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猪养是种什么感受?辛芷似乎能理解了。大正午时,她又醒了,没错,确实是又睡了一觉。
作为一名修灵人士,不勤学苦练也就罢了,还吃了睡,睡了吃。
唉,能放任到如此境界,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她垂头丧气的爬起来,披上斗篷,开始喊人。“寒夜!”
羽婠当时到底是怎么诊断病症的,她还有恢复的希望么?
扒了一堆药方,辛芷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现在喝的药有什么用?全是补药吗?就没有能恢复点儿力气的?”
她现在连把铁剑都举不动,怎么武?
寒夜表示他也看不懂,爱莫能助。“您的药膳全是家主一手操办的,羽婠族长似乎也一直有来信指导。您若是想知道,直接去问不救是了。”
咦?她好像从未去过议事前厅。不过……“我能去?”
“您是夫人,哪里去不了?”
也是,顶着这个身份,总要做点实事。“走,去前厅,我要慰问一下咱们家主。”
“唉,夫人,您的手炉。”
银杏独立院中,从那漆黑弯延的躯干可以看出经历的磨难。
寒夜站在身后,拍拍树干。“这家伙的年岁呀,可比渊伯还大呢。”
“嗯。”辛芷望着郁葱的枝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望了一圈宅院,心中轻轻加了句。“你也是。”
门庭看守的两位黑衣人认得寒夜,同他颔首后,对辛芷行抱拳礼,并未阻拦。她停了片刻,拾级而上。门帘之后,一个浑厚如洪钟的声音传来。
“……山川遍布,尽是荒草……”
似是听到竹帘声响,那声音戛然而止。
她转过屏风,皆是熟人。她对站立的两男一女致以微笑。
寒冰抱拳施礼,韩渊、嫣然见来者是她,不约而同诧异、皱眉。
辛芷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怪异目光,想起身上厚重的披风。也是,大夏天的,确实怪异。解了系带,褪衣递给寒夜,抱着手炉,她旁若无人走到韩允面前。“我取个东西就走,不打扰你们。”
其实,从她进来,韩允就深意的望着她,眉头微挑,嘴角抑制不住的跟着上翘了微微弧度。
从红木太师椅上起身,他伸手去牵辛芷。宝座让了,体贴试了额温,无视剩下四个。“这个捧炉用着可顺?”
辛芷眉眼笑成一团,拍拍小巧的暖物。“大热天还能找来这个,也就是你了。”
“可看了上面花纹?”
辛芷闻言细细查看。
两只飞鸟盘旋祥云之间,一对繁枝同根茁壮。
什么意思?
鼻尖上被人戳了两下,辛芷下意识的眨眼后躲。背上传来炙热掌心,解答也随之来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呃……辛芷被酸倒了眉。“你——真有心意啊。”
不是她改口,实在是嫣然刺人的目光太过凌厉。她总不好当着人部下的面儿折主子。
“夫人明白就好。”韩允会心一笑,目光不移的偏头道:“你们接着说。”
“家主!”嫣然一脸痛心,因为激动,胸膛起伏明显。“我们商议的是战局对峙。夫人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劳心为好。”
风情万种的嫣然还有如此严肃的时候。辛芷望她,她却是只注视韩允一人。这眼神,像极了齐荏苒看长明。对,看长明……辛芷恍然。
韩渊冷哼一声,拄着拐杖挥袖前踏一步。恰好隔了辛芷看嫣然的视线。“夫人此来,所谓何事?”
辛芷低头浅浅一笑,把玩着手中捧炉,带着三分委屈。“畏寒,无力,气短。我醒来之后,药是越来越苦,却始终没有好转。”
她抬头盈盈望向韩允,“你同羽婠一直有联系,总要让我知道,我还要多久才能复原吧?”她掌心捧上,语气中有种不讲道理的蛮横。“我要看书信。”
韩允宠溺一笑,揉揉小脑袋。“好,我这就拿给你。”
话音落下,他真直接转去了隔间书架。辛芷、韩渊、嫣然两两对视,皆是讶异。
这还不算,取信回来,韩允冷冷道:“你们若是不想继续说,以后也不必说了。”
那个……她不是来挑事的,原本以为有外人在,韩允为了打发,会立刻把信交出来。可,情况怎么偏了?
