,于情,他确实相当于帮助了江清简,于理,江家存有罪名,与逆臣联姻,毁自家门楣。
为什么会选择在江清简递了血书后退婚,我想,其实盛家一直都在观望,他们也不想落井下石,血书相当于给了人一个结果,江家命在旦夕,否则,他不会去求一个公主,不管结果如何,江家的仕途也不会远了,盛家也绝不会选择一个有危害于盛家的人,还有一点是,盛家那么注重门楣,世家颜面很重要,江清简舍去了颜面,盛家也更不会选择了,江清简对于盛家一直都是很了解的,所以他知道,盛家的亲事是不会提第二次的。
而在朝堂上,萧夕和提出的监查司,给了盛家一个契机,他既可以因为两家姻亲,卖给了江家情分,而退婚,只是一种选择罢了,另外,在江家情分的掩藏下,他助帝党,修饰的非常完美,这也是盛宏精准入局,却也能完美隐身的起点,日后一切都可以看他选择,他很老奸巨猾,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你要说,盛宏那么聪明,为什么只是到礼部侍郎的位置,那只能说他时运不对,藏拙有时候是一个世家能够走得更长远的关键,承德帝的时候根据故事的开始就知道表面繁华下已经很乱了,他凭借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就说明他不简单了。
本文是作者原写哈,无抄袭,只是有时候,我也会作为局外人去看局内人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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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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