“家主,事分轻重!”龙头柺,杵地有声。
“韩家子弟还在外对敌,您怎么能延误军机?”嫣然一腔愤然,那目光活脱辛芷是个狐狸精,迷惑了韩允似的。
剧情似乎更加偏离了,她是不是要拉回来?
“不是我不听,是你们不愿说。延误,也是你们拖延。”韩允气定神闲,还不忘一张张把信从信笺中取出,连摆放都是按照时间顺序。
“寒夜,寒冰,令!”
“是!”二人整齐划一,立定抱拳应是。
“崆峒南下必经雍城,山塞要地,乱石伏击。志在乱其阵脚,毀其老巢。”
“是!”
这是诱敌深入,声东击西,避实击虚,攻其不备。
哇!
若他是敌人,辛芷保证自己被击的溃不成军,体无完肤。
“两位近日担忧战事,甚是辛劳。不若我放你们几日假,回去调理调理。”
什么?辛芷懵了,这是罢用的意思?牧野与百家抗衡,不该正缺人手么?
“韩允,他们……”
“该改口了。”韩允直接挡在她面前,让她眼中只留他的容颜。“唤声夫君。”
虾米?辛芷有那么一刻怀疑幻听。她仓促的低下头,四处扒着衣料、手炉、信纸,一切可以转移思绪的东西。
“夫人,只剩我们两人了。”
韩允捧着脸颊,让她避无可避。“夫人来找我,我很开心。以后,也要这么想着我。”
谁想着你了?辛芷别过脸,打掉他的手。“我要回去了。”
“一起。”韩允搂住想要逃跑的辛芷,一把抱起。“身上这么凉,就不要东奔西跑了,在这里老实待着,我让人把炭火取来。”
倚在软榻上,一封封信件看过,辛芷愈发郁闷。这俩人分明在苗寨时就已联盟,偏偏她不自知。瞥了眼韩允,人家点兵调将指挥的那个热闹,根本挪不得空。
哼!心内冷哼,辛芷继续读信。
“八月虽热,然拔毒留痕。切记保暖,忌寒风凉水……”
难怪她连沐浴都烫的不行,原是羽婠搞得鬼。
“……调理非一日之功,若灵力复原,更需立好根本。暂且药方如下……如有起色,即刻回我。”
看来,这副身子还果真成了病秧子。拔毒伤身,她是知道的。拔毒留痕是何意?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
辛芷此刻万分羞愧,怎么就没承继师傅半分呢?悔不当初啊!
记得羽婠是擅长毒理,药用稍稍差些。齐荏苒毒不及她,药可不一定。
想到此处,辛芷已经有了主意。
她趴在桌案,手托腮,凝视着沙盘上指指画画的白衣翩翩。
望着望着,忘了时辰,她看着那份专注不自觉也跟着陷了进去。
“先这样。”韩允浅浅微笑,示意今日到此结束。“今天就散了吧。”
“是。”寒夜寒冰带着诸位将领退去,还贴心的闭上门。
“可看够了?”
暴殄天物!这么精致的长相就该在女子脸上。
辛芷默哀片刻,抬头笑盈盈的。“嗯嗯,你没事了?”那双眸子透亮又隐着狡黠,“好饿,我们吃晚膳吧?”
韩允忍不住靠近,“想吃什么?”
“牧野不是你的地盘嘛,推荐一下。”
某人凑的愈发近了,辛芷壮着胆子不肯后退。
“夫人不知。于我而言,佳肴万千,均不及夫人可口。”
我问候你大爷!辛芷恨不得当场掀桌。
呜呜呜,欺负她没灵力,欺负她孤身寡人。
“那就选素食吧,我久卧不适,吃不惯油腻。”
辛芷跳下榻,穿上鞋,顺手牵了桌边手炉,像受惊的兔子般磕磕绊绊碰出去。
可是,她干嘛慌张?随便撩两句就跑,太不是她风格了。辛芷,你要给自己争气,不能输!
打定主意,辛芷镇定下来,瞥了眼身后白影,她大大方方推开庭门,抬腿跨过。可是……
绊着了。
没错,她竟然被门槛绊了!
身体前倾的时候,她利用多年习武的习惯,准备以手撑地,翻身避过。谁知道,养了多日,力气还是不行。跟头没翻成,臂力不支,差点伤了脖子。
韩允迈了门槛,吹鼻瞪眼,扶起她还不忘教训。“自己现在几斤几两还不清楚,非要再躺床上才甘心?”
“我也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吓着了,可是现在最难过的难道不是她自己么?“你凶什么凶!”
“我哪有凶。”韩允不自觉缓了声线,“伤了没有?”
“没,还好我灵活。”辛芷心悸之余还不忘自夸。
“您要是不灵活更好,主子都能接到您了。”寒夜观了全程,对夫人很是无奈。寒冰则直接去取了跌打膏。
“你老实一刻,我也能宽心一刻。”韩允直接霸道的抱起辛芷,放在凳上。“用了膳,还是在床上歇着吧。”
辛芷嘟着嘴,怒气冲冲瞅了一圈。“菜呢?我要吃好吃的!”
“膳食正在准备。”寒夜回道。
“你家的厨子手艺没你好。”
呦,这是嘴叼呢,还是同家主告状呢?
寒夜捂着脑袋,不忍直视。夫人,你明明前日还夸面食新颖呢。
“想我做也不是不可。”韩允倒是很乐意配合,“只你要先告诉我,脑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哪有!”一双鬼马晶瞳转了又转,“我想吃点美食都不行了?”
“当然没问题。”韩允转头吩咐寒夜:“去把膳房腾出来,我要用。”
寒夜这次没有利落回应,“家主,阵仗有点大。”
“所以才交给你。”韩允一脸和煦微笑,却给人以无形压力。
“是。”寒夜退出去了。
辛芷一脸期待的望着,似乎很憧憬稍后的美味。
“你跟我一起去膳房。”
“我又不会做。”辛芷拒绝的很干脆。
“不用你做,在旁边陪着我就好。”
“为什么?你以前也没要求有人陪。”怎么现在要求那么多。
韩允低头凑近,两人相距毫厘。“你即使支使开我、寒夜寒冰,韩府还有很多侍卫家仆。饭菜即是我做,就绝不可能出现迷药、酒水。纵然夜间我睡熟,你若是起身外游,我也必定有所发觉。”
……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还是早些同议为好。”
呃……辛芷僵着笑,心中万马奔腾。他怎么知道的?我表现很明显么?
“那个……算了。”说出来就说出来。“我是想快些让灵力恢复的。可如今,你请的郎中、善毒的羽婠都想不出什么主意。我便思虑着让荏苒试一下,说不定真能一下解决了呢。”
“不行。”韩允拒绝的很干脆。“她下毒害你,你还想以德报怨?”
那副口气神情,似辛芷敢点头,就大发雷霆一般。
“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分明是让她将功折罪。”辛芷拉着手,柔声哄道:“她的生死是小事,可偏偏岱宗在百家位置特殊,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筹谋十一载,犯不着因此连岱宗都搬上台面。”
“我其实也是私心。我想早日恢复灵力,我烦透了现在这副柔弱无力的模样,我要去夺回凌波。”
提及凌波,便想到那日的雪院激战。而想到雪院,辛芷就恨不得生剥了俞满江。
“我知道你着急,可养伤不是一蹴而就。我答应你,自然将此事时时放在心上。阿芷,你便信我。俞满江,凌波,还有你的灵力,该讨的我一分不让送还你面前。”
看来,他还是不同意。
辛芷抽回手,音容淡淡。“那为何不让齐荏苒诊脉?说不定她真有法子。”
“她对你心怀怨恨,你为何偏要信她?”
“这该是我们两人的问题。”辛芷仰面望他,冷静剖析。“你当信我,我有办法让她放下偏念为我疗伤,而不是一昧隔离,漏失希望。”
“我看了你和羽婠的来信,若非她无把握,怎会一直用昂贵补药吊着?你也没法子吧,不然不会一点都不透露。”
她轻轻嗤一声,似笑非笑。“我不是豢养的娇雀,做不到安之待命。与其,我总会有动作,不如我们观念一致。”
韩允望着她。“看来,你不是在同我商量,而是在通知我。”
嗯……好像确实如此。“这不是算没做之前嘛。”
“好。这算是你第一次事前与我商议,我同意你。”
辛芷真没想到韩允可以一口答应。
“可是……”
她就猜没那么容易。
“你去见她,我要在旁。她与你治病,我必在场。所有汤药,由专人查验,才可服用。”
也是为她安全考虑。“可以,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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